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隻惡毒女配(2 / 2)

徐乘風昨日沒好好吃飯,聞到雞湯味兒就有些走不動道兒。但是他雖對丸子態度惡劣,在某方麵卻被徐宴教導得很不錯。再想要的東西,再眼饞的吃食,從來不會上手去搶去頹喪,隻會大呼小叫地讓人送給他。

所以此時見著吃食也隻是吵吵鬨鬨地非要喝湯,丸子根本搭理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徐乘風見丸子不搭理他,怒起追上她,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地吵鬨。

丸子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出了院子,去到村口。

昨日她去過鎮上,很是了解了一下如今市麵上暢銷的東西。昨日冰水裡洗過衣裳之後,丸子便堅定地決定改行。離徐宴高中還有小三年時日。如若必須供徐宴讀書,她不打算接替敏丫繼續田地裡的活計。反正隻需供他讀出頭便可,什麼法子都可以。

來錢是一件要緊事,但這年頭,彆的什麼都是虛的。細數上下幾千年,經久不衰又最掙錢的不外乎吃穿嫖賭這四門行業。

吃食丸子確實會做,味道也確實能做得出來,但她不想那麼累;美輪美奐的衣裳可以繡,丸子會幾種手法的刺繡功夫,可這種小地方,估計繡到眼瞎也掙不來幾兩銀子。嫖她倒是很樂意去做,無奈敏丫的皮相太差,送上門都沒人會願意;數來數去,就隻剩賭一門了。

丸子昨日琢磨了一個時辰,也去鎮上的賭坊逛了一圈。

劉家莊所屬的範縣,百姓似乎都挺窮苦,沒什麼大戶。去賭坊混日子的閒散漢子手裡頭最多的數額就那麼些,丸子贏了幾把下來,還湊不夠三兩銀子。

所以,最後還是選擇了刺繡。

不過不是親自接帕子衣裳回來繡,而是給鎮上最大的那家繡房提供花樣。昨兒那邊畫了一幅去給繡房的掌櫃的瞧了,掌櫃的挺喜歡,但當場沒給準話。直說叫她考慮一日,明日再給答複。

丸子反正不怕她騙她,很爽快地答應了。兩人有過話,若是繡房最後采用了丸子的花樣,次日便會擇人來劉家莊遞話。

丸子走到村口,隻是碰碰運氣看有沒有人來。

徐乘風跟著她吵鬨了一路,丸子一句話沒搭理,他自己又生氣了悶氣。

兩人立在村口,漫漫地看著來路。

丸子穿著破舊的衣裳,與衣著體麵的徐乘風站在一處。有村裡人路過瞧見了,看了這對母子不免心裡有些唏噓。徐乘風是不知村裡人唏噓什麼,他想問丸子在看什麼,但偏又賭了一口氣不願先開口,總覺得先開口就輸了。

兩人站了一會兒,什麼沒等到,丸子又悶聲不吭地回去。

徐乘風隻覺得自己被耍了,呆愣地站在村口受凍半天,難道就為了在村口吹冷風?村口有什麼好看的!果不然他娘就是一個傻子!

他氣得小臉通紅,不管丸子,邁著小短腿蹬蹬地跑遠了。

丸子雙手抱胸地慢悠悠走動,剛走了兩步,聽到身後頭有人喊了她一聲。

丸子一愣,扭過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短打帶了蓑笠的男子踩著雪快步走過來:“前頭可是徐家娘子?”

丸子反應了一下,點點頭:“你是綾羅繡房的夥計?”

“是是是,我們掌櫃的托我來給你帶句話。”

小夥子笑得憨憨的,“你那個花樣子,我們繡房用了。”

才說幾句話,那股子憨厚的感覺便沒有了,小夥子十分乾脆,“不過你說的抽成結銀子的條件,怕是不答應你。我們掌櫃的問你,給你十兩銀子一次性結清可否行得通?若是你覺得行得通,我這便將銀子給你。若是不願,那我們再擇其他……”

那花樣隨手畫的,丸子本來就沒抱希望,此時聽到這個話倒也沒覺得冒犯。

她作勢想了想,眼角餘光瞥到小夥子的神情。

見這人臉上雖鎮定,但細微處還是流露出一絲緊張。丸子有些詫異,難道那花樣子是被什麼官家大戶看中了還是怎麼,弄得這般鄭重作甚?

