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和鹿鳴坐上直升機,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楊秀峰私下弄的藥劑工廠建在某人煙稀少的山區。因為t-03a號病毒最終投產遭到實驗者的劇烈反對,這項生產線建造得十分隱秘。也正是因為地址選得隱蔽,才僥幸避免了生產線裡病變的活死人出來禍害社會。丸子和鹿鳴抵達工廠門外,就發現鐵柵欄裡麵的員工幾乎全部被咬傷。
自從第一個病變發生以後,事情就一發不可控。接二連三有人因被咬傷而同樣發生了病變。
等他們意識到問題嚴重性,工廠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咬傷。傷口大小和出血程度,對病變有不同影響。除了少部分人因特殊原因沒在工廠,這個地方的活人,幾乎全軍覆沒。
丸子和鹿鳴給出的唯一解決辦法,就是炸掉工廠。高溫雖然殺不死t-03a號病毒,但能降低病毒的活性。這種病毒不能通過呼吸係統感染,卻能寄居在人體□□中。一旦有人被感染,傳染性很強。當初蘇北發現問題就立即采用了最有效的方法解決,雖然殘忍,但是一勞永逸。畢竟隻要病毒的活性降低,通過空氣泄露出去的可能就會被大大降低。
放棄其他顧慮,高溫降低t-03a號病毒活性以後封存,這件事完全可以到此為止。
“不,我不同意。”楊秀峰還是堅持反對,“這個工廠耗費了我多少心血,不可能因為幾條人命就放棄!”
丸子:“哦,那隨便你,方法我已經給你了。”
楊秀峰被她噎得難受,但對丸子又沒辦法像對待下屬那樣強硬。他隻是要一個比較合理且損失小的方式解決這次難題。要是簡單地炸掉,他還特地跑去海上特殊監獄做什麼?
“那鹿鳴先生呢?”丸子軟硬不吃,他隻能寄希望於鹿鳴,“蘇先生之前不是說過鹿鳴先生或許會有辦法?鹿鳴先生你怎麼說?”
鹿鳴態度就比丸子和緩得多:“你預備給我什麼?”
“你想要什麼?”楊秀峰眼睛一亮。
鹿鳴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本就出眾獨特的氣質,現在看起來更加的卓然於眾。他端坐在丸子的右手邊,纖長的眼睫緩緩眨動:“我如果說,我需要自由,你能給嗎?”
楊秀峰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他可以承諾給丸子自由,卻沒辦法承諾給鹿鳴。丸子雖然犯罪等級好似比鹿鳴高,但其實她的罪情是有爭議的。換句話說,他作為曾經的上司能爭取到將死刑改成無期,也就是這件事裡有能操作的空間。但鹿鳴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楊秀峰雖然對03號這個人不知情不知底,卻很清楚海上特殊監獄當初為什麼設立。他敢承諾鹿鳴很多彆的條件,卻不敢承諾給自由。這不僅僅會丟掉官位,甚至會送命。
“……除了自由,鹿先生就沒有彆的願望了嗎?”
鹿鳴端正又鬆弛的坐姿,優雅得像古代宮廷的貴公子:“那麼,我同意蘇北的提議。”
楊秀峰:“……”
交涉未果,楊秀峰不願意妥協,但又沒辦法心平氣和放兩人回去。原本將兩位重型犯帶出監獄已經是違規,被上麵人發現絕對會出大事。可工廠的事情得不到解決,楊秀峰隻能乾巴巴地耗。
問題是,他能耗,工廠裡被咬傷的人卻不能耗。十二個小時一過,一個接著一個病變,這種等待死亡的感覺是絕望的。
這其中大部分都人被咬傷但沒有病變,可又被困住不能得到救治,於是陷入了無法抑製的恐慌。他們被關在工廠裡,通訊全部被掐斷。聯係上麵人的結果就是,工廠外麵被設了一層防護網,徹底斷了他們出來的路。
意外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有被關在工廠裡上天不能下地無路的職工們,通過暴力手段衝出了工廠。
雖然工廠建造的地點很隱蔽,卻也不算是完全沒有人煙。國土上不管什麼區域都會生存著一些人,這種山區裡生活著一些留守的老人和孩子。那些人衝出來就以各種理由躲進這些人家裡。
所有人都知道被咬傷之後很大幾率會病變,但是萬一呢?萬一他們的身體特殊產生了抗體沒病變,活下來了呢?上麵的人為了杜絕病變鬨出事端引發關注,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們活著出來。可他們本身隻要沒死還留有意識就都有求生欲,他們沒辦法認命,就算是僥幸,他們也想活到最後一刻。
楊秀峰得知這個消息,立即聯係了地區的管理人,要求他啟動武裝隊伍去將這些人射殺。
丸子幽幽地提醒:“病變後的東西是射殺不了的。”
楊秀峰倒也不是沒聽進去,而是除了射殺他難道能放火燒山嗎?先不說從工廠跑出來的人逃往了哪個方向,覆蓋了哪些區域。山區裡生活著許多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他總不能將這些人連帶山頭一起全部燒掉。最重要的是,他的工廠在山區。
“那怎麼辦?”楊秀峰抓著頭發,感覺這事兒越扯越大,漸漸失控,“蘇先生當初著手研究t-03a號病毒,應該是知道t-03a號的攻克方向的。意外發生以後,您就沒想過研究病毒抗體嗎?”
丸子對於這個人對特效藥的執著不是很明白。z國的政治體製和經濟體製是不允許個人商家壟斷特效藥這件事存在的。他耗費那麼多的精力去弄成特效藥,除了討好上峰,其實也保證不了他永久的獲得財富。往上爬難道就這麼重要?
