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攻占南詔,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憤怒的大月戰士殺傷力驚人,兼之南詔兵力分散,且人心不齊。從多隆下令滅國到南詔王宮如今無一人生還,統共不過一個白日的功夫。
鳳尾這個惡毒的小子因紫楓多看了丸子幾眼,臨走之際,還不忘剜掉他一雙眼睛。
多隆有些嫌惡他的惡趣味,但明白他心中怒火惡念無處發泄,也就隨他去。不過在他們將南詔王城搜了一遍後,感到不安的是,南詔國師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過麵。那據說巫術占卜星象樣樣精通的南詔大國師,仿佛從未在南詔出現過一般。大月戰士撞開了國師府邸的大門,裡麵早已人去樓空。
“就怕他躲在暗處會耍什麼花招。”多隆沒見過大國師,常年在外跑的鳳尾卻對此人略有耳聞,“這個人玄乎的很。做事沒根據可尋,那些傳言雖然不一定全都是真,那個人有本事卻是真的。”
多隆眉頭頓時皺起來,所以,她才最厭煩腦子好使的人。做事奇奇怪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先帶唯唯回林,你帶人駐紮在此。唯唯暫時沒有經曆處理這件事,等鈴蘭過來,你就全權交給她來處理便是。”鳳尾雖然多思多想也擅長這些勾心鬥角,但對權利沒太大**。族中長老那麼多,一個不行,總有另一個能處理。
丟下這一句,鳳尾抱著丸子便要回瘴氣林。
就在鳳尾走出屋門之時,回廊前方突然多了一個臉色青紫的人,是久未相見的多羅。
整個大月族,要說鳳尾最厭惡的人是誰,藍蝶影稱第一,多羅就是第二。與藍蝶影傷害丸子招恨不同,鳳尾對多羅的惡意是由來已久的。多羅此人自被任命長老起自命不凡且處處看不上藍唯唯。鳳尾不知他的自命不凡到底源自何種底氣,卻不妨礙他厭惡此人至深。
冷冷地注視著來人,鳳尾陰陽怪氣道:“你來作甚?”
“蝶影呢?”多羅這段時日出去尋製蠱材料,已經多日不曾休息。一張本還清秀的臉青青紫紫的,看起來頗為狼狽。事實上,自藍蝶影住進南詔王宮,便一直與南詔大王子紫楓同吃同睡。藍蝶影一直向多羅哭訴自己為人所迫,
不希望懷上紫楓的孩子。但又怕普通的避子湯會對她柔弱的身子造成損害,便央求著多羅替她配出既不傷身又能補身子的避子湯藥。
懂藥理的人都該知道,是藥三分毒。無論避子湯的藥性多麼溫和,隻要喝進肚子都是對女子的身子有或大或小的損害。所以不能用藥,多羅便想著用蠱。恰巧避子蠱不難煉製,多羅隻是缺些材料。南詔沒有,他才冒險去了附近的山上找。
一直到昨日他才將一個合歡蠱養出來。快馬加鞭趕回來,結果南詔滅國了。
多羅找了一圈兒沒找到藍蝶影的身影心中恐慌。看到鳳尾懷中抱著白衣的女子麵相與藍蝶影像是,便慌忙就趕過來攔住。此時靠近了,發現並不是藍蝶影,這才有了剛才一問。
常人都說相由心生。即便是閉上眼睛昏迷,藍唯唯與藍蝶影還是有神態上的巨大偏差。
多羅頓時更慌了,眉眼中都是鬱氣:“你們對蝶影做了什麼?她人呢?”
鳳尾想殺多羅很久了。至少十年那麼久。
之前礙於彼此都是長老,需得同心協力為大月子民共謀福祉。最重要的是他得嚴守同族不可相伐的族規。畢竟違令者輕則趕出大月,重則處死賠命。他還想陪唯唯走到最後,可不想被趕出去。
但如今可不同了,多羅這廝腦子秀逗,衝冠一發為紅顏,已經被逐出大月。甚至為了藍蝶影,還自甘下賤成為南詔的走狗。鳳尾摩挲了幾下丸子的臉頰,濃密的眼睫下一雙眼睛陰森森的:“唯唯,我現在做我想做的,應當不算是違規對吧?你不會趕我出族的對吧?”
丸子昏迷的,當然根本不可能回答他。
鳳尾於是當做了默認。他抬起眼簾,一雙漂亮的杏眼全是欣喜之色,他笑眯眯地將丸子放到圍欄便的石桌上。然後慢條斯理地轉過身,看著怒火衝天似乎想殺人的多羅。多羅見他神情怪異,但滿腦子藍蝶影的事情已經令他無暇他顧,隻耐著性子在原地等著。
就在這瞬間,鳳尾忽地像隻離玄的箭衝了出去。他自來擅於偷襲,身法鬼魅快無影。看似兩手空空,武器都藏在身上的各個角落。任何與他對戰的人都想不到下一刻,他會掏出什麼武器。
多羅一
驚,剛要反手去擋。就覺察臉頰一痛,鳳尾一掌劈過去,多羅臉頰被劃出一道鮮紅的口子。
鳳尾下手快到目不暇接,他手指修長,指縫夾刃。每一個動作都刁鑽且讓人意料不到。霎時間,空中都是咻咻的衣料震動聲。多羅其實武力不弱,但對比之下連多隆都打不過去,更彆提極為陰損還來無影去無蹤的鳳尾。勉強接了幾招,接下來幾乎被鳳尾壓著打。
鳳尾是真的要取他性命,招招致命。多羅渾身被割出無數道傷口後,才終於想起來同族情誼。他從未與人念過同族情誼,此時卻僵硬的向鳳尾提起十多年共事之情。
“此時才論及情誼,你覺得你我二人當真有情誼可言?”鳳尾覺得可笑,這人果然與藍蝶影臭味相投。所思所想,居然是一個路數,“多羅,不要以為旁人對你禮讓三分,你便有籌碼可用。當初允許自視甚高並非你德高望重,而是唯唯重情義。哪怕你並非良師,她也給你禮遇。如今你自甘下賤舍棄這一身份,就莫要妄想過去的師生情誼能左右現在。況且,你是唯唯老師,可不是我的!”
