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付紅勢利的同時,她還是一個母親。

她沒蠢到家,當然知道小姑子如果願意養有才,對孩子是天大的造化。

王秋彤那丫頭一貫瞧不起小姑,能從她嘴裡聽到小姑嫁得好,以她貧瘠的想象力便可知道妹夫除了自己有能力,家世同他們相比,必定是雲泥之彆。

但再富貴,寄人籬下有啥好的?

能把人送過去,難道還能按著三丫的頭逼她一視同仁?

讓有才和那兩個小崽子享受一樣的待遇?

當初她嫁到薑家時,還承諾過將薑建華的姐妹當自己親生姐妹呢,事實上她巴不得從薑寶珍那兒摳好處,巴不得薑糖不要上學回家乾活兒。

推己及人,姑姑會對侄兒好?

何況,付紅比誰都清楚,她跟薑糖之間沒有深厚的姑嫂情意,從前沒少擠兌她。

這般情形下,她哪裡敢把兒子送過去。

“小姑子,這話不是我攛掇媽的。”付紅怒色難掩,盯著李鐘秀的目光惡狠狠的,“媽,你就彆在這裡添亂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京市離咱家這麼遠,萬一有才……”

顧忌薑糖和符橫雲的存在,後半截她不甘地吞回肚子裡,繼續埋怨:“打量我不曉得你的心思?不就是嫌我這麼多年隻懷了有才一個嗎?想把有才從我身邊奪走,你彆想,拽什麼拽,薑建華,你放手——”

眼瞧著越說越離譜,薑建華狠掐了她一把。

又瞪了她幾眼,付紅用力甩開他,哼了哼,眼刀子拚命往李鐘秀身上紮。

李鐘秀欲言又止地看著薑糖,又難過又窩囊,一副被惡媳婦欺壓狠了的模樣。

真是——

好一朵搖曳生姿的老白蓮。

薑糖心中哂笑。

要論薑家誰最惹人厭,不是明火執仗擠兌人的薑大嫂,也不是抱著水煙萬事不管的薑父,而是練了變臉絕活兒的薑母。

上一刻還在義正言辭要求她給薑建華夫婦養孩子,下一秒就紅了眼眶,無聲抹淚的同時還不忘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仿佛等著自己替她撐腰……

當初她剛穿書時,李鐘秀也是這般,疼惜又為難地看著她,為那樁婚事麵上愁得不行,薑糖還曾短暫迷惘過。

可她一說王春和王偉作的孽,李鐘秀想也沒想就道不可能,她才破開迷障。

這哪兒是個被壓迫的普通婦女哦,她明明很會壓迫人嘛。

這會子選擇性遺忘了當初叫人千裡迢迢到蘇省,花招用儘也要把她騙回來嫁給王明華的事,又想故技重施。

可惜她不是原身,根本不吃這一套。

“彆這樣看我,協調你和大嫂的矛盾,是大哥的責任。不過你和嫂子不必吵架,孩子我們肯定不會養,我自己得照顧兩個小子,沒工夫管彆人的孩子。”

“那是你哥嫂,怎麼就成彆人了?”

李鐘秀其實有點怵薑糖,拚命給付紅使眼色,但付紅埋著頭沒說話,逼得她沒法繼續做鵪鶉,登時顧不上哭了。

薑糖樂了:“您老的想法真是驚為天人,我自己兩個娃還嫌養不夠,非得再養一個?老薑家也沒落魄到這個地步啊?如果真的養不起,不妨送給彆家缺孩子的養,反正男孩子嘛,送人更容易。”

一席話堵得李鐘秀臉色發青,付紅表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但跨越階層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李鐘秀忍著怒氣說道:“一隻羊是放,一群羊還是放,把有才養好養成棟梁,不僅光耀老薑家的門楣,以後也能幫村……”

那兩孩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李鐘秀停頓了一秒,“兩個弟弟。”

薑糖自認拒絕得很明顯了,但李鐘秀還不願死心,她隻能說得更明白點:“我跟家裡四年前就沒多少情分了,以後能往來就往來,不能就拉倒。人啊,活得簡單點,知足點才好。家裡三個正式工,隔三差五能吃到肉味兒,彆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事,怎麼成天眼睛就往天上看?當心摔個大跟頭。”

李鐘秀一愣,似是沒想到薑糖如此狠心。

付紅眉心跳了跳,桌子下的手肘拐了下薑建華,薑建華也被薑糖這番明顯是威脅的話嚇了一跳:“三丫,你這是啥意思?”

