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過了五六分鐘以後,丸子才慢吞吞的站起來。
桑七七是臉色已經不好看了,但是卻沒有拿武器威脅丸子起來。第一次做獄警,她一時間很難改變以前作為警察辦案對待當事人的態度。就算知道眼前的人是特大重型囚犯,桑七七依舊不太能夠做到理直氣壯要求丸子按照規章辦事。畢竟她一向的做事方式,講人情比講規則的時候多。
索性丸子並沒有特意為難她的意思,看夠了蟲子,她就乖乖地跟桑七七回到監獄宿舍。
桑七七見到丸子的一個小時裡,雙方也沒說幾句話,她已經第四次感受到胸口被什麼堵住卻無法抒發出來的鬱悶。明明丸子並沒有做什麼,但她這種與她天然的對立感讓桑七七如鯁在喉。
眼睜睜看著丸子踩在升降梯上一點一點沉入地下,她胸口悶著的那股氣才終於輕鬆一點。
桑七七關上第一層門,再合上電網,關上第二層防護門走出監獄宿舍樓。地下牢房的宿舍樓跟地麵監獄宿舍樓不在一片區域。一般情況下,普通監獄宿舍樓的囚犯是沒有資格來特殊囚犯活動區域活動的。桑七七突然意識到艾斯不應該出現在這片活動區域。
她看著還沒有走甚至跟來地下牢房轄區的艾斯,眉頭皺起來:“你怎麼跟過來了?”
艾斯雙手抱胸斜靠在監獄宿舍樓對麵的鐵絲網牆上,放下胳膊站直了:“對不起,是我不小心走錯地方了。獄警小姐不要太緊張,我馬上就會離開。”
說完,艾斯轉身就要離開。
桑七七見狀卻下意識地開口喊住他:“艾斯!”
艾斯轉過頭,斜挑著一邊眼角,無聲地看著她。
桑七七囁嚅了幾下嘴巴,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是以前,艾斯肯定會開口輕佻地調侃她幾句。但是今天艾斯遇到了讓他專注的人,他沒什麼心情去逗弄桑七七。等了大約十秒沒等到桑七七開口,他乾脆利落地轉身就走。
桑七七看著他的背影一陣心煩,剛想追上去,就看到不遠處來換班的獄警正大步向她這邊走來。桑七七隻能收斂輕慢的態度,正色地等同事交接。
來人是監獄裡的老獄警,從當初特殊監獄建立就被調來這裡。事實上,除了桑七七是特殊原因被惡意弄來這裡受罪的,其餘在海上特殊監獄工作的工作人員都是有一定能力才被留下的。畢竟要看管的是一群窮凶極惡之徒,稍微一點平庸的警務人員根本看不住這些人。
“我奉勸你不要對艾斯有太多的同情心,”來人是個號稱‘魔頭’的女獄警,名叫宋十三。具體的來曆不是很清楚,但監獄裡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怕她。她不僅玩得一手好槍法,還擅長冷兵器,“艾斯這個人非常狡猾,且善於觀察人心。他所做的一切行為,百分之九十是為了攻擊人心弱點而故意呈現的。女孩兒,相信你們警校的老師應該教導過你們,美麗的皮囊是罪犯最天然的偽裝。”
話音一落,桑七七對上宋十三冷漠的眼神,臉頰一瞬間臉爆紅。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卻見宋十三已經移開了視線。明明自己是在工作,但聽到宋十三的話卻叫桑七七有種心底的隱秘被戳中的羞窘。
兩人迅速交接,桑七七沒有停留,倉促地就離開了。
宋十三哼了一聲,瞳孔虹膜解開地下牢房的宿舍樓門。噠噠的高跟鞋與平滑的大理石碰撞發出的聲響傳得悠遠,宋十三越過01號地下牢房,直接來到02號牢房門前。
三個地下牢房是好幾個不同的獄警在管。除了01號丸子特殊,總共三個人在管理;其餘都配備單獨的獄警負責,02號是宋十三,03號是另一名男性獄警負責。丸子才放風回來,半個小時後是被關在02號單間的人出來放風。
宋十三瞳孔虹膜識彆開了地下牢房的門,升降梯放下去,緩緩上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儒雅男性。
男人跟丸子比的話,就不是一個待遇。丸子在室內是沒有上鐐銬的,而他的腳上墜著沉重的鐐銬,每走一步都聽到金屬碰撞的嘩啦嘩啦聲音。
也是赤著腳,骨骼修長,雖然長時間呆在地下的小空間裡肌肉發生了輕微萎縮,但看得出整個人非常具有力量。胸前蓬勃的肌肉和過度蒼白的皮膚,讓他看起來特彆像鋪了一層粉。男人身上穿著丸子同款的橙黃色囚衣,但氣息銳利且渾濁,泥沼一樣,跟丸子有著天差地彆的區彆。
宋十三從男人出來的第一秒就按下了秒表,一絲不苟地執行著監獄的管理規則。或許整個監獄,除了新來的桑七七會臉嫩放不下態度,其他工作人員都是公事公辦。
同樣的出去轉悠一個小時,獄警寸步不離地跟著。到點兒,那男人也很自覺地回監獄宿舍樓。
