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掀開車簾看出去,才離涼州一個時辰,卻已不見多少城廓,隻偶有一兩個小小村落。
黃沙,黃土,黃昏……鋪天蓋地的黃。
“下個大些的城鎮便是甘州,”趙詡緩緩道,“以咱們目前的腳程,怎麼都還要七八日。”
軒轅晦看他,“接著這一路無多少官驛,恐怕還得風餐露宿,你一個王孫公子,此番跟著我吃苦受累……”
趙詡打斷他,“都是八尺男兒,哪有那麼精貴?說起來王爺這樣的天潢貴胄,此番才是受罪了。”
軒轅晦不再多話,從暗格裡取出本翻得很是破舊的《韜略》細讀起來。
西北夏時日長夜短,戌時天色才暗沉下來。
車駕地極穩,趙詡禁不住睡了過去。昏昏沉沉重,就聽車外守寧的聲音,“王爺,是否在此紮營。”
趙詡微微眯著眼,就見軒轅晦掀開車簾躍下去,四處看了看地形,“可。將乾糧分一分,再命睚眥他們幾個去打些野味。”
“是。”
軒轅晦跳回車上,滿麵頑劣的笑意,尋思著怎麼將趙詡叫醒,最終當他伸手準備捏住趙詡的鼻梁時,被趙詡擒住手腕,抓了個正著。
“王爺雅興。”趙詡推開他,起身伸了個懶腰。
軒轅晦有些無趣,“你倒是警醒。”
一到外間,趙詡愣了愣。
星垂平野,夜涼如水。
數堆篝火熊熊燃燒,兵卒們三三兩兩圍坐著喝酒吃肉,口中說著聽不明的粗獷俚語,時不時還有人引吭高歌。
“唱的什麼?”趙詡隻覺那音韻說不出的慷慨悲涼。
軒轅晦凝神細聽,漸漸麵上笑意褪去,換上了種莫名的神色。“走馬西來欲到天,辭家見月兩回圓。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裡絕人煙。這說的倒是咱們了……”
“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裡絕人煙……”趙詡低吟一遍,卻爽朗一笑,“何必做那小兒女神態?想當年德澤承平極盛之時,多少好男兒赴邊拓土開疆,那是何等的英雄意氣?”
軒轅晦依舊鬱鬱,“人家求的是功名,咱們求得卻是生門。”
趙詡一笑,攬住他肩向著為他們備的篝火走去,手隨意指向他們從長安帶出來的親衛,“袍澤兄弟。”
又拎了壺燒刀子,“美酒野味。”
指了指自己,“曠世佳人。”
最後對著已有些忍俊不禁的軒轅晦道,“如此良辰如此夜,自當對酒當歌、及時行樂,何苦自尋煩惱?”
軒轅晦那雙湛藍的眸子映著頂上星子,簡直燦若星河。
趙詡心旌微微一蕩,低首為他倒了碗酒,“王爺還欠我一杯合巹酒呐。”
軒轅晦雙手接過那海碗,高舉過頂,“彆說合巹杯,就是合巹壇今日也補上!你我不醉不還,一醉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