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番外二(8)(1 / 2)

窗簾遮擋了光線,即使外麵的太陽已經升起,房間內依舊顯得一片昏暗。

床上的被子動了動,隨後從中伸出了一隻手,似乎是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手在被子上靜止了幾秒,才看到禪院朔帶著些許茫然慢吞吞地坐起身來。

發生了什麼?禪院朔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側頸,大腦緩緩地開始轉動,眼神逐漸清醒過來,對了,昨天的慶典…兄長!

禪院朔一掀被子,光腳踩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室內的熱氣很足,所以並不會感到寒冷,他幾步走到門口就想要開門,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停滯下來,有些猶豫地轉頭將衣架上的外衫搭在身上,穿上鞋襪,這才放心地打開了門。

源滿仲腰背筆直地坐在沙發上,完全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姿態隨意地放鬆自己,他垂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手邊放著一杯茶,但看樣子已經涼透了都沒有要喝的意思。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抬起頭看著禪院朔,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不再多睡一會嗎?時間還早。”

“…這個時間如果換在以前,怕是晨練都已經做完了。”禪院朔心裡的那一絲不確信悄然消散,他輕笑著搖了搖頭,走到了源滿仲的身邊站定,“兄長…”

“不要緊,隻是在想一些事情。”源滿仲知道禪院朔想要問什麼,可徹夜不眠這點小事對於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反倒是你,可不能拿現在和往日相比較。”

“就知道兄長是想要支開我。”禪院朔心中沒有絲毫的意外,在源滿仲昨天出聲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源滿仲的意圖,而他也沒有想要阻攔的心思,他自覺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被兄長所知的,“我做的如何?”

“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如果你想要聽的話,我還可以再說很多次。”源滿仲真心地認為隻要朔想要去做,就一定能夠做到最好,可不知為什麼,他的臉上卻還帶著一抹淡淡的歎息,比起這些,他更加在意的卻是…“辛苦了,朔。”

他從未想過要將源家交到朔的手上,朔到他的身邊時還隻是小小的一團,他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力道來應對,在最初的一段時間用小心翼翼來形容都不為過,就好像用指尖去觸碰蝴蝶的翅膀,用指腹輕輕拂過沾著露水的花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傷害到他。

那是他第一次彎下腰低下頭,生疏卻足夠認真地學習著該去怎樣照顧一個孩子(雖然學的不怎麼樣),而“第一次”這種東西,一向足以讓人印象深刻,而朔…又實在是一個可能絕大多數人在想象與憧憬中都無法想象的最好的那一個,他在朔的身上傾注了太多額外的東西,減少一點點的嚴苛,忽略一點點的規則,取之而代的是數不勝數的期待與愛,以至於即使他知道朔能做的很好,在意識到朔並不在意源氏家主的這個位置後,他就真的沒有再考慮過將朔推上這個位置。

他是怎麼想的呢?如果朔喜歡,他可以到各處去看遍一年四季的秋日與春風、朝暉與日落,可以去尋找那些隱藏在深巷或人家中的新奇而又彆有一番風味的點心,可以在夏日的夜晚,在飛舞的螢火蟲之下,伴著月光與星鬥入眠…

他無數次地想過朔長大了之後會是何等模樣,他可以親自為朔加冠,正式而又驕傲地告訴所有人,這是他源滿仲的兄弟,無論朔有什麼想法,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有他可以為其掃清障礙,但是他所幻想的一切還沒有開始就戛然而止,就如同一輛失控的馬車,即使已經握緊了命運的韁繩,卻也無法讓它掉頭。

如果問他是否坦然接受自己死亡的命運,他會回複說他早已做好了迎接這一天到來的準備,可如果問他是否心中有那麼一丁點的不舍與後悔,他會回複說整顆心全是不舍,但卻沒有後悔。

死亡一直如影隨形伴於身後,那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他清楚地知道讓朔成為家主是最好的選擇。在剛剛過去的那一夜裡,源滿仲試圖思考是不是即使不說出口,思念也會成為詛咒,然後長久的、自始至終地壓在了朔的身上,迫使他學會去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他試圖想要清醒而又理智地去梳理這一切,可最終他卻發現,所有的源頭,所有的錯誤…

“現在無法去怪任何人了。”源滿仲看著禪院說輕聲說道,能怪的就隻有自己。

“沒有任何人需要被責怪。”禪院朔平靜地反駁道,他張開雙臂,陽光落在他的身後,在靠近天空的地方,雲彩悠悠飄過,下麵鎮子上慶典的裝飾還沒有完全拆除,光斑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搖晃,旁邊的森林中好像會有童話故事中的蘑菇小人鑽出來,一切就如同一幅寧靜而又美好的油畫一般,“我擁有著最強的領域,我是源家的家主,是[Q]的首領,我所做出的一切都是出於我自身的意願,兄長…”

他一振袖子抬起頭,臉上首次露出了自傲的神情來:“你不為我而感到驕傲嗎?”

源滿仲定定地看著他,記憶的照片在他的腦海中回旋,像是一隻隻美麗的振翅而飛的蝴蝶,他忽然勾起了唇角,肯定地說道:“不會有人比你更讓我而感到驕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