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正麵交鋒(2 / 2)

霍東山氣質冷冽,唐知綜和他並排走著,渾身總覺得不自在,要麼踢路邊的石子,要麼扒拉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手腳完全停不下來。

霍東山也不廢話,問他,“你說的話是韓濤的意思?”

唐知綜踢開腳邊的石子,偏頭,“韓書記或許有這個心思,能不能做到他心裡沒數吧。”

小小的公社乾部敢製定全縣的目標,不得不說,霍東山好奇唐知綜哪兒來的勇氣和膽量,還是真的吹牛?

“你敢在台上大放厥詞就不怕日後彆人笑話?”

唐知綜嗤鼻,“笑就笑唄,有啥了不起的,不是我吹牛,副市長,你要給力點,我說的就不是在吹牛。”金銘縣的地形不占優勢,但不是沒有發展前景,山多就圍起來養牲畜,開農場,照樣有很好的發展,地勢平坦的地方就搞農業生產,狠抓糧食產量,超過花都縣根本不是夢。

花都縣各方麵成績確實遙遙領先其他縣很多,但到頭了。

從花都縣縣領導的精氣神就看得出來。

霍東山麵上無波無瀾,他自然對唐知綜有些了解,韓濤說很有他年輕時的風範,他回憶了番,自己年輕時可不敢當著眾多領導說什麼三年超五年最強的話,鋒芒畢露是大忌,唐知綜太張揚了,不說今天的話引起眾多領導注意,日後會刻意打壓,就是其他縣的人聽著也會不舒服。

沒有領導支持,金銘縣舉步維艱。

轉而想到唐知綜那句‘你給力點’的話,又失笑,心想他倒是看得明白。

“作為副市長,隻要利於祖國和人民的事我都會支持。”換言之,其他事他愛莫能助。

“有這句話就夠了,副市長,不是我說啊咱金銘縣真的太窮了啊,多少人民群眾吃不飽飯啊......”

霍東山不動聲色,沒有接話,唐知綜又說,“即使吃不飽飯,但開展掃盲行動後,無論多忙,他們未曾放棄過,為啥呢,不就想著讀書能改變命運嗎,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公社乾部,照理說管好公社就行了,耐不過我心懷人民群眾啊,總想為他們做點啥。”

霍東山:“你想要什麼直接說。”韓濤形容唐知綜是無利不起早的人,拐彎抹角說再多,目的就是占便宜。

“沒什麼,我向韓書記提過的,豐田公社年後就通電,為了全縣發展,通電是少不了的,琢磨著開個發電廠,供應地方偏院點的人民群眾。”

這下,霍東山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建發電廠?”韓濤沒和他說過。

“對啊,不過被韓書記批評教育了番,要我認清現實,金銘縣沒人才,沒錢,沒設備,建發電廠是不太可能的。”唐知綜不知道霍東山和韓濤到底是啥關係,能為韓濤得罪市長,想來關係匪淺,他小聲說,“你覺得如何?”

霍東山不吭聲,唐知綜打什麼主意他隱隱明白,想走他的關係恐怕有點難,最近市長和市委書記走得近,兩人好像有什麼規劃,這時候提出建發電廠,想都彆想。

“恐怕有難度。”

“韓書記也這麼和我說的,沒有難度任何人都能做到還有什麼挑戰性可言,我啊,沒啥過分要求,隻想先和副市長交個底,明年發電廠真要建造起來的話,市裡眼紅想挖金銘縣的人才,還請你出麵為說句公道話,同樣為革命效力為人民服務,希望他們能選擇自己的誌向。”

霍東山看了一眼唐知綜,眼神晦暗,唐知綜挑挑眉,有些意味深長。

唐知綜趕著去找馮燦英,他還沒吃午飯,待會還得去百貨商場購物,手裡的事情多,沒時間和霍東山繼續墨跡,“副市長,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聽說年後要來市裡學習,到時候再找你好好聊聊。”

他看了眼手表,健步如飛的往賓館走,霍東山頓住腳步,後邊秘書跟了上來,秘書跟了他十來年了,有啥說啥,看著唐知綜背影道,“他能從金銘縣跳出來還真是出人意料,我看他麵善,不像韓書記說的那般奸詐啊。”

霍東山收回視線,嘴角浮起絲若有似無的笑,“是不像,要不然韓濤也不會在他手裡栽了跟頭,對了,電力局出啥事了?”

“許多條線路出現問題,電力局人手不夠,想把施工隊的喊回來,市長沒表態,他不得來找你去和市長說?”秘書自認是個穩重的,但想到唐知綜在電力局局長麵前嘀咕當事人壞話,忍俊不禁道,“你說誰告訴唐知綜同誌電力局局長愛罵人的,韓書記嗎?”