說著,他忽地一躍而起,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刺進了多羅的心臟。
多羅躲閃不及中招,鮮血噴湧而出。
見他嘴一張一合,鳳尾懶得聽他將死之言,抽出匕首又給他脖子上來了一刀。多羅嘴角溢血,看口型應該還是在問藍蝶影的下落。然而聲音沒發出來,直愣愣地倒下去死了。鳳尾蹲下去確認他死透了才慢條斯理將匕首上的血跡在他衣服上擦乾淨。
轉頭又回到石桌旁將丸子抱起,笑眯眯地離開了南詔。
大月拿下南詔前前後後不過一個半月。國土小便是這般輕易,尤其大月族人極擅長戰鬥。大月族殺人也講規矩,斬殺的都是南詔王室和意圖挑起戰亂的反抗分子,並未傷及南詔的平民百姓。隻是拿下南詔以後,大月族人並不想搬離他們賴以生存的母親林,南詔便處在一個無人管理的狀態。
族長丸子陷入昏迷,短時間內無法做出安排,南詔如今全權交由藍鈴蘭來管。
藍鈴蘭是十二長老中最擅長內務的,丸子忙於製蠱,便是她來管理大月。如今藍鈴蘭被調
離,大月就交到了洛東的手中。那日攻城之時,丸子當眾說要將聖女之位傳給藍小風。洛東這一接手大月內部庶務,立即引發了族人的不滿。
大月自古以來就是籃家的,不管賜姓藍還是本姓藍,總歸是籃家的。
藍小風因過高天賦被賜藍姓,藍鈴蘭也因終身對大月鞠躬儘瘁被賜藍姓。他們掌握大月或南詔,勉強算可以服眾。洛東一無絕豔的製蠱天賦二無眾人擁戴的名聲。一時間,大月族內為此烏煙瘴氣。
南詔國師就是這時候糾集了一群南詔的巫術師對大月發動奇襲。
果不然,這個老頭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不知他用了何種手段煽動了大月的族民,將大月國主私下隱匿雙生姐妹,公然違背族規之事大肆傳播。那些傳言在他惡意的渲染下,雙生姊妹逐漸妖魔化。丸子昏迷之中從人人愛戴的大月聖女實乾派族長,一夕變成了大月的罪人。
甚至有些瘋狂的大月族民,聯合一匹對傳言深信不疑的族民逼到望月樓下,將整個樓包圍起來。
望月樓並非一般人能擅闖的。族民即便是憤怒驚恐,對望月樓的敬畏卻是放在骨子裡的,從頭至尾不敢雷池一步。丸子在昏沉十日才清醒過來。藍蝶影的那一針紮得太深,哪怕命救回來,丸子的一雙眼睛終究是受損。雙目血紅,眼睛不能視物。
丸子尚不知自己眼睛傷情如何,就聽啞仆稟告了族民因雙生姊妹之事圍望月樓。顧不上治療眼睛,她命啞仆取來一截絲帶,覆住眼睛便赤腳出去。
腳踝上的銀鈴鐺不見了,腰上的銀盅和玉笛也沒了。雖沒看清下手之人,但丸子聽聞蘇衍已經離開,約莫猜到事情的經過。定然是藍蝶影刺傷了她,裝作是她隨蘇衍一起離開。藍蝶影走了也好,最好永遠彆來。還有蘇衍,本來丸子還想解除了相思蠱放他一條生路。但如今丸子忽然不想解了。她倒要看看,失去了雌蠱撫慰的雄蠱,蘇衍會如何熬過去。
若是他分不清人,那就更好玩了。背叛了雌蠱的雄蠱,蘇衍的未來可期。
失明的感覺讓丸子的心中充滿了戾氣,本就不是好性兒的人,此時恨不得追上去撕碎了藍蝶影。但她暫時不能離開大月,身為一族
的聖女和族長,她還得麵對這群暴怒驚恐的族民。
她赤著腳,失去了鈴鐺,行蹤之間安靜無聲。
縛住眼睛的紅絲帶因她大步行走而隨墨發一起舞動飄揚。丸子即便是失去了視力也不會影響行動。從某種意義上,她的鼻子比眼睛更靈敏。眨眼來到樓梯口,正要下去,丸子卻驟然騰空而起。鼻尖充斥著梳洗的草藥味道,鳳尾的聲音從頭頂落下:“怎麼不多歇息?”
丸子嘴角冷淡地抿著:“你怎麼跑來望月樓?族規還記得?”
“記得啊,”抱著丸子的鳳尾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嗓音懶洋洋的,“這不是要照看你麼?你一個視力受阻的盲人,我如何放得下心叫你一個人住這偌大的望月樓?”
丸子心情不好,語氣也冷淡:“出去,我不需要你的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