薑糖不介意把話說得更明白:“你都打聽好我男人的身份了,難道就沒想過獅子大開口會讓他不高興嗎?京市離紅星鎮確實遠,但要給大哥添點堵,我還有這個本事。以後你們不要寫信到京市打擾我們一家,更彆打電話。尤其是你倆,千萬彆在我耳邊念叨,我聽了你們的聲音就煩,我不高興了你們會後悔的。”

符橫雲寵溺的看著她,非常配合地嗯了一聲。

“我,我是你媽啊,那是你親哥親嫂子啊,薑糖你還是人嗎?你聽聽自己說的話,你怎麼敢這樣對我們?禍害,早知道你是這樣六親不認的東西,你一生下來我就該把你溺死在尿桶裡。”

李鐘秀氣得臉脹紅,橘子皮似的皺成一塊一塊,不敢罵符橫雲,習慣性地逮著“軟柿子”捏。

薑糖瞥了眼院子,兩個孩子玩得正高興,沒聽到堂屋裡的吵鬨。她才譏誚地看著李鐘秀:“賣女求榮曆曆在目,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親媽?還有他們,有做哥哥嫂子的樣子嗎?家裡是揭不開鍋必須賣了我才能活還是怎麼地?我都離你們遠遠地了還不死心,你現在好意思罵我不是人?你們倒是個好玩意兒。”

她以為自己早看淡這事了。

也清醒的認識到承受這一切痛快的是原身,該委屈的不是自己,但重新翻回那一頁,憤怒猶如瞬間噴湧的火山岩漿,帶著燒毀一切的氣勢撲向李鐘秀。

有些人就是這樣,左臉貼右臉。

一邊臉皮厚,一邊二皮臉,自己乾過的事便是過眼雲煙,不值重提。彆人必須得永遠忍讓,一輩子讓她做主才行,否則你就不是個東西!

眼瞧著越鬨越僵,悶不吭聲喝酒的薑父嗬斥一聲:“好了,都少說兩句。”

“三丫啊,難得回來一趟,彆因為你媽生氣,女婿還在這兒呢。”

薑糖想到那年意外收到的包裹,情緒稍稍有所緩和。

她神色依然冷淡,但身上的刺微微往回收:“還有你,你也不是稱職的父親,遇事便裝聾作啞,等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才開尊口,有什麼用?傷害已經造成,難道是兩句好聽話就能抹平的?我再說一次,該儘的責任我不推脫,其他的彆想了。真饞彆人的好日子,那就努力奮鬥,誰的好日子也不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薑建華怎麼說也是高中生,在廠裡又是技術工,難道還養不活你們?家有存款餘糧還成天惦記占出嫁妹子的便宜,還要不要臉?”

薑糖當真越說越氣,什麼德性啊。

符橫雲拍拍她手背,沒說話,但滅火效果極佳。

薑糖白眼都翻上天了,也是,她有啥好氣的,有些人願意做爛泥巴吸血蟲,她攔著做啥。

這番話說得薑建華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臊得不行。想發火但抬眸對上符橫雲帶著威懾的目光,便不敢發作。他要是再擺大哥的譜,把薑糖得罪狠了,萬一她男人背地裡搞小動作,把他工作搞沒了怎麼辦?

