第55章 良玉(1 / 2)

古代小戶女 竹筍君 9132 字 7個月前

第55章

這事在保和堂比神醫救人有吸引力得多,神醫他們天天都能見著,魚姐兒還常東跑西跑地給大家打下手,雖也感慨她的悟性,但日子一久就逐漸習慣下來。

趙聰摸脈,就如瞎子複明。秦大夫聽趙掌櫃說了這事兒便一呆,斬釘截鐵道:“不可能,這一定是謠言。”

“這不是老母豬上吊頭一遭麼?”張阿公也很詫異,但他老人家在這方麵很有些心得,小時候魚姐兒還在菜園子挖土說烤包子用,打幾回都不管事兒,後頭還不是很快就開了竅?便伸手拍拍趙掌櫃肩膀,用過來人的口氣道,“穩住神,很快就可以享道子孫福嘍。”

趙掌櫃樂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恭維道:“要說子孫福,還得數您老,去年魚姐兒不就在竹枝巷子給人紮針了?”

張阿公聽他說這,也忍不住皺著張老臉感歎:“那會兒她才學了一個多月,就敢上手給人紮,可把我老頭子嚇得夠嗆,唉你們說這孩子怎麼就這麼膽大?”

魚姐兒才六歲多學了一個月,趙聰現在可九歲了,可是從剛落地就聞藥材香了!趙掌櫃看看張阿公,甩甩袖子揚長而去。秦大夫年輕得多,剛討上媳婦兒二三年,家裡孩子還在要奶吃,看著張阿公笑眯眯的眼神兒,頓時頭皮一緊,也甩甩袖子走了——回家他就開始教兒子去,決不能在這老家夥跟前兒跟趙掌櫃似的吃這憋孫虧。

張阿公立在窗口,背手一站小袖子被風吹得微微鼓起,等他平複了滿腔愁緒轉頭一看,驚道:“人呢!他們人呢?”

趙立誠看著打了場盛仗而不自知的老張大夫直歎——若攀比是一場戰爭,無疑老張大夫就是這道兒上的兵馬大元帥!

趙掌櫃本來很開心,跟張阿公聊一通後就開始鬨心了,找來魚姐兒道:“魚姐兒,你平時沒事在多教教他,我們教他都不聽,他隻聽你的還一學就會。”

張知魚點頭道:“沒事兒讓他來我家,顧慈教人可有一套,保準比我管用。”

隻不過教的是做人,但趙聰的問題不就是不好好做人麼?這個顧慈才是專業的!看看成昭,如今偷溜出來玩兒都夾著屁股繞著趙聰走就知。

趙聰見了她便如耗子見貓,不也全出在顧慈身上?隻因趙聰雖恨成昭,但顧慈治成昭那法子簡直寒了天下所有瘟豬兒的心,他爽歸爽心裡也毛毛的,就怕哪天魚姐兒站到爹跟前衝他笑眯眯地招手求檢查。

趙掌櫃不知這裡頭的事,聽了隻道:“是顧家那個小公子?”

張知魚笑眯眯地看他:“是他,聽說慈姑的保和丸還是掌櫃的給調整的呐。”

趙掌櫃聽到保和丸便頭皮一緊,看著魚姐兒悄不聲兒地從各位大夫處學了不少東西,他也有些警惕了,高大夫和閔大夫對她跟對自己徒兒也不差什麼,但他可沒打算把保和丸交出去,這是趙家的立家之本!便轉轉眼珠道:“他的病我也治不了,都是祖上留下對早產兒的方子,本來想著試一試,不成想竟真有效,便讓他一直吃。”

說到方子,知趣的人便不會在問。

顧慈聽她說了些最近在保和堂的事兒,心裡就不高興,他還是個少年,心思純直,也不去說趙掌櫃如何,隻道:“醫書莫不成隻有他家有?往日我不吃那藥也活著,

你去受氣學成了,到時你來我也讓人關了門子不讓你治。”

張知魚覺得這倒沒什麼,想學人家的東西,人家不願意教不也很正常?誰願意把家中藏書供人閱覽呢?

顧慈不是討厭趙掌櫃不給魚姐兒書看,他人還小,看不清大人的彎彎繞繞,但心中自有一股敏銳的直覺,想想便告訴魚姐兒道:“他對你這麼好,肯定彆有用心,我不喜歡他。”

趙掌櫃想做什麼,張知魚大概也能猜到,但趙掌櫃雖然心中有些小九九,卻不是個壞人,他願意給人預支工錢,願意給婦人看病走後門,到現在又做了什麼對她不利的事嗎?一件也沒有!