心裡奇怪,丸子便試了一試:“那不過是我隨手畫了一幅花樣子,並非非要賣出去不可。”

拖長了音調,她顯得態度猶猶豫豫的:“本就是看掌櫃的合眼,這才去試了試。其實,更精美的花樣子我手裡頭也有。我祖上便是吃著一碗飯的,隻是我沒本事才落得今日的田地。如今看來還是……”

“你手中還有其他花樣子?”

夥計有些在意地說,似乎很感興趣:“你或許不知,我們繡房是全鎮最大的繡房。鎮上不少大戶人家來定成衣,平日裡很是挑些時興的花樣子來用。若是徐娘子有更好的花樣子,也能來我們繡房試一試。若是有更合眼緣的,我們掌櫃的也是樂得跟熟人合作。若不這樣吧,我這邊擅自做主給你加二兩,權當多個朋友。”

丸子看他這態度更稀奇花樣子被誰看中了。這麼急著買下來。不過她本就存著長期打交道的心,也沒多打探,此時隻含糊了兩句便接下了十二兩紋銀。

銀子交了,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小夥計沒逗留,扭頭往回頭路走了。

丸子將銀子揣進衣裳裡,慢悠悠地回徐家。

這一會兒,雞湯已經煨好了。她將兜裡十二兩藏好,悶聲不吭地回了灶下。雖說丸子是存了心不給父子倆吃一口,但敏丫這甘於為徐家父子奉獻一切的特性不允許她吃獨食。丸子猶豫好久,分了父子倆一人一碗湯。

徐宴看著眼前的雞湯,心情是複雜的。

丸子眼睛從湯碗邊冒出來,衝著他靦腆一笑。

徐宴倒也沒拒絕,捧起來慢條斯理地喝了。徐乘風在一旁吃得也慢,父子倆吃相都十分好看。這般一襯托,倒顯得一旁吃雞腿的丸子粗魯起來。

丸子心裡翻白眼,但吃起來毫不含糊。

午飯是徐宴動手做的。他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書生,淘米的時候差點沒把手指給凍廢,丸子在一旁嗚呼哀哉地心疼幾句,反正是沒伸手去幫一把的。

不過或許聰慧的人做事也比旁人學得快。便是徐宴十來年沒做過飯,此時光是聽丸子說,便能煮得像模像樣。做菜確實有些夠嗆,丸子怕他動手炒出來的東西會下不去嘴,最後虧得還是自己的嘴。便指使他切,然後親自下手炒了。

一頓飯做完,徐宴整個人灰頭土臉的。

衣裳上沾了灰不說,那雙漂亮的眼睛都熏得通紅,襯得唇紅齒白的臉有幾分可憐。兔兒爺似得盯著人看,倒是丸子很是驚豔了一下。

不得不說,徐宴這幅皮囊確實十分出色,不意外有傻子會為了他甘心當牛做馬。

丸子的驚豔隻是一瞬間,然後理所當然地唆使他們乾活。

徐宴並非沒覺出妻子的異常,事實上,最開始那兩日他沒多大感覺確實是平常疏忽對敏丫的關心。但三天四天之後,徐宴自然也看出丸子在故意支使他們乾活。徐宴倒是沒覺得妻子換人了,隻當敏丫是這次小產被大夫的一番敲打敲醒,忽然想通了。

他不至於責怪大夫敲醒老黃牛一般悶頭乾活的妻子,叫他受苦,他沒那麼卑劣。這幾日親自體驗了一番,知曉平日敏丫活兒有多重後,徐宴其實也在反省自身。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那是富裕人家子弟才有的。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將重擔都壓在一個婦道人家身上,確實有些不要臉麵。心中羞愧於自身的行為,徐宴這幾□□著自己關心丸子,時常便注視著丸子。

且不說丸子被他盯得有些發毛,以為這家夥是發現了什麼。但每日夜裡耳邊偶爾有的輕歎,又好像這男人什麼都沒發現,單純的看看她而已。丸子整個人毛毛的,除了每日堅持鍛煉和補身子,做其他事都小心翼翼。

