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覆蓋著厚厚的雪,鄉間小路迂回蜿蜒,鞋不合腳,好幾次唐知綜差點滑倒,嚇得趴在他肩頭打瞌睡的酒幺徹底清醒過來,雙手扒著他肩膀,黑漆漆的眸子謹慎盯著路麵看。
村莊的房屋零零星星分布著,兩戶煙囪飄出了青煙,煙霧緩緩升空,唐知綜聽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了兩聲,順著錢大手指的方向,四人穿過田埂,圍著座山丘轉了半圈,視野處白雪皚皚,高山大樹籠罩在晶瑩剔透中,像裹在棉絮裡熟睡的彪形大漢。
終於,在唐知綜耐心快耗儘的時候,權二指著不遠處的河麵驚呼起來,“爸爸,快看,我們馬上就到了。”
眺目望去,唐知綜腳步停了下來,鼻腔灌入太多冷氣,帶著嗓子乾澀難忍,他吞咽了兩下口水,聲音沙沙的,“河麵結冰了?”
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跳個河都忘記翻日曆了,結冰的河麵不知踩得破不。
河邊有石階,石階連著結冰的位置,他抱著酒幺繼續往前走,到河邊時把酒幺放下,自己率先走了下去,兩步便被錢大拉住了手臂,錢大抿著唇,緊張不安地注視著河麵,無比驚恐和害怕的模樣,拉著不讓自己走。
唐知綜反應過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先栽進河裡,3個孩子肯定怕得不敢跳了。
如醍醐灌頂,他轉身抱起酒幺,喊權二牽著他衣服,昂首挺胸走了下去。
一步兩步...四步,腳踩著河麵的那刻,他忍不住驚聲尖叫,嚇得左右兩個孩子差點摔倒,唐知綜深吸口氣,緊緊抱著酒幺,“錢大,準備好了嗎,把雙腳放上去。”
錢大低著頭,身體沒動,捏著唐知綜衣服的手指白了瞬,將唐知綜往後拉了拉,而此時的唐知綜沉浸在死亡的興奮中完全沒注意其他,他雙眼緊閉,屏住呼吸的踩了上去,雙腳緊緊貼著河麵,幾秒過去了,維持著僵硬的站姿紋絲不動,他不死心,抬腳跺了跺腳下,沒動靜,又雙腳離地的跳起來重重踩,連塊冰渣都沒濺起來。
唐知綜氣得想罵人,去他.媽的穿越,連自殺都這麼難。
他打起精神,這兒不行又去試其他地方,前後左右中間位置反複試了好多次,腳後跟疼得發緊,額頭冒出了熱汗,而河麵仍是牢固得能開溜冰場的硬度,他泄了氣。
正準備掉頭回去時,餘光瞥到河邊大樹背後有人偷偷摸摸朝這邊看,細眼長臉,難看死了,他沒管她,走向興致勃勃鑿冰玩的酒幺,喊錢大他們回去了。
跳河不成就跳井,無論如何,今天必須得死,在這多活半天都是受罪。
折騰了會兒,唐知綜有點累了,走路氣喘籲籲的,酒幺卻特彆精神,“爸爸,你是不是帶我們來逮魚的啊,冰太厚了,都看不到裡邊的魚。”
唐知綜扯著嘴角勉強笑了兩聲,笑容多苦澀隻有他自己清楚。
轉彎時,無意看後麵的老婦人還跟著,錢大也發現了她,臉色變得鐵青,唐知綜明顯聽到他磨牙的聲音,他沒心情理會其他人,拉了拉錢大,“醜不拉幾的,多看眼都是侮辱我的眼睛,彆看了,繼續做我們的事。”
古井的位置在村子中央位置,不用錢大指路,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兒有人在打水,唐知綜故意放慢腳步,等那人挑著水桶離開,走得不見人影了才過去。
跳井是迫不得已的選擇,誰讓河麵結冰了呢,有得選他也不想汙染水資源。
古井周圍鋪了層石頭,周圍的雪被清掃得乾乾淨淨,他把酒幺放在乾爽的位置,走近井邊,往下瞄了眼,幽深不見底的水麵輕輕晃著,隱有倒影浮動,他雙腿顫了顫,來不及細看就被錢大拉開了,錢大繃著臉,擋在他身前,雙手緊緊地抓著自己手臂,臉白得快趕上雪色了。
唐知綜想安慰他彆害怕,閉上眼,幾秒過後迎接他們的就是揮金如土的生活,不用挨餓受凍,不用風吹日曬,錢多得花不完,想買什麼買什麼。
“爸爸。”錢大垂著眸,濃密烏黑的睫毛蓋住了他眼底的神色,“我們回家好不好?”
不好,唐知綜心頭不爽,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回他自己的家去,他拍拍錢大的肩,“彆怕啊,很快就解放了。”
語聲落下,後邊緊跟著的老婦人走近了,坐在幾步遠的石墩上,雙手規矩地搭在膝蓋上,揪著褲子,麵露急切,這種神色唐知綜可不陌生,足球比賽射門時,太多球迷露出這種明明迫不及待興奮激動而又不敢尖叫的表情了,想不到他會在幾十歲的老婦人身上看到。
搞笑。
他側著頭,邊觀察老婦人的神情邊往前垮了大步,腳跨出去的同時,老婦人揪著褲子的手發緊,布滿皺紋的臉因激動而微微抽搐著,他把腳收回來,老婦人氣憤地捶了下腿,嘴臉扭曲而顯猙獰。
看來,老婦人猜到自己意圖自殺而暗自竊喜興奮?
他甩了甩腿,腿時而前時而後,看老婦人臉上的表情跟著來回變換,他樂得笑出了聲。哪怕老婦人意識到自己故意耍她,唐知綜仍然麵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