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求上進(十一)(1 / 2)

簡父很快就發現自己竟然還是失算了。

他本以為家中悄悄白日做夢的隻有自己一個, 後來才發現並不是。

阿越每次從縣學休假回來,都要與他談論製藝文章,彙報自己所學內容, 還美名其曰自己已經和同窗養成討論習慣, 不找人聊聊總覺得不適應。

簡父也很給麵子,不僅聽了進去,待簡西越說完以後還會忍不住自己繼續琢磨, 這樣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數次如此後, 簡父竟然有著自己是縣學編外學員的感覺,繼而他有些回過味來, 很艱難的開口詢問簡西越:“阿越, 你不會想讓我……繼續陪你一起去考鄉試?”

鄉試三年一次,按慣例,兩年後恰好便有一場。

不怪簡父瞎想, 簡西越這孩子可是有前科的, 之前備考院試的時候, 他不就曾經拉著阿雯一起反過來監督他這個爹也要努力上進。

簡父總覺得現在這場麵有點似曾相識,他怕不是要重複昨日的故事。

簡西越認真點頭,反倒一臉無辜的問他:“難道爹這次不準備陪我去趕考了嗎?鄉試考場可是在省城,比府城更遠呢。”

而既然去都去了,那順便進考場感受一圈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哪有秀才走到貢院門口,卻不進反退的事情。

簡父無奈,之前考府試時是誰說可以不用送考的?又是誰自認為成家以後便不再是孩子, 可以獨當一麵的?

不過仔細想想簡父也確實有點不放心。鄉試的考試強度不是之前可比,考試總共分三場,每一場都要考三日,考生出來以後往往就像脫了一層皮,身子骨弱一點的都可能受不住,如果有人互相照應是比較好。

可也不對,阿越還有同窗呢,他完全可以和同窗一起去趕考。

簡父徹底反應過來,阿越這孩子其實是在裝可憐,但看著簡西越毫不躲閃的眼睛,簡父又著實沒有辦法真的生氣。

恰在此時簡西越又認真的加了一把火:“爹,其實你在院試中的名次並不低。”

而那些院試放榜時名次比簡父更後麵的人,也都在努力備考鄉試呢。

簡父忽然覺得自己麵上火辣辣的,這樣連嘗試都不敢,隻敢將希望寄托在阿越身上的自己,委實不是什麼好的榜樣。

心願得償不是萬能借口。還是那句話,成與不成,還是試了才知道,不然好不容易有了考試的資格卻不去努力,將來老到不能動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追悔莫及。

或許,秀才並不是他的極限呢?想當年他也有少年意氣的時候,被期待著能夠走的更遠。何況現如今又加上了其他家人的希冀……不管是簡母還是阿雯,對於阿越拉著他繼續往上考的事情都是樂見其成的。

於是簡父不再遲疑。

但他年紀比較尷尬,雖然不算太老卻也不算年少,雖然已經決定不再放棄鄉試,但他確實不好意思再入縣學,於是除了平日自學以外,就是聽一聽簡西越轉述他在縣學所學的東西。

讓簡父訝異的是,縣學教的未免也太好了些,每每講解得深入淺出,鞭辟入裡,有讓人醍醐灌頂,豁然貫通之感。

他也是開了多年學塾的人,雖然教學內容不同,但同樣明白能做到這一步有多麼不容易。更何況這些被教導的人不是無知蒙童,而是一群取得了功名的秀才。他們縣學的水平竟然這般高嗎?

簡父在難以置信之餘,繼而對本縣學正和教諭等人的學識不由充滿了尊敬和憧憬之感。這可真是大隱隱於世啊。

又有簡西越每次回來,與縣學同步布置試題並且和他討論破題種種,就仿佛成了半個夫子。

簡父無奈的想,虧得自己好脾性,換個重視父親威嚴的人來,一定會忍不住教訓自家臭小子。

不過於他而言,他是沒辦法再下手了。

早年間家中放置的板子和戒尺早就蒙上灰塵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簡父其實能猜到,最初應該是心疼阿越的自家娘子給偷偷藏起來了,她心腸軟,舍不得阿越受罰疼,想著把東西收起來下次再出現狀況能憑借找工具的借口攔一攔,至於後來嘛,大概就是隨著時間流逝真的忘記了。

不過好在無論如何,他本就不準備再去翻找。

***

原本趕考的時候,簡西越就喜歡給簡母和阿雯帶點新鮮玩意回來,現在他進入縣學以後依然如此,每次回家隔三差五就會給家人帶點小驚喜,隻不過這其中又多了一個虞彥瑤。

簡西越很知分寸,花起銀錢來並不會大手大腳,比起貴重他更看重眼緣和心意,很多時候甚至會親手做點小東西。托他小時候調皮做彈弓時所展現出的動手能力,沒有人會對此感到疑惑,頂多想到他以前的模樣,隨後嗔怪幾句。

然而虞彥瑤很喜歡他這一點。她是一個穩重持家的姑娘不假,但同時她也非常喜歡這些對生活的小小點綴。

她從不吝嗇表達這種喜歡,簡西越送的東西,如果是小飾品,第二天就能被她大大方方的佩戴在身上,而如果是小擺件,那麼它一定會穩妥的被精心擺在他們兩個人的房間。哪怕是小孩子才喜歡的玩具,她也絕不嫌棄。

簡西越的心意她是十分珍惜的,因為這是她前麵許多年不曾有的體驗。

而漸漸地,簡西越也發現了虞彥瑤有一個特殊的小習慣。這一點平時不太看的出來,但是當春節臨近,縣學給所有人放假,簡西越需要長時間留在家中時就變得特彆明顯了。

她喜歡在簡西越挑燈念書時靜靜的看著他,神態恬靜,眉眼含笑。

簡西越被她看的心中疑惑,終於按捺不住好奇的詢問她:“彥瑤,你怎麼一直看我?”

虞彥瑤歪歪頭,說自己是聽阿雯講的,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身邊沒有人盯著就會學不下去,也不知道在縣學可要怎麼辦。

簡西越對此十分哭笑不得,恐怕就是故意開玩笑的阿雯,也沒有想到彥瑤竟然真的這麼好哄,居然當真信了。

他努力為自己正名:“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其實早就不需要啦,我現在可以自覺做到專心。”

經他這麼一說,虞彥瑤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用功的阿越是不會走神的,她這些天早已親眼見證。

所以,她為什麼還想這樣做呢?

虞彥瑤想了想,不由放輕了聲音:“那麼,便是因為我歡喜你專注的模樣罷。”

這讓她移不開目光,也讓她想起曾經心中湧起的感動——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有一個人在為了她而努力。

那時她隻能望著燭火自己想象,然而現在她親眼看到了這個場景。

簡西越心尖一顫,頓時一本正經的推翻了自己剛才的話,改口道:“不對不對,我說錯了,其實還是有用的。感覺被你注視著,我會被激勵著更加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