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是些碎碎念,但餘秀菊聽出了關鍵,老幺的錢果然是高翠華給的,且還不少,她眼珠轉了轉,喚石磊看著灶眼裡的火,朝唐知國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唐知國生悶氣愛會去自留地轉悠,記得有次外村上門來喊唐知國還債,說唐知國打了酒賒的賬,這年頭不準私下買賣,村裡打酒摘果子啥的多是拿糧食換,以物易物,實在不行拿錢也成,不過得偷偷的,唐知綜天天去外邊賒酒掛幾個兄弟的賬,人家找上門來,唐知國礙於麵子,論斤給了糧食。
那人走後,唐知國就去了自留地,午飯都沒回來吃。
餘秀菊在岔口追到了唐知國,小聲喊他,“知國,天快黑了你去自留地乾啥啊,老幺啥性格你還不清楚?即使你氣出病來他照樣沒心沒肺活得好好的。”
唐知國心頭像壓著座山,繼續待在家他怕自己喘不過氣來,聽了餘秀菊的話,他停下腳步,回眸問她,“你跑出來乾啥,我這麼大的人能想不開自殺不成?”
唐知綜就是氣死人不償命的,和那種人慪氣不值得,他還不至於蠢到那個份上。
“我是想和你說說媽給老幺錢的事。”多年夫妻,餘秀菊是了解唐知國的,他是家裡老大,為人正派不懂變通,像分家那件事他總認為有種拋棄弟弟們的感覺不肯分家,後來遭老四他們記恨他更不好受,所以老幺在外賒賬他再氣都替老幺還了債,再不喜歡也願意給老幺熱洗澡水,洗衣服……
“媽給老幺錢用在正道上就算了,你看他買的啥,家裡接不開鍋了不曉得買點米麵,竟折騰些有的沒的。”餘秀菊臉上儘是對唐知綜不會過日子的無奈,“穿得再好看有啥用,比填飽肚子還重要?你說媽咋想的啊……”
“她能咋想,老幺乾啥都是對的。”唐知國重重哼了聲,不滿甚重。
“石磊要處對象,問她借點錢像要她命似的,轉身就給老幺霍霍沒了,知國,這麼下去不行啊,不是我惦記媽的錢,她辛苦大半輩子攢的錢,不能讓老幺全敗光了。”
唐知國緊蹙著眉,眉間凝了少許霜霧,陰沉道,“有啥辦法,咱說再多她都不信。”
“我有個辦法。”餘秀菊湊過去,小聲耳語了兩句,唐知國眉頭擰成了川字,“媽知道了還不得刮咱層皮啊。”
“不會的,咱咬死不認賬就行。”
夫妻兩嘀嘀咕咕的,臉上神色變換不停,不遠處觀察她們的唐知軍躲去了樹後,琢磨著兩口子在打什麼鬼主意。
老幺背著背簍回村有好幾人都見著了,說從老幺走路的姿勢來看,背簍裡的東西不少,用不著說肯定他媽偷偷給老幺錢了,他尋思著來老房子問問他媽,卻不想會遇到大哥兩口子神神秘秘的。
他抬眸瞅了瞅隱在煙霧中的老房子,心思轉了轉,放棄找他媽的想法,再有幾天他媽就搬到他鍋裡了,近水樓台先得月,到時有的是機會。
頎長消瘦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縹緲的霧氣裡,唐知綜如願換了鎖,又蹭了頓吃的,精神抖擻地回家教錢大他們如何給人留下好印象去了。
像劉春玲那樣的背景,靠英俊的長相勝算不大,有趣的靈魂才能吸引她,有趣的基礎是言行舉止得體,他拿捏得好分寸,主要是錢大他們。
和人說話要有禮貌,嘴巴要甜,他教錢大他們跟人打招呼就教到半夜,礙於熬夜對皮膚不好他才睡下了。
翌日清晨,父子四人刷完牙,正欲去灶房煮點吃的,外邊走來個女知青,手裡提著個籃子,發梢掛著晶瑩的水滴,唐知綜記得她姓李,“李知青?”
接受了幾小時教育的錢大他們清脆地問候,“李姨早上好。”說著,腰板彎了彎,彆提多有禮貌了。
李懷玉先是愣了下,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臉火辣辣地燙得不行。
看她羞赧臉紅,唐知綜給錢大使眼色,錢大擰巴地彆開臉,不肯按唐知綜說的做,倒是酒幺嘴甜問道,“李姨是來看我們的嗎?”
喜歡孩子是女人的天性,昨晚唐知綜就教他們在女同誌麵前要活躍點,小孩子天真,說什麼都是童趣,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隻會讓人感到油膩狡猾。
當然,那是對方錢不夠的情況,錢要夠了,他照樣能天真無邪充滿童趣。
酒幺笑眯眯過去牽起了李懷玉的手,見人三分笑好處少不了,唐知綜對酒幺的表現還算滿意。當然,等幾年後他發現李懷玉才是財不外漏的富婆後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接近富婆的機會怎麼就讓孩子代勞了呢,每每想起今日的場景他就又氣又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