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鐵路(1 / 2)

馮燦英心頭憋得慌, 唐知綜他們就是蛀蟲,整天在外晃悠, 回家就嚷嚷著肚子餓, 偶爾她半夜醒來, 樓下廚房乒乒乓乓的, 以為家裡進了賊, 膽戰心驚的不敢出門,結果全家子人有說有笑的,問麵條味道好不好,不好燉點股骨湯之類的,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

她找樊文忠訴苦,要樊文忠把人攆走, 樊文忠反過來怨她不夠大度,既不喜歡唐家人就不該答應兩人結婚,如今結了婚, 看在蘇姍姍的麵子上就彆做得太過分。

樊文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遇到唐知綜那樣的人,不把戶口本給他還能咋樣啊。

有群討厭鬼天天在跟前晃,晃得馮燦英頭暈眼花胸悶,如果不是等樊玉蘭回來, 她早收拾衣服回娘家住去了。

樊文忠沒意見要他伺候那大家子人去, 她是不伺候了,唐知綜他們搬到市裡,除了日常開銷, 得不得就問她拿錢,不是買衣服就是買書,花錢如流水,馮燦英感覺自己快忍不住了,有時候恨不得偷偷往飯裡放老鼠藥,毒死他們得了。

這天,在唐知綜又厚著臉皮問她要了50塊錢,她忍無可忍了,抓狂的尖叫兩聲,直接回了房間,關上門,倒床呼呼大睡,不想搭理唐知綜半句,全家子都是吝嗇鬼,隻知道進不知道出的,認真算算,唐知綜問她要了好幾千塊,有那筆錢買啥房子買不到啊,何苦要和他住同個屋簷受他窩囊氣。

唐知綜還攤著手,望著如疾風刮過的樓梯口,小聲嘟噥了兩句,隨即咚咚咚的追上樓,嗓音清脆又有磁性,“舅媽,不用拿太多,給再多我們花了也是花了,給錢大買幾個寫字的本子而已,剩下的錢看能不能買到水果,家裡的水果都吃完了。”

馮燦英捂著耳朵,不想聽到唐知綜厚顏無恥的聲音,扯過被子就蒙住腦袋,恨不得來個人把唐知綜給收了。

唐知綜在門外等了會,驚覺屋裡沒動靜,抬手叩了叩門,聲音諂媚,“舅媽,舅媽?”

喊了好多聲都沒回應,唐知綜力氣大起來,先是叩,再是敲,到後邊直接用腳踹,神色也著急起來,“舅媽,舅媽,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暈倒過去了,舅媽,聽得到我說話不,不說話的話我就撬鎖了啊......”

馮燦英正心煩意亂著,聽到撬鎖,越發狂躁,“喊魂啊喊,家裡沒錢,要買東西自己想辦法去。”唐知綜手裡有錢,攢著舍不得花而已,馮燦英就沒見過像唐知綜這麼不要臉又摳門的人。

“舅媽,舅舅說了,沒錢問你要,你不給的話舅舅回來我就問舅舅要了哦。”唐知綜好以整暇的靠著門,作勢又抬腳踹了兩下,心想這門真夠結實的,腳都踹疼了也沒把門踹開,有機會讓石磊研究研究,以後做門賣也不錯啊。

又等了會兒,屋裡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動靜,唐知綜琢磨著要不要使勁再踹兩腳,試試門到底有多結實,腳剛剛抬起,嗖的聲,門從裡拉開了,馮燦英麵色鐵青的站在裡邊,“我給你的錢呢?前天四十,昨天七十,你以為家裡真有很多錢呢,你們來後,家裡的開銷比我們半年還多,你舅舅多少點工資,就你們霍霍嗎?”

