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苑的這一番動靜,徹底嚇停了沈蘭若鑽牛角尖的勁兒。她如今捂著臉,埋在謝二太太懷裡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後悔嘔出來的。
沈蘭若昨兒夜裡一宿沒睡,今日快天明的時候才將將眯了一會兒。昨兒謝霖怎麼哄都哄不好的那件事,經過昨日下午汀蘭苑那驚天動地地一番鬨騰,沈蘭若驚懼之下,反倒自己想清楚了。她忽然想通了一樁事兒,自己這般因為一點疑神疑鬼就去折騰表哥,不僅不會討得半分的憐惜,反而會將表哥推得更遠。
表哥是寵她愛她,但總這般鬨,表哥早晚有一天嫌她煩。
沈蘭若哭得嗓音沙啞:“姑母,姑母蘭若知做錯了……”
她如今算明白了,甭管姑母昨日在老太太麵前感歎的那句話,是不是動搖了迎她做兒媳的心思。隻要一日姑母沒當著她的麵兒提出來,她就該裝聾作啞做不知。
她是十歲來的謝家,一晃兒十六歲。正常的人家,若說沒想法,不會將一個過了及笄之年的侄女留在身邊。姑母如今不給她議親,就是打著讓表兄娶她的意思。
果然,她一認錯,謝二太太立即就歎息道:“你說你,鬨著一通又是何苦呢?”
謝二太太拍著她的後背,摸著她纖瘦的背脊,心裡憐意漸濃。
她娘家沈家可就剩這一個嫡親的侄女,若非年幼失了怙恃寄人籬下,如何會養成了驚懼不定的性情?她這做姑母的能怎麼辦?自然隻能多疼愛她些。
於是輕聲勸道,“你這邊折騰你表哥,那邊立即就叫長房那個得了機會去獻殷勤。人的心都是肉做的,暖了知冷熱,疼了就分高低。霖哥兒對你的心再真,也經不住你這般磋磨。到時候推遠了人,你哭乾了眼淚也怪不到旁人……”
沈蘭若不是個蠢笨的,兩次的事情,可算是將她腦子裡的水倒乾淨了。
她趴在謝二太太懷裡,嚶嚶哭著聽她勸說。
謝二太太也是真心憐愛她,雖有些不滿侄女的行事做派,但想著大房那個也算兒媳婦。有一個沉穩能頂事兒的,二房這個嬌氣些也無礙。訂了沈蘭若做兒媳的事情,從來就沒動搖過。這話,今日姑侄倆敞開來說話,謝二太太自然也給沈蘭若保證。
姑侄倆說了一上午的話,可算把沈蘭若的眼淚和心中那點惶惶不安給安撫住了。
沈蘭若出了白芷院,就打發了紅玉去前院問謝霖的行蹤。
知謝霖去了府衙不在府上,沈蘭若有些遺憾。不過既然想通了,她自然也會做出樣子來。先前汀蘭苑那邊邀她坐坐的目的,她不是不知曉。隻是當時心中哽了一股氣,兼之有些看不上丸子便懶得裝熱絡。如今意識到做錯了,她自然想去修補。
思來想去,她托人給謝霖傳了一句話。想叫謝霖做東,給她跟丸子前線再組一次局,她好安安生生地給丸子賠禮道歉。
謝霖下衙門晚,人到府中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但即便是匆忙,凝香院這位世子爺的心尖尖要傳的話,沒有人敢忘記。
沈蘭若的意思一傳達到謝霖這裡,他沉吟了片刻,還是答應了。
表妹能想通,自然是再好不過。這段時日鬨騰得厲害,就是蘭若鑽牛角尖惹出來的。謝霖沒有怪她,但確確實實有些煩。他白日裡公務繁忙,回到府中還得為後宅的爭風吃醋鬨得兩頭包,再好性兒的人也繃不住,何況他並不是個好性子。
夜裡回汀蘭苑,謝霖就把沈蘭若的意思帶到了。
丸子沒有不應的,不過還是當場表示了疑問:“表妹若是真心實意來道歉,自來汀蘭苑便是。作甚非得去外院傳一道,叫相公來跟妾身說?妾身難道就是那等不通情達理的小性兒之人?她來了,妾身還會為難她不成?”
謝霖頓時尷尬,傳這一道,自然是為了告訴他她知錯了。
不過這話叫謝霖怎麼說?表妹素來心高氣傲,難得低頭認錯,還能跟她計較這些不成?
他於是拍了拍丸子的後背,含糊地說:“你們往後和睦相處吧。天色已晚,若是還不累便陪夫君再來一場?若是睡,就趕緊閉眼兒。”
丸子輕哼了一聲,嘀咕了一句:“這是看在夫君的麵子上,妾身不與她計較。”
說著,她乖乖巧巧地躺下去,閉眼了。
謝霖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她,凝視許久,心中悠悠地歎氣。
娶了一門體貼又通解人意的嬌妻,若非他心中早已有人,當真是人生一大幸事。不過,便是他心中有人,這也是一件幸事。
暗歎著,他手不自覺握住了丸子搭在褥子上的手,閉目睡了。
丸子同意了和解,沈蘭若自然也會認真。這一次的和解飯,姑且稱之為和解飯吧,自然不方便擺在凝香院。沈蘭若尚未出閣,哪怕謝家上下都認了她是未來的謝二奶奶,名分未定之前,也不能堂而皇之在她的院子宴客。
不過雙方都有意和睦,沈蘭若多掏了些私房錢,在京城最負盛名的豫滿樓定了一桌酒席。為表誠意,沈蘭若還特地邀了謝家的姐妹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