況且她可不是真的小孩子,哪能被趙掌櫃坑呢?而且關鍵的從來不是書,是人呐,書是不會進步的,隻有人才會,隻有跟這些大夫待在一起,她才能知道怎麼治病,便對顧慈微微一笑,李氏就是這麼忽悠夏姐兒的。

顧慈卻是個早熟的孩子,見她不說話,還疑心她要去趙家找苦吃,便起身道:“你跟我來,我家也有醫書,往後你要多少我都給你尋了來,才不讓他占便宜。”

張知魚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就笑:“可是你家的醫書先前我就看完了呀。”

顧慈拽她起來,見四下無人便湊過去悄悄道:“我家好多呢,但都是我爹的遺物,我娘不讓放出來,如今都在庫房裡收著。”

但禁地不禁自家人,鑰匙顧慈也有一把,但他從來沒有在娘開口前進去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心底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他,讓他彆去。

如今見魚姐兒為了自己在外頭與趙掌櫃虛以委蛇,他覺著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能讓女孩兒受苦?隻不過拿些書看看,看完了他們就出來,相信爹不會怪罪他這棵獨苗。

倆小孩兒一路避著人走到庫房,門一開就都愣住了,誰也沒往前走。

魚姐兒道:“我們真的能進去?還是跟阮嬸嬸說一聲吧?”

“他是我娘的丈夫,也是我的爹。”顧慈牽著張知魚進去,靜靜道:“我娘說,這裡隻能她親自打掃,每次我問她打掃了嗎,她都點頭說得空了就來,但她一直沒有空。”

張知魚看著眼前的景物,心道難怪阮氏不願意來。

這哪裡是庫房?分明是一間按著姑蘇顧家擺放的臥室,連桌上的杯子裡都還有乾涸的茶葉,每一個物件顧慈都能想起來時什麼時候買的,若非四處遍布灰塵,便如此間主人有事外出,不久將歸。

阮氏素來愛紅,連床賬都是銀紅,顧教諭愛穿黑,衣架上便搭了一件黑色大衫,顧慈摸了下,覺得觸感不對,伸手一掀便見到一件袖口滾了紅邊的女子衣衫被純黑的大衣密密地籠在裡頭。

顧教諭走時正是初冬,這件衣衫是彩鳳樓的大繡娘在初秋親自給顧教諭做的,相同的款式顧家三口都有一件。阮氏嫌顏色沉悶,做好了便一直放著沒穿,顧教諭卻愛得不行,日日穿在身上外出辦事。顧慈記得很清楚,那天正是八月十五,他爹去相熟的鋪子裡買鮮肉月餅家來吃,穿的就是這件衣衫,他興高采烈地出門卻被同窗抬著回家,不消三月就與世長辭。

倆人將衣衫擺回原位,讓兩件衣裳一起靜靜地待在楠木架子上。

裡頭阮氏的那件領口也露在外邊落了一層銀灰,和顧教諭的這

件已經難分新舊渾然一體。

看著滿屋子的父親舊物,顧慈沉默了一會兒,熟門熟路地鑽到屏風後,果見著有個半人高的大箱子,又傷心又高興道:“這裡就是我家的醫書,我爹常坐在這兒翻,他喜歡坐在地毯上邊烤火邊看書,還能給我和娘剝栗子吃。”

說完他從旁邊翻了翻果然見著一簍生栗子和軟鐵絲做的小烤架,栗子是堅果放得久了也不會壞,顧慈摸出火折子往小爐子裡放了碳點燃,等火旺了又把栗子放上去烤。

張知魚湊過去一看就笑:“你爹肯定不是這樣烤的,那栗子能跳起來打得你滿頭包。”

顧教諭是從鄉裡苦出來的寒門學子,顧慈就是個泡在藥罐裡的小少爺,他確實不知道怎麼烤,眨眨眼看著魚姐兒不說話。以前都是他爹烤了給他和娘吃的。

張知魚怕他觸景傷情更添心病,也樂意哄哄他,便取了小刀將栗子從中間劃開,在用鐵絲裹了吊在爐子裡,果然沒多會兒裡頭就有劈裡啪啦的爆炸聲。

屋子裡灰塵多,顧慈待久了就有些咳嗽,張知魚不忍心動裡頭的東西,便道:“你的帕子呢,拿出來我用用。”

顧慈剛剛鬨了笑話兒,便乖乖的什麼也沒問,掏出方竹青色的帕子遞給她。

張知魚將一粉一青兩條帕子一疊,抽了袖口一點絲綁住,眨眼的功夫就做了個簡易口罩給顧慈扣在口鼻處,多少也能擋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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