說著,馮燦英要找蘇姍姍理掰,以前看不出來,自進施工隊後,蘇姍姍臉皮也越來越厚了,每天像個官太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外人被她表皮迷惑,說她如何勤快如何辛苦,其實呢,蘇姍姍在家就是個懶人,不做飯不洗碗,就知道問她要錢。

住了這麼多天,唐知綜也算了解馮燦英眼裡的意思,他臉不紅心不跳道,“珊珊他們出去了,我喊她們去外邊等我,舅媽,做人不能這樣啊,我和珊珊不上班沒有收入,又得養3個孩子,你拿著珊珊爺爺的錢,不給我們花給誰花啊。”

在市裡這幾天,唐知綜陪蘇姍姍回了趟以前的大院,那兒住著的都是蘇家人的老鄰居,幾十年了,蘇家家底怎樣沒有比他們更清楚的,蘇家不是簡單人家,蘇老爺子參軍前是商人,支援紅軍革命,據說掏空了大半家底,之後蘇老爺子參軍後,上戰場打仗,醫藥物品許多都是蘇老爺子花錢買的,新中國成立,有的資本主義分子遭了殃,蘇家沒有受到任何損失,蘇家人心存感激,踏踏實實留在國內搞研究,蘇老爺子去世,手裡的財產小部分交給了馮燦英,剩下的讓蘇姍姍自己握著,哪曉得馮燦英奸詐,趁蘇姍姍年幼不懂事,把財產全騙到她手裡攥著,又攛掇蘇姍姍賣了房子,彆看樊文忠現在過得不錯,都是蘇家的錢。

聽了老鄰居的話後,唐知綜肺都氣炸了,金山銀山都該是他和蘇姍姍共有的,到頭來被外人捏著,問馮燦英要點錢花她還甩臉色,哪兒來的臉啊。

馮燦英做得出來,他也做得出來,他就是天天都要問馮燦英要錢,不給錢就扯著嗓門喊得全小區的人都聽到,看看誰不怕丟臉,一句沒錢就想把他打發了?

唐知綜心下冷笑,靠著門框不肯走,“舅媽,50塊錢又不多,我和珊珊如果有錢我們哪兒會問你要啊,你以為我們不要臉的啊,錢大他們正是讀書的年紀,得去書店多買些書囤著啊,我看表妹房間不也囤了很多書嗎?”

他不說房間還好,想到樊玉蘭的屋子被錢大他們住了,3個孩子整天在床上挑來挑去的,馮燦英腦袋就抽筋似的疼,她又罵又鬨,不管用,全家人像個沒事人似的,住得心安理得,昨天還特意買把鎖把房間門的鑰匙換了,睡覺時她向樊文忠抱怨,樊文忠仍然是不冷不熱的那句,“誰讓你把戶口本給他的,不扯證會有現在這些事?婚都結了說再多有啥用,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難道真把他們攆出去啊?”

攆出去是不行的,雖說蘇家人不在了,蘇老爺子的戰友們有的還活著呢,那些人出來說兩句話,樊文忠就完了。

想到此,馮燦英是恨不得那些人都去死,他們都死了,她就沒什麼好忌憚的了,哪兒像現在,做事束手束腳的,再不情願都得維持表麵和諧。

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數了50塊錢出來,沒個好臉的丟給唐知綜,唐知綜悉數接住,臉上沒有半點不高興,而是笑得特彆歡,“我就知道舅媽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再沒錢,隻要關係到孩子的未來就不會吝嗇,舅媽,我們走了啊,晚上回來吃晚飯,酒幺說好久沒吃魚呢,舅媽買兩條鯽魚熬湯啊。”

馮燦英咬著牙齦,雙手緊緊握成拳,像隻憤怒的獅子,眼珠快瞪出眼眶了,唐知綜慢騰騰的把錢鋪開,高高興興的下了樓。

庭院裡的花開了,花瓣嬌豔欲滴,香氣撲鼻,酒幺蹲在花前,重重地吸了兩口,看唐知綜出來,樂出了雙下巴,“爸爸,要到錢了嗎?中午能去國營飯店吃飯嗎?”

