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筆記?還有奇怪的事情?
阮白微微一怔, 連忙抬眸望向奶奶。
隻是在說完那些話後, 奶奶就像用光了全部力氣一般, 閉上了眼睛,重新躺了回去。
阮白試圖通過她的神色發現什麼,但最終卻一無所獲。
看出來了奶奶的虛弱和疲憊, 阮白知道, 她想要交代給自己的,已經說完了。
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她歎了口氣, 將那杯溫水擱在了床頭櫃上。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就坐在這裡, 陪奶奶看了一會兒電視, 給奶奶模糊地講了一下自己的事情。
為了不讓奶奶擔心,她還編了不少自己在“劇組”的日子,吐槽白導員總嫌棄她演的不夠柔弱。
談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後,外麵的天徹底黑了下來,因為人煙稀少的原因,醫院外麵靜悄悄的。
阮白看了看時間,10點了,已經很晚了,是時候離開了。
“我先走了, 奶奶你好好休息。”阮白偏過頭, 輕聲說道。
奶奶什麼也沒說, 隻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阮白見狀, 也沒多少什麼,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離開了這裡。
步入秋季的夜晚氣溫非常涼,阮白走進黑夜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隻覺得渾身上下那股說不出的悶感,都被驅散了不少。
安靜而又孤身一人地走在大街上,她想了很多。
她想到了莫名其妙被自己拿到的人魚鈴,想到了白蓮花係統對自己的青睞,想到了杜父說過的,“你是最特彆的那一個”。
這些事情,依次出現在她麵前,以無法忽略的強勢吸引著她的注意力,讓她總是忍不住地去想,自己身上,究竟有什麼特彆的?
白蓮花係統為何看上她,人魚鈴又為何總跟著她,是因為她運氣好,還是因為彆的,某種必然的原因?
而就在剛剛,奶奶說出那段話後,阮白的心裡,就有了輕微的怔忪。
她想,果然如此啊。
其實奶奶會有這麼一個秘密要告訴她,她一直都不意外。
他們都不知道的是,阮白在很小的時候,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自己可能並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
這種感覺很奇妙,阮白也說不上來。
她隻知道,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就像一個異類一樣,很難去融入彆人的世界,也很難被接受。
她從小力氣就非常大,童年時期和其他孩子玩耍,總是無意識地就傷害到了他們。
孩子的哭鬨,家長的指責,父母的歎氣,一直充斥著她的幼年記憶。
要問阮白是怎麼知道她不是父母的孩子的?
她也無法給出適合的解釋,隻能說,在某一天的午後,她看著費勁搬冰箱的父親的背影,又看著因為自己不慎用力而被摔壞的冰箱門,她就仿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那樣,突然想明白了。
她和他們,其實是不一樣的。
她是不正常的。
等到長大了一些,她的“名氣”漸漸傳開,願意接近她的人就更少了。
在思想還未成熟的時候,學生們很容易因為一些小事,就自動疏遠孤立另一個人。
而阮白自身的性格,雖然有趣,卻也算不上特彆外向。
她似乎生下來就和周圍人有隔閡,她將自己圈在一個小型的、獨立的世界裡,彆人的喜怒哀樂,她也很難理解。
被欺負最嚴重的那段時候,她被兩個比自己強壯的男生堵在教室門口,不讓她去食堂吃飯。
其中一個男生衝她怪叫著,喊她“大力女”,把吃完的剩菜剩飯潑到她的身上,她的頭上。
深色的飯菜打臟了她的裙子,奇怪的味道迎麵撲來,粘膩的湯汁順著她的頭,她的臉頰,一直流淌到身上。
阮白呆呆地低著頭,看見自己的手背上,有兩粒灑出來的飯粒。
運氣好點的是,當時有位路過的年輕老師發現了這一幕,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嗬斥了兩個孩子。
老師把她拉去了辦公室,給她父母打了電話,同時還拿出了棒棒糖塞進她手裡,告訴她想哭就哭,難受就直說。
當時阮白是怎麼回答的,她自己都忘了。
她隻記得,自己呆呆地看著手裡的糖,始終想不明白老師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
因為她覺得,無所謂的啊。
不過就是被潑了東西而已……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呢?
媽媽為什麼要抱著她哭,爸爸又為什麼要帶她去看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之後隨著年齡逐漸增長,她在父母的努力下,也有了正常人的情感,會生氣也會開心。
隻是這種情愫相當單薄,大多數時候,她還是處於一種不知是混亂還是平靜的狀態。
這種茫然又空白的認知,一直持續到父母出車禍死亡,爺爺奶奶陸續進入醫院後的那個晚上。
那時候,她才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和這個世界還是有點關聯的。
這種關係,仿佛看不見的絲線,緊緊纏繞在她的心上,卻被她忽視。
可一旦發動,便會讓她感覺到那種撕心裂肺,連呼吸都要喘不過來的痛苦。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知道,她徹底成為了一名正常人了。
【宿主,我察覺到你的情緒有些低落,】不知什麼時候,係統出現了,在她腦海裡安慰她道,【需要把我珍藏的搞笑綜藝放給你看嗎?】
阮白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沒事的。”
其實,她也沒那麼難過的。
哪怕通過奶奶的隻言片語,她知道了自己真的不是父母的親女兒了,阮白除了最開始失落了片刻,也覺得這無所謂啊。
不管他們是不是自己的血親,不管自己和普通人有多大的區彆,但她知道,他們對自己的疼愛是真真實實的。
她記得父母每天晚上拙劣地給她講笑話,試圖逗她笑一笑,記得爺爺奶奶過去連麵包上的肉都舍不得吃,全弄下來給了她。
她會好好對奶奶……起碼最後這段日子,她不會讓奶奶孤獨地離開。
聽到了阮白的回複後,係統不知為何,陷入了一陣奇怪的沉默之中。
兩分鐘過後,它再次發問了。
【宿主,你打算直接去家鄉,找你爺爺的遺物嗎?】它問道。
阮白聽了它的問題,搖了搖頭。
“會找,但不急於一時,”她說,“我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過兩天就是周末了,她得找機會見到舍小雪,談論完畢後,她還得有個合理的理由和她來往,不被她家人懷疑的那種。
之後,有關團隊要怎麼建,場地怎麼弄到,她要怎麼和顧不朝說,後麵那些成員又要如何管理,內部獎勵懲罰機製如何,DSAS公司的信息可不可以查到更多……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她家鄉所在的地區,沒有直達的高鐵火車,離市區很遠,需要坐五六個小時的大巴,還得自己走很長一段路。
她沒有時間去折騰那麼多,更何況奶奶的態度,也讓她心裡有些不適。
她總有種直覺,要不是身體扛不住了,奶奶其實並不想讓她回去的。
不僅不想讓她回去,還想讓她離那裡越遠越好。
而由於某些記憶,阮白對家鄉的感情,也不是特彆深,反而還有些抵觸。
既然奶奶說了,是要“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麻煩”再去找爺爺的筆記,那她就先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