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賣孩子(1 / 2)

韓濤自認見識過無數地痞無賴, 像唐知綜這樣不要臉的還真沒遇到過, 到底無恥到哪種程度敢敲詐縣委書記,不怕被抓起來坐牢嗎?

何況他還是個公社乾部, 就他的作風,到底哪兒有半點公社乾部的樣子?

他還在琢磨報告怎麼寫,誰知道被唐知綜氣得沒了心情,咬牙切齒地和秦愛國說了唐知綜提的無理要求, 典型的無利不起早的商人做派,可惡至極。

看他氣得臉頰微微抖動抽搐, 眼角的皺紋深邃密布, 秦愛國歎氣,遇上唐知綜凡事就認命,親戚朋友拿他都沒法子何況是他們, 金銘縣幾個生產隊真能通電的話,倒也功德無量,霍東山在金銘縣待了幾年都沒辦法, 唐知綜有本事就讓他試試。

秦愛國想得明白,想要馬兒跑就得喂馬兒吃草, 唐知綜行事素來如此,就由著他得了。

況且,拖拉機又不是縣裡花錢買,真要給唐知綜弄輛自行車還得縣裡掏錢,錢多錢少都得縣裡掏,不如直接把拖拉機給唐知綜算了。

他和韓濤說, “論臉皮,他是無人能及的,真有辦法說動施工隊給各個公社通電比什麼都強,市裡關係複雜,霍東山被好幾雙眼睛盯著,不敢太冒尖,咱能自己解決反倒是好事。”

韓濤揉揉眉頭,心有不甘,“我是瞧不起他吊兒郎當的德行,身為人民乾部就要有乾部的樣子,你看看他成天大搖大擺的,不知道的以為是個地痞呢。”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咱不能要求所有乾部都板著臉沉著冷靜,知綜同誌跳脫是跳脫,大是大非麵前不會亂來,他是聰明人,敢開口是料到你會答應,且對政府對人民沒啥傷害。”秦愛國對唐知綜還是有所了解的,做事有點不著邊際,愛占點便宜,但分寸拿捏得好,不是亂來的人。

就說年底評選先進生產隊隊長,唐知綜也是後來敲詐自己的,最開始問自己要的是先進生產隊,可見他是把群眾利益放在最前的。

人民乾部的基本素養,唐知綜是具備了的。

而且素質還過硬。

韓濤少有發火,也是被唐知綜逼急了,聽秦愛國分析,他漸漸冷靜下來,拿起旁邊的茶杯,轉而想到昨天唐知綜喝過,裡邊的茶水還是昨天的,他又推開,和秦愛國說,“你很少稱讚人,我記得你說他像東山來著,現在看還像嗎?”

霍東山年輕時也是個放蕩不羈愛亂來的,做事隻求達到目的,後來吃了個悶虧,下放到金銘縣慢慢收斂了。

說是收斂,就霍東山灌醉市長唱的這出戲,感覺以前的霍東山又回來了。

真的頭大,上邊不省心,下邊又緊逼不放,韓濤拉開抽屜,抽出一支煙抽。

秦愛國好笑,“說像也像,說不像也不像。”

“哪兒不像?”韓濤吸口煙,把煙盒丟給秦愛國,示意他自己拿,秦愛國也不客氣,抽出一支自己點燃,緩緩道,“唐知綜,好像沒啥霍不出去的。”

論臉皮,霍東山不及唐知綜厚,論膽量,霍東山不及唐知綜敢想。

小小的公社乾部就敢肖想市裡的拖拉機,哪兒來的膽量啊,況且電力局局長和市長走得近,唐知綜敢挖市長的牆角,不知道為啥,秦愛國想笑,韓濤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沒憋住,噗嗤聲笑了,“是不像,那就是個土匪,你知道他要乾啥不,建發電廠,說市裡不批準就搶人,把施工隊的人留下,不怕市裡不答應。”

整個就是土匪做派。

“讓他試試吧,金銘縣想打開眼前的局麵,光靠東山還不行。”秦愛國回想霍東山耗在金銘縣的時光,太久了,霍東山還有其他事要辦,心思不會全放在金銘縣的建設上,他們得自己努力。