唐知綜捏著錢,拍了拍手背,爽快道,“能。”

錢大站在路中央,小臉崩得緊緊的,掃興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老師講課肯定講很遠了。”

“急啥,你珊珊姨不是給你講了課本上的內容嗎,好好寫作業,回去絕對跟得上,走吧,爸爸給你們多買些書囤著。”手裡有錢,唐知綜走哪兒都有底氣,錢大他們年紀小,太過專業的書不適合他們,唐知綜去書店給他們挑了些勵誌又感動的書籍,孩子小,灌輸他們正確的思想比任何都重要,尤其是錢大,性格太過正直,走進社會很容易吃虧的,酒幺隨他,吃啥都不會吃虧,至於權二,文文靜靜的沒什麼存在感,頂多不拔尖,不至於得罪人。

市裡的書店賣各式各樣的書籍,唐知綜要錢大他們自己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有的話通通給買,都是些舊書,不貴,馮燦英給的錢花不完。

酒幺翻到兩本有圖的書,字跡有點模糊,不過他覺得有趣,唐知綜瞥了眼,是講各朝代曆史的書籍,看看也好,權二選的是詩集,語錄,紅遍大江南北的領導人語錄,說起來,他家藏書不少,這樣的書還真是沒有,既然要買,唐知綜又給他買了幾本魯迅的書,輪到錢大,他墨跡得多,圍著書架來來回回的看,不知道的以為他在找金子了,蘇姍姍過去問他有沒有遇到喜歡的,錢大盯著書架最高的兩本書,蘇姍姍明白他的意思,墊腳抽出書,是關於房屋建築的書籍,由梁思成所著的,蘇姍姍震驚,“錢大喜歡這個?”

錢大點頭,抱在手裡,慢慢翻開,清澈的眸子漸漸亮了起來,蘇姍姍又看了看書架,依據錢大喜好,又挑了好幾本關於建築的書籍,唐知綜難得沒奚落兩句,問錢大,“錢大,你喜歡搞建築?”

那真是有緣啊,老大繼承他的專業,幺兒繼承他的性格,唐知綜樂不可支,拍了拍權二肩膀,“權二啊,你喜歡什麼要和爸爸說啊。”

想到自己身上的閃光點,一時半會竟想不到讓權二繼承啥,不過不著急,他優點太多,需要人慢慢發掘。

總共買了10多本書,唐知綜又和書店老板討價還價,最終便宜了七毛錢,隨後他們去國營飯店吃飯,下午接著逛,不逛沒辦法啊,回到家和馮燦英大眼瞪小眼的難受,還是在外逛街舒服點,這年代的公園沒有什麼景色,除了幾株樹木就是花壇,花壇裡也不種花,而是塑著偉人的雕像,亦或者石碑,公園裡有零零星星相親的男女,男的推著自行車走,女的穿著長裙害羞的並肩而行,聊天的內容離不開廠裡的工作,乏味又無趣,唐知綜突然好奇蘇姍姍有沒有這樣和人相過親。

“珊珊,舅媽有沒有給你介紹對象啊?”

蘇姍姍搖頭,馮燦英整天忙著打牌,根本沒時間管其他事。

唐知綜心裡歡喜,幸虧沒相過親,就蘇姍姍的條件,沒有哪個男的不喜歡,哪怕黎翔對蘇姍姍沒有那種想法,心裡也是當妹妹喜歡的,蘇姍姍皮膚白,五官好看,走到哪兒都是最受男生喜歡的類型,唐知綜不得不說,認識馮燦英這麼久,馮燦英總算做了件人做的事,沒有給蘇姍姍介紹對象,否則恐怕沒他啥事了。

迎麵走來的男女臉頰泛紅,四目對視後急忙挪開,羞澀的反應令唐知綜想笑,他要是男的,直接拉過女方的手,管她樂不樂意,牽著手在公園裡逛,絕對不後悔。

約莫他的視線太過灼熱,兩人俱看了過來,唐知綜悻悻,正要偏頭移開目光,看男的滿臉驚訝不已的樣子,“蘇姍姍同學...”

