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幾輛房車中隻有風聲,鴉雀無聲。
霍然的一雙眼睛血紅,眼珠子雖然保持黑色沒變,但眼白的區域全部充血。他緩緩移動著眼球掃視在場每一個人,眼睛眨動的頻率非常低,似乎不眨眼睛也無懼場外風雪。這種感覺太詭異了,哪怕他身上並無潰爛的痕跡,整個人也透著一股死氣。
“霍,霍然?”歐陽宇呼吸都放輕了,“你醒了?”
霍然沒有回答他,森林目光一寸一寸掃視著在場的人。目光所到之處,被注視的人不自覺地打起了寒顫。最終,他的目光在瞿珊珊身上落定。
瞿珊珊的心跳這一瞬間失了序。後脊梁的雞皮疙瘩緩緩冒出來,她一動不敢動。
其他人目睹著這場景,害怕的同時也覺得莫名。霍然以往不論何時,眼睛從來沒在崔明理以外的女人身上停留,高燒一場清醒過來,卻盯著瞿珊珊不放。
然而被霍然盯住的瞿珊珊卻並未感到半分榮幸。這種冷冰冰的目光黏在身上,跟毒蛇爬過一樣讓人感覺不舒服。歐陽宇警惕地盯著房車上的霍然,以防他暴起,自己能隨時撲上去給霍然一擊,將傷害降低到最小。
但是等了很久,霍然沒有攻擊人群的意思。
“你在看什麼?”丸子跳起來一巴掌打在霍然的腦門上,“你看那個女人乾什麼?”
霍然被打得一愣,低下頭,表情懵懂地看著丸子。
丸子瞪著大眼睛眨動了兩下,漸漸的,表情凝重了起來:“霍然,你還認得人嗎?”
霍然張了張嘴,清冽的嗓音沒有了,變成了粗嘎渾濁的破風箱。赫赫的聲音立即讓丸子的一顆心沉下去,臉色煞白。他試圖發出聲音,隻是掙紮了很久,一個字沒有發出來。漂亮的臉也仿佛肌肉壞死,沒有一絲表情。
事情大條了。
蔣青驟然拔.出□□,一把拽住丸子的胳膊將人從霍然身邊扯開。
丸子哭了:“霍然啞了……”
霍然在蔣青拉開丸子的瞬間眉眼中閃過戾氣,但很快又恢複了麵無表情。他猩紅的眼睛冷冷地攫住蔣青,仿佛隨時撲上來咬斷蔣青的脖子。
天越來越黑,四周的雨夾雪越下越大。狂風卷著空氣不住地往人脖子裡鑽,再不上車,他們就算不被聞著味過來的喪屍給撕了,也可能會凍死在這大雪裡。霍然下令讓所有隊員回到車上,自己斷後。最後看一眼霍然確定他沒攻擊,才準備撤回房車裡。
隻是他才一轉身,霍然的身形快如閃電。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風雪吹拂得人睜不開眼,緊接著,眾人聽到一聲尖叫。是瞿珊珊,之間霍然以手成爪,似乎是要從背後掏掉瞿珊珊的心臟。
他速度快又狠,瞿珊珊附近的人都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襲至跟前。就見瞿珊珊一把扯過附近的一個女性隊員,擋在自己身前。那女性隊員完全都沒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霍然的手穿透女性隊員的身體,鮮血直流,紅了一地。
風聲呼嘯,血腥味彌漫開來。
這一瞬間的恐懼,像是無形的網將在場的所有人網住。歐陽宇幾乎目眥儘裂,不知道是震驚霍然驟然襲擊瞿珊珊,還是瞿珊珊居然情急之下拉同伴擋槍。
遲鈍了將近三秒,歐陽宇才想起來開槍。
隻是子彈的速度竟然趕不上霍然移動的速度。他消瘦的身影在人群裡閃爍,速度快到目不暇接。歐陽宇一麵心中驚恐一麵又投鼠忌器,根本無法攻擊。慌亂了一會兒,丸子剛要擼起袖子上去幫忙,蔣青一把箍住她厲喝:“他隻攻擊瞿珊珊,瞿珊珊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瞿珊珊哪裡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她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救我,宇哥救我!”
霍然的速度非常快,但是瞿珊珊仿佛有什麼東西無形中在保護她。無論有多不科學,霍然每次就要傷到她,都被她拉扯彆人擋掉。
一時間,鮮血流了一地,尖叫聲與哀嚎被凜冽的寒風吹得異樣陰森恐怖。
歐陽宇怒極,看著隊員一個一個被暴走的霍然掏心,轉頭衝蔣青怒吼:“還攔著崔明理做什麼!還不快鬆開她讓她上去幫忙!”
蔣青火氣就上來:“你有本事就自己上,要什麼明理去送死?”
歐陽宇被她噎得一哽:“他不攻擊崔明理你沒發現嗎!”
“你怎麼知道他不攻擊明理?”
蔣青護著丸子,手.槍指著霍然的腦袋:“霍然,你意識是清醒的嗎?”