這徐宴眼睛好厲害,弄得丸子都有些怕了他。

這便是時間點選得差的緣故,若是來得早些,她便不必辛苦去裝另一個人。

大雪封路了好些天,小半個月才化雪。這日一大早,徐宴便一聲不吭地出去了。

丸子這段時日鍛煉很有成效,敏丫這具身體漸漸軟化了許多不說,腰腹上的鬆肉終於有了收縮進去的改變。堅持塗藥膏和給臉推拿,她臉上的凍瘡掉了痂,臉頰贅肉的情況也好轉了許多。丸子照著井水,還在為頭發發愁。

半個月補下來,丸子的臉色已經不是當初蠟黃泛黑的模樣。雖然還有些粗糙,但底子再慢慢轉白。臉在一點一點的恢複,丸子有耐心等,就是對這一頭糟糕的頭發感覺很傷神。半個月的功夫看不出多大改變,除了長出許多小細毛以外,其實好像更磕磣了。

丸子的改變其實徐宴也看在眼裡。

不過正是親眼看到這些變化,他心裡的愧疚才更深刻。

不過是歇息了半個月,便慢慢恢複年輕。徐宴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敏丫其實也不過二十有四的年歲。往日能蹉跎成那樣子,是不是都是他們父子倆給拖累的?

因著這份愧疚,雪一化,他便立即去尋了劉家莊的村長。

先前答應過的,往後敏丫不必再操勞田地裡的活計。徐宴承諾的事情,自然會去辦。他尋了村長便直接說了要將田地賃給村裡人用的事。

徐宴是秀才,當朝有政策,秀才家的地是不必向官府納稅的。若是賃他家的田地,除了每年給徐家點租子,剩下的都能歸自家。他家的田地若是賃,村裡人都會搶著賃。徐宴話一放出去,立即就有人表示要接了徐家的田。

徐宴給出的租子雖然高,但比起賃地主或大戶人家的田要劃算得多。

幾番一計較,當場就定了賃田的人。

徐宴給寫了契書,當麵簽字畫押以後,轉頭又出了村子。

他既然放出話丸子養身子這段時日,家計束脩都由他來想辦法。徐宴也不是放空話,去鎮上便立即接了一門賬房先生的活計和幾家抄書的活兒。原本敏丫從未叫徐宴操心家中銀兩的事兒,有人賞心徐宴字好的,尋過徐宴抄書,但被他以太耽擱讀書給拒絕了。如今此一時彼一時,自然得放下身段。

他出門,丸子自然是不管他的。依照敏丫的醫一貫人設,她隻需默默付出就行。所以丸子此刻在默默地為她的頭發付出,她在用自製的藥物塗抹頭發。

徐乘風看著她將一坨又一坨綠渣渣抹在頭發上,漂亮得小臉全是嫌棄。

丸子對這個兒子基本是不搭理的態度。徐宴在時便給點好臉,徐宴不在,她眼裡就沒這個人。這宛如後娘一樣冷漠的嘴臉,徐乘風這早慧的小屁孩兒也有點摸到門頭。他爹在時,呼來喝去。他爹不在,便躲著丸子。再不敢理直氣壯地要求丸子替他做這做那,因為丸子一個不好會打他,是真的揍。

抹了一頭的草藥,丸子也有些上頭。

她披著破爛的衣裳端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眯著眼曬太陽。夾雜一身冰雪之氣的徐宴回來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麵。

徐宴:“……”

綠油油的汁水順著臉流下來,頭上一坨一坨的堆著。而頂著這頭東西的人眯著眼睛昏昏欲睡,或許是真的挺直了腰杆精氣神不一樣,又或許是習慣了這段時日兩人自在的說話。丸子的肢體舒展隨意,便是單單地坐在小板凳上,也有股獨特的氣質。

或許丸子總是做些古怪的行為,推說是大夫特意囑咐的。又或許見多不怪,徐宴站在籬笆外看了一會兒,竟然覺得此時的敏丫有點像一隻曬太陽打盹兒的貓。

丸子確實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以為徐宴不會太早回來便有些沒守住,此時眯著眼看到人逆著光進來,在確定來人後心裡一咯噔。