韓濤也想到了,他們和霍東山是被人陷害的,霍東山順風順水多年,結果栽了個大坑,以霍東山的脾氣報仇是必須要報的,然而幾年過去,那些人爬得更高了,霍東山恐怕會更難。

“咱也好好努力,日後東山需要幫助,咱不能坐視不理。”韓濤吸了口煙,稔手掐滅,眼底彌漫起幽暗的光,秦愛國輕輕點了下頭,不再說什麼。

拖拉機的事,算默許給唐知綜了,端看唐知綜有什麼本事。

唐知綜想的辦法很簡單,建發電廠除了工程師,最重要的錢,雖說後期錢是從市財政局撥款,前期他們得自己掏腰包墊著,所以得把方騰衝盯緊了,至於留住施工隊的人,很簡單,就是給他們介紹對象唄,有了對象不怕他們不回來。

唐知綜借故孩子沒人照顧,天天把酒幺扔給施工隊的,都是大老爺們沒啥照顧孩子的經驗,勝在酒幺乖巧,待在他們身邊不到處跑,時不時會幫他們遞個小工具啥的,勤快得很,半點不像唐知綜,這天,唐知綜開著拖拉機給他們送飯,電樁位置歪了,喊唐知綜幫著挪點,唐知綜雙手環胸硬是沒幫忙,理由是力氣小,擔心電樁倒了壓著自己。

怕死得很。

酒幺在旁邊編竹蜻蜓玩,聽到張大勇喊,丟下竹蜻蜓,邁著小腿歪歪扭扭跑到電樁邊推,人小擠不過去,就推張大勇的腿,小臉憋得通紅,像給張大勇撓癢癢似的,撓得張大勇哈哈大笑,笑酒幺,“酒幺,你是不是像你媽媽呀,看看你爸,站得遠遠的,生怕電樁壓著他了呢。”

酒幺仰頭,撲閃的睫毛顫了顫,小臉頓時變得嚴肅起來,“我不像媽媽,我像爸爸。”

說完,生氣的哼了哼,轉身往唐知綜跑去了,被地裡的泥絆了下,差點摔倒,其他人跟著笑出了聲,打趣他,“你不像你爸爸,你爸爸沒你勤快。”也是和唐知綜混熟了,敢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哪曉得酒幺生氣了,衝他們吼,“我不像媽媽。”

吼完自己眼圈先紅了,其他人更樂了。

蘇姍姍聽說了唐知綜家的事兒,女同誌敏感些,她推了推張大勇,提醒他彆亂說,“酒幺眼睛鼻子和唐知綜同誌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怎麼會像媽媽。”

蘇姍姍待著沒啥事,跟著給他們打雜,幾天下來累得瘦了一圈,黎翔要她在村裡煮飯,蘇姍姍不肯,煮飯有石林,她幫不上什麼忙,倒是這邊更需要她。

幾人合力扶著電樁,留兩個人往坑裡鏟土埋,埋穩後收拾工具換其他地方,快到豐田公社了,他們速度算快的,不過看天陰沉沉的,不知道啥時候會下雨,鄉下都是泥路,雨天的話路打滑,拖拉機不好走。

張大勇背起工具箱,去牽酒幺的手,酒幺哼了哼,撿起地上的竹蜻蜓不搭理他,而是伸手要唐知綜抱,唐知綜彎腰拍了拍他衣服的灰,“自個走,大勇叔叔說你兩句有啥好氣的,兒子像媽福氣好,況且你媽長得還不錯,像她漂亮。”

酒幺嘟著嘴,嘴唇翹老高,“我不像她。”

“不像你就和大勇叔叔好好說,生啥氣啊。”唐知綜拉起他的手,把他抱到拖拉機的電樁坐著,張大勇坐在旁邊,說唐知綜,“小孩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你也彆說他啊。”

酒幺不領他的情,他不像杜花兒,杜花兒是壞人,前兩天黃木匠過來找唐知綜,要唐知綜賠醫藥費,杜花兒也來了,要他們3兄弟喊她媽媽,明明是她自己不要他們的,憑什麼喊她,不養他們,不給他們錢,酒幺才不喊她媽媽呢。

結果黃木匠說他是蘇衛軍的兒子,是杜花兒和蘇衛軍生的,他姓唐,他是唐知綜的兒子,不是蘇衛軍的兒子。

他搓了搓手裡的竹蜻蜓,仰頭望向邊上坐著的蘇姍姍,“珊珊姨,我真的像我爸爸嗎?”