薑建華顧東顧西不敢反駁,李鐘秀則是完全被嚇到了。

薑父再次陷入沉默。

薑糖不想跟他們繼續浪費時間:“以後每半年我給二老彙一次生活費,咱們之前怎樣,以後還怎樣,但有一點得記住了,我不希望在京市看到你們。”

說罷,薑糖站起身,伸手從符橫雲衣兜裡掏出十張大團長,放在薑父麵前:“這是下半年的。”

李鐘秀趕緊把錢抓在手裡,看著薑糖的眼神那叫一個複雜。

夫妻倆懶得去看他們臉上是什麼表情,說起來,一開始薑糖想的是在他們眼前釣根胡蘿卜,讓他們老實點。但李鐘秀和薑建華開口就讓她培養薑有才,就差把“你家的東西有才也有一份”寫臉上,這才讓她換了主意。

從以利誘之改為以勢壓之。

事實證明,薑家人可能是抖M體質,非得威脅幾句才聽話。

王明華聽到消息班也不上了,火急火燎帶著王春姐弟倆到薑糖麵前負荊請罪,誰知卻來晚了一步。

一家四口早走了。

王春看著牆腳矮桌上擺著的一大堆東西,麥乳精、煙、水果罐頭、衣服……應有儘有,還有一個嶄新的收音機,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偷戳弟弟王偉,無聲說道:小姨真的發達了。

王偉眼睛亮晶晶的,半大小子還像小時候那般衝到李鐘秀懷裡晃了晃:“外婆,小姨和小姨夫呢?”

李鐘秀嘴巴蠕動,深深歎息一聲:“……走了。”

“是領著姨夫逛街去了嗎?那他們什麼時候再回來啊?”王春也急,但她向來比弟弟會掩飾。

付紅心裡憋著一肚子氣,打量她不知道這爺仨來家裡的目的?嗬,搞笑,連一母同胞的哥哥薑糖都恨得不行,難道還會原諒王明華嗎?

但萬事都是有對比才有傷害,一想到薑糖對王家人惡感更深,付紅又忍不住得意地翹起尾巴來,笑笑道:“哎呀,他們是乾大事的人,京市那邊催著回去呢。”

絕口不提家裡跟薑糖鬨翻的事。

“王主任稀客啊。”

王明華嘴角輕扯,視線往角落掃了一眼,眼底迅速劃過一抹暗光,麵上卻笑得溫文爾雅:“小偉和春兒一聽說薑糖回來,就催著我帶他們過來,當初……”

他頓了頓,嗓音放慢:“那年兩個孩子小不懂事,聽說咱們兩家有定親的想法,便對薑糖做了些不好的事,我今天是特地帶他們上門道歉的。嶽母,薑糖是去火車站了,還是在哪裡落腳呢?”

李鐘秀神色有些微鬆動。

到底還是三丫不懂事鬨得兩家生了嫌隙。

王明華睇了王春一眼,王春立馬抱著李鐘秀胳膊,低頭認錯:“外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是不喜歡小姨,我隻是……隻是害怕……”

聲音漸漸哽咽,她低聲抽泣:“我怕小姨嫁給爸爸以後,就沒人記得我媽了,嗚嗚嗚……”

她一哭,王偉也跟著流淚,“不是姐姐的主意,是我,是我把小姨推下河的。”

李鐘秀心裡一驚,拍著王春後背的手一頓,那年三丫說的竟是真的?

她低頭看身體開始抽抽的外孫女,眼神複雜,就聽外孫女哭道:“小姨肯定覺得我是壞孩子,不喜歡我們了……外婆,你幫我和弟弟跟小姨說一聲好不好,我真的知錯了,明明小姨以前對我們那麼好,那樣疼我們,我們卻……”

越說到後麵,王春情緒越激動,倒是真的傷心了。

付紅冷眼看著眼淚橫流的姐弟倆,又瞥了眼滿臉心疼的婆婆,輕輕地哼了哼。

可不得哭嗎?

三丫再不濟好歹是親姨媽,還能真虐待他們啊。

那蘇美華生了智障兒子都能讓王家那眼睛長頭頂上的老妖婆同意她進門,能是個心思簡單的?

何況現在肚子裡又揣了崽,能給這兩個拖油瓶好臉色看才怪!

付紅唏噓的同時,不免想到王春先前說的話,那一丟丟同情瞬間蒸發了。

得,這兩小的也毒得厲害!

她對王春的賣慘不為所動,但李鐘秀可是心疼壞了,一會兒想到冷臉無情的小女兒,一會兒想到溫柔孝順,給她掙了不少臉麵的大女兒,本就偏的心肝歪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