韓濤不像是多話的人哪。

“誰知道呢。”

不說霍東山不知道,宋長明也不知道誰在外邊詆毀他,話都傳到金明縣去了,越想越氣,以致於胃口全無,獨自在辦公室生悶氣,誓死要把說他壞話的人揪出來,張大勇,絕對是張大勇那個大嘴巴說的,大把年紀找不著對象就說他壞話,轉而想想不太可能,張大勇在市裡的時間大多在和女同誌相親,自己沒怎麼罵過他,黎翔,肯定是黎翔,蘇姍姍要進施工隊他不答應,黎翔就心懷怨恨,因此到處說自己的壞話,沒錯,是黎翔跑不了了。

這時候,氣勢洶洶去找馮燦英的話還不知道自己無意挑起了黎翔和電力局局長的恩怨,車裡還有幾塊木板,是拚椅子用的,看唐知綜把拖拉機開到昨天的位置,石磊不懂,“幺叔,家具不是裝好了嗎?”

“還剩下點。”

門衛已經看到唐知綜了,想沉聲嗬斥住唐知綜,奈何唐知綜朝後邊招手,就看昨天扯著嗓門吆喝的小夥提了提嗓子,他趕緊開口,“去樊家的是不是,直接進,直接進。”

再把裡邊的老人們招出來,他又得挨罵了。

索性他們始終是要進去的,還不如自己配合點,他快速的打開門,提醒他們直接把車開進去。

看他還算識相,唐知綜和石磊說,“午後老太太們喜歡眯會,咱就不打擾她們了吧。”

門衛:“......”

白天就馮燦英,書房被弄得亂糟糟的,樊文忠回來時喝醉了沒過問,清晨又走得早,沒功夫理會書房的事,隻讓馮燦英看著安排,馮燦英的意思是把裡邊的東西全砸了,奈何門上了鎖,她學著踹了幾腳,除了腳疼,門沒半點損傷,她懷疑唐知綜是故意的,故意換了堵結實厚重的門,防的就是她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她心氣難平,想找鎖匠把鎖給撬了,又怕惹來其他人的指指點點,說她容不得蘇姍姍,裝好的房間舍不得給蘇姍姍住,逼著她住小黑屋。

她不在意彆人怎麼說,但樊文忠要麵子啊,事情傳到樊文忠耳朵裡肯定會罵自己。

猶豫再三,她打消了找鎖匠的念頭。

家裡就她自己,搬動書桌書櫃根本做不到,折騰大半天,頂多把書籍茶葉那些收拾了,直到現在都沒吃午飯,聽到敲門聲,她以為找她打牌的朋友來了,邊喘氣邊開門道,“今天沒時間打牌了,你們再找個人......”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看門口杵著3個男人,馮燦英隨手就要把門關上,唐知綜眼疾手快的拿腳卡住,“馮阿姨,剛見麵擺啥臉色呢,昨天落下張椅子,這不來給裝上嗎?”

旁邊的石磊抱著木板,唐知綜敲了敲,用手推開門,“我們裝了就走。”

前兩次來雖有打量屋子,更多的是以專業的眼光看布局采光和家具設計,這次來,他多了其他目的,客廳沙發旁邊立著櫃子,上邊擺滿了酒瓶,以及看上去有些年頭的裝飾品,隻要想到這些都是拿他的錢買的,唐知綜就難受得不行,嘴巴上還得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馮阿姨,你挺愛收藏東西的啊,酒瓶子都舍不得扔呢。”

隻看他走向酒櫃,隨意拿了瓶酒,得,沒拆封過的。

唐大壯看不得他擺出副覬覦人家酒的嘴臉,唐知綜以前是酒鬼,看到酒就雙眼發直走不動路,唐大壯訓斥他,“輕點,小心給人家砸壞了。”其實他更想說的是‘看什麼看,再看也不能喝’,想著要給唐知綜留點麵子,及時改了說法。

‘我看我自己的財產關你屁事啊’唐知綜心頭默默回了句,放下酒,又去看其他的,東看看西摸摸,看啥都感興趣的樣子,整個就是瞧上了想占為己有的樣子。

馮燦英非常不喜歡他流露出的那種貪婪,尤其還理直氣壯地,她上前,擋在唐知綜前麵,“你乾啥啊,整個就是流氓,不是裝家具嗎,裝完了趕緊滾。”

不知道為啥,她很不喜歡唐知綜的眼神,毫不掩飾的奸詐,看得人作嘔。

“看看又不會弄壞,馮阿姨,昨天來忘記問了,住在你家的親戚叫啥啊,我看黎翔同誌當她像親妹子呢。”雲淡風輕的口吻,好像和自己無關似的。

馮燦英警惕起來,“關你什麼事?”

“沒事,隨口問問,心想我要是有這麼好個哥哥就好了。”

唐大壯:“......”這種話真該說給唐知國聽聽,都快把心窩子掏出來給唐知綜,唐知綜還不滿意呢。

馮燦英撇嘴,臉上儘顯刻薄,“誰知道是啥關係的哥哥。”親哥哥?鬼才信黎翔的話呢,他要對蘇姍姍沒其他意思會瞞天過海把蘇姍姍弄進施工隊?兩人恐怕早好上了。

聽出她話裡的諷刺,唐知綜心裡不舒服,蘇姍姍同誌是個優質青年,家境優渥,卻因寄人籬下的生活早早看儘人情冷暖,馮燦英霸占著人家家產,有臉諷刺彆人?

