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炎熱的盛夏(1 / 2)

八月的夏天熱得驚人, 數不清的蟬趴在樹乾、樹枝上亂叫著,即使用耳塞堵住耳朵,也隱隱有刺耳的聲音從縫隙裡紮進來, 一直紮到耳朵深處,刺得大腦一陣一陣的疼痛。

夏油傑坐在長椅上,用手遮擋著熱烈的日光, 手腕上垂落下來的銀戒在熱風中搖晃著, 在臉上落下破碎的光影。

像蟑螂一般的咒靈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就好像你目之所及看到了一隻, 其實早就有數不清的咒靈藏在暗處, 無論怎樣都清理不乾淨。

…真是讓人惡心。

夏油傑低下頭看著手裡的咒靈球,漆黑渾濁的外表一眼看上去就絕不會有人認為這是一種好吃的東西, 可是也絕不會有人想象得到這到底是一種多麼惡心的味道…不,其實是有的,隻不過現在…

夏油傑仰頭喉嚨滾動著強行將咒靈球咽進了嘴裡, 然後熟練地咬緊牙關捂住了嘴,忍住了身體條件反射般的想要嘔吐的衝動。他咳嗽了兩聲擦了擦嘴,手指伸進兜裡拿出了一個橙黃相間的小盒子,沉默地注視了一會兒後緩緩打開, 不大的盒子裡孤零零地存放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糖塊, 上麵還撒了一些白色的酸粉,光是看著舌尖上就泛起了酸甜的味道, 讓人有一種口齒生津的感覺。

夏油傑仿佛隻是單純地將其拿出來看一眼, 很快地又關合蓋子放回到兜中, 然後慢慢地站起身,頂著灼熱的太陽沿著街道漫無邊際地走著。在路過一家糖果鋪的時候,他看到在角落裡有著和自己手中的那種長得十分相似的糖塊, 在玻璃罐子裡裝得滿滿當當,和旁邊已經消減過半的糖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他也隻是站在那裡平靜地看了一眼,隨後移開視線繼續向前,毫不猶豫地將其拋在了身後,再也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悟已經成為了[最強]。

夏油傑沉默地想著,任務一個人也可以全部完成,為了資源的不浪費,其必然的結果就是越來越多的個人任務,自然獨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多,見麵的時間自然也越來越少。

而我呢?

夏油傑將手伸到眼前,仿佛依舊能夠見到刺目的猩紅殘留在上麵,順著手臂流淌下來,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麵上,發出啪嗒的輕響。

祓除—吸收—祓除—吸收…沒有儘頭…

[咒術是為了保護非術士而存在的…]

“沒想到這樣都沒能殺掉那個星漿體。”盤星教的法人代表園田茂聽到這個消息皺緊了眉毛,但是他隨之又鬆了口氣,喃喃自語地說道,“不過沒關係,還好不是最壞的結果,隻要同化沒有在教眾麵前進行,就可以找理由瞞過去…”

非術士…普通人…

“天元大人沒有與星漿體同化!”

“我們的神沒有被玷汙!”

歡呼聲與鼓掌聲響徹在大廳之內,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好像這是一件多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夏油傑垂下眼,巨大的荒謬在他的體內炸響,在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再次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好像下一秒就會破碎開來。

朔…

“傑,把這些家夥…”五條悟睜著如同蒼空一般的眼睛,卻沒有一個人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仿佛隻是遇到了絆腳的石子,隻需要簡單地一腳把它們踢開;又仿佛是孩童遇到了一個有趣的螞蟻洞,帶著好奇的心情躍躍欲試地想要往裡灌水;抑或者…像是一個拋棄了一切的隻想要複仇的神明,想要用鮮血澆滅自己心頭憤怒與痛苦的火焰,最後卻隻能越燒越旺,再也無法回頭,“…全都宰了吧。”

朔…

“現在的我,應該不會有任何感覺。”五條悟這樣說著,臉上的表情似笑似哭,淺藍色的“光點”在他的指尖彙聚,閃爍著,卻忽然讓他想起在最熱的那天的時候,他特意要了一杯裝滿了冰塊的飲料,結果不小心摔落在了地上,杯蓋飛出,潑灑了一地,一個又一個的冰塊擠擠挨挨地撞擊在一起,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然後在炎熱的天氣中融化,最後了無痕跡。

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五條悟這樣想著,就像那些冰塊一樣,或許一開始會手忙腳亂,但終究會被風和太陽帶走,最後會被所有人遺忘,所以…“殺了他們吧,傑。”

夏油傑的手指顫了顫,整個人好似被撕扯成了兩半,一半帶著滿身的血汙和透明的淚,掙紮著向那些愚昧的、惡心的人群伸出手來,無數咒靈沐浴在血肉之中,嘶吼、尖嘯奏成了一道無人知曉的樂曲;另一半被枷鎖牢牢地困在原地,拚命地告訴自己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知曉咒術師在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眼中永遠都會是一群怪人,而人永遠都是一種會遷怒的動物,這沒有什麼可稀奇的…

沒有…什麼…

夏油傑慢慢地攥緊了拳頭,一層又一層的淤泥爬上來,將他整個淹沒進去,無論怎樣掙紮著大口喘著氣,都感覺自己無法呼吸。

保護弱者…

履行作為強者的責任…

朔…

而自己最後說了什麼呢?夏油傑恍惚地想道,明明隻是一年的時間,他卻仿佛有些記不清都發生了什麼,好像大腦自動將所有痛苦的東西屏蔽,在上麵籠上了一層薄紗,隻有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回想,才能窺見一絲模糊的影子。

而隻有一點顏色在所有暗淡的風景中是那樣明晰,天空下的、課桌前的,微笑著的、無奈著的…好像隨處可見他的身影,就好像世界是一個由毛玻璃構成的玻璃球,唯獨中間有一塊清澈又透亮,眼睛可以透過它看到內裡的花園,能看到肆意扇動著翅膀,在花瓣上降落,在池塘上點水的蜻蜓。

溫熱的水流噴灑在他的頭發上,蒸汽在浴室中蒸騰,將眼前的一切弄得一片模糊,水珠順著他的發絲滴落在地上,在光滑的瓷磚表麵形成了一個漩渦。夏油傑忽然想起自己在當時說了什麼:

“算了吧,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