同樣的話丸子不喜歡說第二遍,她隻是抿著嘴,事不關己。
丸子不說話,楊秀峰就急了。
原本是因為抱著丸子可能鬆口的態度才對兩人禮遇有加,現在確定丸子和鹿鳴都不可能鬆口。楊秀峰的儒雅的風度再也端不住,他的態度終於從利誘變成了暴力威脅。
真正挨了一電棍的丸子趴在地上,眼前發黑,頭腦昏沉,半天沒能起得來。
楊秀峰有備而來,早準備好丸子不鬆口就逼得她鬆口。被囚禁在一個簡陋的房間的丸子,意識昏沉到當天晚上才終於恍惚地清醒過來。鹿鳴則被關到另一個地方去,楊秀峰雖然不了解鹿鳴,但也聽說了這個人的危險性。將兩個極度危險的人關在一起,這種事情他當然不會做。
本以為暴力威脅會更容易得到答案,但事實就是,暴力威脅對丸子和鹿鳴這種硬骨頭完全不起作用。況且丸子清醒地知道楊秀峰不敢要她的命,更不願開口。
而另一邊鹿鳴比丸子更難對付。鹿鳴看著清瘦,其實武力非常高,四個保鏢同時上都打不過他一個。如果不是鹿鳴沒有越獄的打算,楊秀峰鬆開他的鐐銬就是在找死。追蹤器那種東西困不住兩個人,隻要丸子手裡有東西,拆下來完全不費力氣。
暴力威脅了好幾天,楊秀峰所求的事情一無進展。麻煩的是,當地已經出現了怪物咬人的謠言。
是不是謠言姑且不論,事實就是,麻煩升級了。
楊秀峰開始慌了,但是他慌也沒用。就如同丸子所說的,射殺是除不掉那些活屍的。腦死亡後,活屍的五感早已消失。不會疼,中了槍不會出血,更不會因此行動受阻隔。地區的武裝隊伍與怪物正麵衝突,槍林彈雨完全不起作用。不僅如此,有個彆警務人員被抓傷。
事情發酵的很快,比楊秀峰預料的更快。畢竟24小時就會病變,三天足夠蔓延一大片活屍,尤其是在官方刻意隱瞞下。
丸子被囚禁的第四天,楊秀峰終於親自來道歉了。他現在已經不在糾纏於保證工廠不受破壞,而是炸毀工廠也挽救不了現在的局勢。咬傷的員工成了第一批危局的鍛造者,現在麵臨第二批危局。這些活死人以樹根伸展的方式在短短七十八小時內,造成了一片區域的突變。
一口答應替楊秀峰處理逃跑病變員工的地方管理者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突然反口不再繼續替包攬楊秀峰。畢竟這件事發展到最後成了社會性的災難,他承擔不起責任。
但是這個時候已經為時過晚。s省靠北的山區出現大量活死人襲擊普通人的事情,被全網曝光了。
科學的世界,這種曝光隻能引來模棱兩可的議論。官方怕造成恐慌,儘力在辟謠。但是這不是一件小事,事實上,被襲擊的人過多,s省靠北山區的活死人事件已經引發了上麵的關注。楊峰雖然是帝都中央直屬的官員,卻是管理科研文化領域的職位。
換句話說,他的官職再大,對這件事卻是沒有發言權的。但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原本就是他,無論如何,楊秀峰都要在釀成重大社會問題之前掩蓋掉藥劑開發工廠的存在。
事與願違,說得就是楊秀峰。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不過是耽誤一周的時間,他所擔心的所有事情都無一例外地發生了。他私下投建工廠,與國外資本合作開發藥劑的事情被全部翻出來。不僅如此,對於他親自去海上特殊監獄將sss級特大重型犯蘇北和ss級特殊囚犯接走的事情也被上麵給發現了。
短短十天時間,楊秀峰從位置上跌下來,被拿下看押。而上麵下來人調查,發現了三年前蘇北教授在特殊法庭上陳述過的事實以後,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有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層層報告打上去,丸子和鹿鳴又被暫時送往海上特殊監獄。
上直升機的當天,丸子看了一眼鹿鳴:“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怎麼會?北北想到哪兒去了,”鹿鳴內勾外翹的鳳眼瀲灩生輝,笑得特彆的無辜純良,“我從不害人,隻是畫了幾個圈圈詛咒他而已。”
丸子:“……”
典獄長親自來接,丸子和鹿鳴並排站在空曠的馬路邊。身後是嚴陣以待的警務人員,兩人身上都帶著特殊的追蹤器和信號發射裝備,與丸子不同,鹿鳴雙手雙腳還加上了非常有分量的鐐銬。直升機轟隆的聲音在兩人頭頂響起時,丸子才借著機器的聲音說:“玄學真好用,是吧,月瀾?”
鹿鳴漂亮的鳳眸閃了閃,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丸子也沒繼續問,在典獄長的攙扶下上直升機。
回到海上監獄之後,再上麵人發話之前,丸子還是回到01號地下牢房。鹿鳴卻沒有被安排回去。似乎有什麼人要見他,下直升機以後就被帶走了。時隔一個月,丸子再次回到暗無天日的地下牢房,也沒什麼特彆的感受。牢房裡照樣什麼都沒有,地暖卻很足。
丸子往地上一躺,很快睡著,卻不知道外麵因為楊秀峰工廠後續處理不當,已經爆發了災難性的活屍襲擊人事件。s省靠北山區已經被全麵封鎖,甚至出動了武裝部隊。
海上監獄離陸地本來就遠,三百海裡,某種程度上來說還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