他又仰頭看唐知綜,眨了眨眼睛,心裡害怕起來,害怕黃木匠說的是真的。

那他是不是不能和爸爸住了啊。

蘇姍姍點頭,語氣篤定,“是啊,很像你爸爸,你不知道嗎?”

酒幺搖頭,村裡有說像有說不像的,他也不知道像不像。

張大勇歪頭認真看看兩個人,確實有點像,但他故意逗酒幺,“不像。”

唐知綜挨著黎翔坐在前邊,回眸看委屈巴巴的酒幺,孩子心靈脆弱,約莫是黃木匠說的話被酒幺當真了,唐知綜安慰酒幺,“彆人說像不像有啥用,你自己感受不到嗎?”

衝著酒幺差點咬掉黃木匠一塊肉,不是酒鬼的種還是誰的種?

黎翔他們天天在外邊忙,沒咋聽說村裡的事,但看酒幺很在乎這個問題,猜到裡邊有什麼事,警告張大勇彆亂說,孩子小不懂事,大人的話他們很容易當真的,以前又不是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小孩好奇心重,愛問父母他們是怎麼來的,有的父母愛開玩笑,就說從土裡撿來的,鬨得孩子離家出走要去找親生父母,半夜整個生產隊幫著找孩子。

張大勇害怕黎翔,悻悻地縮了縮脖子,老實道,“酒幺啊,你和唐隊長很像。”

酒幺這才給了他好臉色。

每個電樁距離多遠是有規定的,不能超出某個範圍,到下個位置後,唐知綜提醒他們先吃飯,經過酒幺幫忙摸底,他對施工隊眾人的婚姻情況了如指掌,除了兩個已婚的,其他都是單身漢,連個對象都沒有的那種。

唐知綜不幫忙扶電樁,幫忙介紹對象他是在行的,要知道,唐知福和劉春玲就是他撮合的,夫妻倆結婚後感情好得像連體嬰,隊上模範夫妻典範,施工隊的吃飯都是找塊地坐著吃了就完事,唐知綜來之前吃過了,挨著張大勇坐,問張大勇他們天天東奔西跑,家裡不催他們結婚嗎?

看張大勇的年紀好像比酒鬼大,酒鬼孩子都讀小學了,他連對象都沒有,專攻事業是好事,但他沒法支持,畢竟,他得靠人留住他們呢。

這頓有紅燒肉,張大勇沒功夫搭理唐知綜,倒是個子瘦小些的趙明栓哀嚎,“催,咋不催啊,但咱情況特殊,你不知道,人家女孩聽說咱是施工隊的,轉身就走,嫌咱時間少,常年不著家。”

“有啥嫌棄的啊。”換他巴不得找個常年不歸家月月拿錢花而且沒時間出軌的伴侶呢,女同誌們到底咋想的啊,放著如此優質的男人不選,選個朝夕相對越處越煩躁的男人圖啥啊,圖他脾氣大,圖他有腳臭?

趙明栓搖頭,“說咱們乾的活太危險了,擔心守寡。”

唐知綜更不能理解了,像市裡邊有工作的女同誌,有工作不差錢,養活自己完全不是問題,如果伴侶不在了沒啥影響,想結婚就再找個,不想再婚靠伴侶的錢能生活得更好,完全不會賠本,怎麼就沒人選呢。

這麼想,他看蘇姍姍的眼神就不同了。

他是很反感結婚的,很反感用法律關係把自己套牢,如果是蘇姍姍的話好像能考慮,蘇姍姍有錢,工資待遇好,而且隨時有危險,兩人要是結婚,他明顯是占了大便宜。

蘇姍姍就是即將死亡的魏彩鳳啊,大筆遺產需要人繼承的那種。

他嘿嘿笑了兩聲,“她們有啥誤解吧,同為革命效力,再危險的工作必須要人做,她們不支持,我們國家的電力怎麼發展,照她們的說法,部隊更危險,難道部隊的軍人就不結婚呢?都想找工作光鮮體麵的哪兒行啊。”

趙明栓直點頭,就說來豐田公社前,他家裡給介紹了個對象,郵局的,他媽千叮嚀萬囑咐彆說自己的職業,他覺得瞞著人家不好,就說了,說完女孩臉色就變得有點怪異,陰陽怪氣道,“施工隊的啊......”