他冷哼了聲,學她尖酸刻薄的語氣說,“蘇姍姍同誌和黎翔同誌清清白白,倒是你,年輕不大整天關著門和幾個男男女女說說笑笑,你們又是啥關係啊?”論捕風捉影誰不會啊,比起蘇姍姍的人品,馮燦英差遠了。

馮燦英氣得渾身發抖,伸手擰唐知綜的耳朵,唐知綜眼疾手快地躲開,驚呼道,“乾啥啊,說話就好好說,動手動腳乾啥啊,雖說思想解放了,你結過婚的婦女和男人拉拉扯扯的不合適吧。”這話聽著就意有所指了,馮燦英毫不懷疑唐知綜拐著彎罵自己水性楊花,她磨著後槽牙,怒道,“你瞎說什麼。”

看馮燦英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扯著嘴角笑著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沒做過心虛個啥勁啊,比起來蘇姍姍同誌就比你坦然多了。”

他雙手環胸,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意味深長的眼神裡明顯意有所指。

馮燦英磨牙:“......”

蘇姍姍就是馮燦英心頭的一根刺,所有人都和她說她們家是沾了蘇姍姍的光,沒有蘇姍姍的話,樊文忠頂多還是個公社乾部,不會有現在的風光體麵,家裡的長輩們都勸她要好好待蘇姍姍,要對得起老蘇家的人,語重心長苦口婆心,好像她多虐待了蘇姍姍似的。

蘇家是提拔了樊文忠不假,那也是樊文忠自己爭氣,況且她把蘇姍姍養大也算對得起蘇家了。

還要她怎樣。

蘇姍姍吃不好穿不好歸她管,性格不好歸她管,找不著單位要歸她管,她管得過來嗎?她又不是親爹親媽,憑啥都怪在她頭上。

她握成拳的手隱隱泛起白,腦子裡還有絲理智尚存,聽唐知綜語氣分明是認識婷婷的,想想也是,黎翔的朋友,認識蘇姍姍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她質問,“你是來為婷婷抱不平的?”

難怪第一次進門就針對自己,不管不顧的給蘇姍姍換房間,原來兩人認識,而且故意上門找茬的。

唐知綜愣了下,笑得愈發肆無忌憚,“是啊,我是蘇姍姍同誌的對象,提前來熟悉她生活的環境,有什麼問題嗎?”蘇姍姍的就是他的,蘇姍姍的房子也是他的房子,難怪他第一次過來就喜歡這房子的布局,自己的東西哪兒有不喜歡的道理。

馮燦英難以置信的瞪大眼,蘇姍姍啥時候有對象了?還是個鄉巴佬的地痞無賴,傳出去彆人又以為她從中使壞呢,“我不讚成。”

沒結婚就敢不給她麵子,以後還不得像狗皮膏藥的粘著自家啊,看唐知綜長相就是一副小白臉,靠坑蒙拐騙維持生計的那種,真要和蘇姍姍結了婚恐怕天天上門打秋風。

不行,堅決不行。

“和你有啥關係啊,如今思想解放了,講究戀愛自由婚姻自由,我和蘇姍姍同誌的事用不著你插手。”有的選,他還不想和馮燦英做親戚呢,好在是以後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的親戚,如果是要逢年過節走動的親戚,唐知綜恐怕得打退堂鼓了。

馮燦英快被逼瘋了,胸口像有團火在燒,燒得她呼吸急促,“我是婷婷的舅媽,我說不讚成就不讚成,立刻馬上從我家滾出去。”

唐知綜賤兮兮的做了個鬼臉,看馮燦英氣得大口大口喘氣,擔心她氣出個毛病留下大筆財產找不到,唐知綜難得正經起來,柔聲道,“舅媽,生啥氣嘛,趕緊坐下,以後就是親戚了,用不著撕破臉吧。”

要撕也等他進門後啊,進門後才有資格主張奪財產。

馮燦英胸口快要炸開了,恨不得撕爛他的嘴,誰是他舅媽啊,不要臉,“閉嘴,誰是你舅媽,不要臉,滾...”

表情扭曲得猙獰恐怖,聲音歇斯底裡,驚得窗戶都顫了顫。

冬日的午後,灰蒙蒙的天終於有陽光灑下,老人們在院子裡消食,聽到樊家傳來馮燦英的哀嚎,不禁納悶又出了啥事,好奇的往樊家來。

門敞著,老人們探進半個腦袋,隻看唐知綜坐在沙發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舅媽,喝口茶,有啥事慢慢說,彆生氣,氣壞了身體遭罪的還是你自己。”

然後,就看唐知綜找杯子給馮燦英倒水,客客氣氣的,儼然主人家待客的樣子,老人們以為眼睛出了問題,使勁眨了眨,再看,確實如此。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