然後徐宴就親眼目睹了何謂瞬間換臉。

隻見丸子從懶洋洋無所謂的表情變成一個討好中略帶拘謹的笑。

徐宴:“……”

“這又是在做什麼?”自從看到丸子以極其扭曲的姿勢在炕上掙紮,徐宴承受力高了很多。此時已經恢複了他的沉靜和優雅。

丸子企圖站起來,但頭頂一片綠水動一下就滑下來的感覺略惡心。她心裡一陣扭曲之後,選擇了自暴自棄:“啊,這是大夫給的生發藥方子。那日他看我脫發嚴重,我便順口與他說了小產後脫發的苦悶。大夫給我號過脈後,說是有的救。我便多試一試……”

徐宴:“……”又是大夫給的方子,大夫可真什麼都懂。

“哦?”徐宴將要抄的書放到桌子上,轉身看向眼睛被綠汁眯了眼睛,表情機靈古怪的丸子,要出口的話一頓。

頓了頓,他緩步走出來,“那,你確定它有效了麼?”

丸子心想她當然確定,這是她親手調製的!

但對著突然好奇的徐宴,她憋著嘴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拘謹又忸怩地問他:“宴哥最近也有脫發的困擾麼?”

一頭烏發如綢緞並沒有脫發煩惱的徐宴:“……”

兩人對視許久,徐宴收回了探究的眼神。他此時心中疑惑又困擾,麵對他時,敏丫還是那個沉悶拘謹不善言辭的敏丫,但隻要一脫離他,便又仿佛成了另一個人。難道他當真對敏丫太冷漠了,以至於敏丫從未向他展示過真性情?

丸子拘謹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的眼睛快被綠汁給辣廢了。

還是那句話,敏丫這女人有毒。葉秋月多好,她愛怎麼乾怎麼辦,想怎麼表演就怎麼表演。敏丫這人太單一,大大限製了她的發揮,阻礙了她的能力。

徐宴好似注意到丸子眼睛的不對勁,想著或許是不願在他麵前擦拭,他便轉身進了屋裡。

果然他一走,丸子立即就跑去了井邊,舀了一瓢冰水洗眼睛。

徐宴立在窗邊看著趴在井邊的人,心情更複雜了。

事實證明,丸子的生發藥還是有用的。短短十天,她的頭發便長出了很多來。原本毛絨絨的小細毛也漸漸增粗增黑。雖說還是一頭枯黃的頭發,但至少看著不稀疏了。

丸子心裡有了底,便時常趁徐宴不在折騰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某日徐宴去鎮上送抄好的書回來,又撞見丸子更離譜的造型。這回她不僅塗了一頭的綠汁,臉上也糊了一層不知是什麼玩意兒的黑乎乎的東西。就剩兩個眼睛和一張嘴。這要是大晚上撞見了,鐵定能嚇得人魂飛魄散。

徐宴被嚇多了,麵不改色地推開籬笆門進來。

丸子再一次讓徐宴目睹了變臉特技。一息之間,她迅速站起身,用那張黑乎乎的臉露出一個拘謹忸怩的笑:“宴哥,你回來了。”

徐宴:“……今日這又是什麼?”

“我臉上不是長了不少凍瘡麼?那日我去醫館,號脈的時候順便與大夫聊起了凍瘡的困擾。”丸子一臉心酸,“老大夫看我模樣實在磕磣,我便與他細說了臉上疤痕的苦悶,老大夫心善,便告訴我一個祛疤的法子。”

徐宴自詡是個君子,他從來不當麵揭人的短兒。但此時他實在是忍不住了,這女人每次都拿同一個理由搪塞他,連說出口的話都不帶換一個字兒,“大夫這般醫者仁心,竟然知曉這麼多獨門偏方,不知是哪家醫館的坐堂大夫?”

清涼的嗓音仿佛屋簷上沒化儘的冰雪,落入耳中都是冰涼的。

丸子於是低下頭一臉心酸又落寞地說道:“宴哥你又不是不知我不識字兒。我哪裡知是哪家醫館?我不過是看大夫麵善,便隨便走進了一家醫館罷了……”

徐宴:“……”若不是你頭上汁水在汩汩地往下淌,我當真信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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