霍然從頭至尾沒有表現出攻擊姿態,但猩紅的眼睛和僵硬不協調的肢體,讓人摸不準他現在到底是人還是喪屍。蔣青的話問出來,當然沒有等到回答。但是同樣的,霍然的目標從頭至尾就隻有瞿珊珊一個人。
瞿珊珊拿誰擋,誰死。瞿珊珊離誰遠,誰就沒事。
這麼明顯,在場幸存者都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到。情急之下,他們也顧不上什麼邏輯,隻詰問瞿珊珊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霍然屍變還恨不得殺了她。
瞿珊珊會承認才怪,她隻在瘋狂地貼著附近的人。明明速度不快,但總是恰到好處地躲在彆人身後並且避開了危險。眼看著瞿珊珊躲到蔣青的身後,血淋淋的霍然即將在掠至蔣青麵前時,丸子忽然從背後戳了戳蔣青的肩膀:“讓我來。”
蔣青怕傻子瘋勁兒上頭不管不顧,一把扯住她後脖子:“你特麼給老娘清醒點,OK?”
“OK,OK,我很清醒的。”
丸子捂著脖子,示意蔣青快放開她的衣領。蔣青堅持拉著她就是不放,OK,丸子選擇妥協,然後就以這個神奇的姿勢努力地跟霍然進行腦電波鏈接:“霍然我肚子餓了。薯片薯片,我要薯片和可樂。”
霍然在迎麵懟上丸子之後,停下了攻擊。
他站在丸子的對麵一米處,歪著腦袋看丸子被蔣青拎著後脖子原地蹬腿,猩紅的眼睛竟然緩緩眨動了一下。
而瞿珊珊就是這個時候,衝上了房車,順便鎖死了房車的門。
霍然霍然放棄了攻擊,直愣愣地站在丸子麵前。麵無表情的臉上能看出一點掙紮,似乎在猶豫。大約十秒鐘,他的手心裡多了一袋兒燒烤味的薯片和一聽可樂。
眾人尤其是蔣青:“……”
歐陽宇一口冷風嗆到喉嚨裡,驚恐的目光在丸子和紅眼霍然之間轉動。他想問這是怎麼回事,但是目光在觸及霍然冷森的眼神後,識趣地縮回去。
狂風暴雪也洗刷不掉山道上濃重的血腥氣。霍然剛才爆發,短短十分鐘內,一共殺掉四個人。四個人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地麵的積雪。剩下的存活者躲在角落,驚魂未定地看著麵對麵對視的一人一喪屍(怪物?)。
“大家都回房車裡,快!”歐陽宇壓低了聲音立即吼道。
呆愣的人回過神,慌裡慌張地往附近的房車裡鑽。但是瞿珊珊一個人鎖了一輛房車,雖然隊伍裡人因為高燒屍變了不少,但房車依舊不夠。
無論他們怎麼敲門,房車就是不開門,底下急哭的雷火隊員都破口大罵。
瞿珊珊蜷縮在房車最裡麵的房間,瑟瑟發抖。她不知道出了什麼錯,隻是剛麵臨了死亡,無法從恐懼中擺脫出來。外麵的罵聲和哭聲她都聽不見,她滿心都在害怕。霍然屍變了,霍然屍變了,霍然屍變了還想要她的命……
這一刻,瞿珊珊腦子裡的情情愛愛清除乾淨,滿腦子都隻有怎麼從霍然的手下活下去。
歐陽宇嘗試了無數種辦法,都叫不動瞿珊珊開門。極度驚慌之下,他忽然發現站在丸子麵前的霍然從暴走狀態恢複了木訥。他呆呆地看著丸子,不知道是認出來是自己的女朋友還是怎麼,隻是看著丸子而已。
丸子歡呼一聲,扭頭嘚瑟:“你看!他還是清醒的!”
歐陽宇握著槍緩緩地靠近霍然,霍然仿佛感覺不到,連回頭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沒有。激動驚恐的人因為霍然的安靜,漸漸冷靜下來。
丸子忽然原地轉了一圈,朝霍然緩緩地伸出了一隻食指。
霍然木楞地看著她,然後也伸出一隻帶血的食指,緩緩地與丸子的食指對上。
一片死寂。
蔣青:“……”這種情況下都能接的上腦電波,她也是真的服。
鬆開丸子的衣領,蔣青手裡的槍轉了一圈利落地插進後腰,反手推著丸子上車。紅眼霍然還站在原地,凶狠地等著拉丸子走的蔣青。
蔣青白了他一眼,外麵的雪越下越大,她特麼的快凍死了:“有話上車說吧。”
霍然原地站著,大約三秒鐘,抬腳上了車。
三人一走,緊繃的氛圍立即解封。幸存者看著緊閉的房車車門,以及滿地鮮血和死不瞑目的同伴,一個個臉色鐵青。
瞿一鳴忽地笑了一聲,收槍上了另一輛房車。
歐陽宇站在原地,不知道想到什麼,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黑沉凝重。歐陽宇不傻,看這情況,當然猜出瞿珊珊對霍然動手了。雖然不清楚她私下裡對霍然做了什麼,但他隱約覺得霍然突然間喪屍化,跟瞿珊珊脫不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