再後來,又來一個人換班。這次是個男獄警,名叫石楠,代號黑鷹。身高將近兩米,看起來肌肉勃發。那股凶悍的攻擊力說是這所監獄的s級囚犯都毫不違和。
事實上,03號牢房關押的人進這所監獄很久了,但見到他的人卻不算多。一來他活動的範圍比其他人活動的範圍小的多,且全都在隔離區域。二來03號地下牢房的人放出來的程序比較麻煩,每次都是避開了其他囚犯防風的時間,單獨出來走動。
03號監獄升降梯緩緩上升,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露出來。
他身高大約185公分,體格從背後看更像是活躍在電視裡的人而並非地下牢房。很年輕,不到三十歲的模樣。同樣赤著腳,皮膚白得能看清青色的血管。頭發長及腰,純黑,很順滑。消瘦挺直的後背看得見漂亮的蝴蝶骨形狀,囚衣下麵一雙筆直修長的腿。
比02號更過分,他不僅腳上帶著沉重的鐐銬,兩隻手被金屬手銬鎖住和脖子上還帶了定位發射裝置。比起丸子渾身無一物的輕鬆,他這一身的東西估計都有三十斤。
但他戴起來仿佛早已習慣了這個重量,行動之間完全不受拘束。他走得悠閒,是的,悠閒。比起丸子慢吞吞的移動速度,他完全就是故意散步遛彎兒。赤腳踩在地板磚上,白皙的腳比瓷磚還要漂亮。再往正麵看,有一雙內勾外翹的丹鳳眼,眼睫纖長但是不翹。濃濃地覆在眼瞼上麵,氤氳的眼眸上有一層朦朧的雲翳。唇色很紅,水粉染上去一樣透著豔麗的色澤,淡淡地抿著。
如果用畫作來描述一個人的長相,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幅中國的水墨畫。凶神惡煞的03號獄警黑鷹站在他身邊比他更像囚犯,或者不像獄警反而更像他的保鏢。
鐐銬的聲音也與彆人不同,每走一步都能聽到滴滴的計步聲音。
黑影雖然長得很凶,為人也確實很凶,但卻其實不會斥責03號。每次放風,他隻需要沉默地跟在03號身後去外麵隨意地走動一圈。甚至都不太需要提醒他時間。因為03號自己能心算出時間,準時準點不需要監督。
奇怪的是,03號每次都會選一個地方毫無目的地轉一圈。這個島上的所有東西都不準他碰,他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一草一木,再一無所獲地回到監獄。隻是這一回有意外,03號走到一棵樹下蹲下來盯著那個石頭縫隙裡拱來拱去的蟲子,突然勾起了嘴角。
“你在看什麼?”
“看蟲子。”03號的嗓音低沉而優雅,有一種特殊的味道,“不知危險陷入美夢中的蟲子。”
黑鷹於是瞥了一眼,沙蟲,就是一種沙地裡經常有的普通蟲子。他堅毅的臉抽了抽,不太能理解這些反社會分子奇怪的腦回路。但是他還是儘職儘責地站在一邊看03號看蟲子。
03號白皙修長的手指伸出來,撥了撥擺在蟲子洞穴四周的土渣塊,嘴角的弧度悄無聲地地拉開。
十分鐘後取來石頭在洞穴附近搭了一個類似棚的東西,手指推了推,並沒有倒或者散架。03號笑了笑緩緩站起來,往另一個方向走。
黑影扭頭看了一眼土渣,亂七八糟的,完全就是小孩子玩過家家的樣子。
他們摸不清這些高智商反動分子的思維套路,但出於老獄警的特殊警惕心理,他還是抬手拍下了土渣的擺列。這所監獄的所有獄警佩戴的手表,都是特殊的多功能一體機。具有通訊、拍攝、發送信號、傳輸文件等一應功能。03號看他拍照,眉頭挑了挑。
慢慢悠悠晃蕩了一個小時,03號掐時掐點地回到監獄宿舍。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落地無聲。不知道他是沒有知覺還是忍耐力夠強,黑鷹注意到他每踩下一步都留了紅紅的腳印,顯然他的腳被什麼東西給紮破。
黑鷹撓了撓頭發,原地撥通了管理樓的通訊,要求來一個人立即送外傷藥過來。
如果是地上監獄罪犯受傷,隻要不傷及性命和重大損傷,監獄一般是不會管的。但底下監獄這邊關押的人不一樣。他們雖說犯的罪足夠他們被槍決數次,但上麵要求關在這裡的人一根毫毛都不能少。這裡麵的三個人掌握著國家非常重要的東西,死了一個人都是絕無僅有的損失。
黑鷹的消息發出去,很快,就有人提著醫藥箱匆匆趕過來。
自動門滴地一聲從外麵打開,桑七七氣喘籲籲地站住:“誰受傷了?醫藥箱這。”
黑鷹剛要伸手接過去,就見桑七七看著眼前水墨畫一樣清雋俊逸的年輕男人,整個人呈現出石化到呆滯般的沉默。她一眨不眨地盯著03號,連黑鷹叫她幾次名字都沒有聽見。
黑鷹臉頓時一黑,伸手扯過醫藥箱就趕人:“行了,這裡我來就行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