短短幾個字,聽得趙明栓火冒三丈,施工隊的咋了,彆以為自己多有本事,真有本事郵局斷電彆找他們啊。

“唐隊長,人人都像你就好了,不是我說,市裡的女孩虛榮心強,就說黎隊以前的對象吧,自己纏著要和黎隊處對象,黎隊答應她了,後來聊到工作,知道黎隊是施工隊的,直接和黎隊分了,分了不說,還回單位說黎隊壞話,覺得施工隊的沒啥前途...”趙明栓很為黎翔不值,要知道,那次女方單位斷電,他們找了很久沒找到原因,還是黎隊出麵,每根線路每根線路的檢查找到問題所在。

神氣個啥啊。

唐知綜不知道還有這件事,瞄了眼悶頭吃飯不言的黎翔,黎翔皮膚黑是黑了點,但身形挺拔,給人感覺很精神,就是陰沉了點,性格如果開朗些,沒準會有很多女同誌趨之若鶩的。

“婚姻啊還得講究緣分,與其找個不支持自己工作日日吵架的,不如找個全心全意體諒自己的,文化水平低點,家庭條件差點沒關係,主要是有共同的話題,她能給予自己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勵,思想步調要一致,否則遲早會出問題的。”唐知綜就差沒說來生產隊找吧,生產隊的姑娘溫柔善良,體貼周到,比城裡姑娘好。

趙明栓反問,“就像你和酒幺媽媽嗎?”

他們來生產隊十多天了,從沒聽唐知綜聊過自己媳婦,倒是餘秀菊說唐知綜離婚了,想來就是思想不同吧。

酒幺再次繃緊了神經,眼神變得鋒利起來,趙明栓被他逗得好笑,很少有孩子提到母親會如此反感,想來是酒幺媽做錯了事吧。

唐知綜沒啥好隱瞞的,“算是吧,酒幺媽喜歡上彆的男人拋棄我們跑了。”

蘇姍姍聽過這個故事,她推了推趙明栓,示意他彆問了,不是啥光彩事,彆揭人傷疤。

趙明栓是個大老粗,哪兒懂蘇姍姍的意思,吃驚道,“和彆的男人跑了?為啥啊。”不怪趙明栓納悶,其他人都露出詫異的表情,唐知綜長得好看,又是公社乾部,性格也不錯,他媳婦咋會和人跑了?

對方難道是比唐知綜還要優秀的人?

真要很優秀,又怎麼會慫恿女的拋夫棄子和他跑了,不應該啊。

唐知綜扯出個苦笑,“誰知道啊,估計嫌我不夠好吧。”就衝酒鬼長期不洗澡不換衣服又愛酗酒的性格,杜花兒受得了才有鬼呢,換作他,他不用彆人拐,自己跑。

趙明栓舔了舔嘴唇,麵對唐知綜苦澀失落的臉,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難怪村裡的人對唐知綜媳婦三緘其口,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他歪頭看黎翔,不由得慶幸黎翔沒和那人結婚,要不然也會落得唐知綜同樣的下場。

再看酒幺,趙明栓眼底多了抹溫柔,“酒幺還是像爸爸的。”換作他,恐怕也恨死有那樣的母親吧。

酒幺挽著唐知綜的手,往他身邊靠了靠,唐知綜推開他,“旁邊坐著,瞌睡了就去拖拉機上睡覺,膩歪個啥啊,不就是沒媽嗎,有啥好委屈的,爸爸對你們比媽媽對你們還好。”唐知綜自認對3個孩子夠好了,比酒鬼兩口子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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