蘇姍姍茫然地抬起頭,眼裡儘是疑惑,盯著對方看了許久,遲疑的喊道,“秦貴山同學?”

“是我,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聽說你進電力局施工隊了。”同學久彆重逢,喜悅是自然的,秦貴山顯得很高興,旁若無人的蘇姍姍敘起舊來,“高中畢業後就沒見過你了,起初以為你會讀大學的,誰知道在大學裡碰到高中校友,說你回家了,我們還以為你出啥事了呢。”

蘇姍姍從小讀書成績就好,老師們都很喜歡她,高中畢業前,老師校長都找蘇姍姍了解情況,問她想去哪個學校,他們能幫忙寫介紹信之類的,蘇姍姍舅舅是市長,班裡同學認定她會去個至少是省城的學校,哪曉得她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回家沒了消息。

因著這件事,很多人揣測她是不是回家結婚生孩子去了,否則實在沒理由啊。

畢業參加工作後,偶然碰到黎翔,又聊起蘇姍姍,黎翔說蘇姍姍沒結婚,過段時間會進施工隊,秦貴山很是納悶,以蘇姍姍的條件,怎麼會進施工隊那樣艱苦的隊伍。

對老同學的熱絡,蘇姍姍顯得很不自在,卻也禮貌地解釋,“沒出事,身體不好,在家養了幾年而已,你回市裡工作了?”

“是啊,我在交通部門,碰到過黎翔同學好多次,每次他都匆匆忙忙的,也沒時間好好聊聊,你現在還在施工隊嗎?”

蘇姍姍不知道怎麼回答,在肯定是在的,就是不怎麼跟著施工隊乾活而已。

看她麵露難色,秦貴山以為她不在施工隊了,想說點什麼,就看旁邊遞過來隻白皙的手,手的主人是長得很好看的男同誌,秦貴山納悶,但聽男同誌介紹道,“我是珊珊同誌的丈夫,唐知綜,珊珊和我說起過你們高中時候的事,她蠻懷念那個時候的...”

學生時代的美好沒有人不懷念的,秦貴山盯著唐知綜看了兩秒,伸在半空的手快速捂住了嘴,“你是金銘縣的人民乾部?”

唐知綜反手指著自己,“你認識我?”

能不認識嗎,年前嘉獎全市有傑出貢獻的人他也在場,當時看台上站著個年輕,和身邊同事嘀咕了兩句,聽完唐知綜的獲獎感言,頗有感觸,倒不是認為唐知綜在吹牛,而是感慨唐知綜當著全市最優秀的人能麵不改色的樹立目標,衝著這份勇氣,他就記住了唐知綜這號人。

更彆說前幾天金銘縣發電廠的事情傳出,全市都震驚了。

本來修鐵軌的事情就沒討論出個結果,得知金銘縣發電廠操作正常,副市長立刻提議把鐵軌的終點站建到金銘縣去,金銘縣能靠自己能力建起發電廠,潛力無限,市裡不能光顧著發展好的兩三個縣,應該各縣齊頭並進,給其他縣發展的機會。

副市長在市裡說不上話,然而財政局局長與他關係不錯,立刻表態讚成副市長的提議。

為啥呢?

金銘縣全縣沒有鐵軌經過,用不著出現改道重新規劃的情況,花都縣已經有了通往省城的鐵路,這次修的是直通外省省城的鐵路,花都縣周圍的人完全可以先去省城再去外省,而金銘縣就不同了,金銘縣是丘陵地帶,地勢起起伏伏,離市裡和省城都遠,出行非常不方便,而且金銘縣周圍的縣都沒有便利的交通。

鐵路建在金銘縣是個合適的選擇。

在秦貴山看來,金銘縣能成為市領導討論的重點,離不開那所發電廠,而提倡建發電廠的人,就是唐知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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