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要十斤半狐半人的肉,也要細細地切做臊子,不要見半點純狐的或者純人的在上頭。”
小販:“???”
純狐肉和純人肉好說,還專門挑著要半變人不變的肉來,這可就是純屬找茬了,它難免隱隱有些怒火,“提轄怕不是在特地消遣小的?”
虞檸徑直起身,聲音比它還大:“灑家就是特的要消遣你!”
小販大怒,也隨之起身,發現自己的個頭比對方矮了一大截。
小販:“……”
也許是身高壓製,也可能是出於氣場的不足——當然,最可能的是怕她倒拔垂楊柳,又悻悻地坐回座位上。
“提轄是得自己去找了,小的可以將那狐妖的消息賣與提轄。”它打著哈哈說,“她十數分鐘前才哭哭啼啼地來找小的,說是被一個男人傷透了心,從此願斷絕一切情與愛,終究是錯付了!”
虞檸:“……”
你說的渣男,可是個福瑞控?
“那她怎麼樣了?”她問,“是打算當鈕祜祿·狐妖了嗎?”
“她在小的這裡買了一張車票,不過是三小時後才發車,”小販討好地蒼蠅搓手,“現在應該還在車站或者連通那裡的鬼市,提轄可以去看看。”
鬼市……?
虞檸心下一動。
她想起傑克當初轉學時的說法,鬼市什麼的聽起來就很像是可以買到東西的地方。鬼怪們對她一向諱莫如深、什麼都不願意透露,要想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眼下豈不是個天大的好機會。
尤其是關於自己父母那語焉不詳的家產——她有太多在意的地方,雖說是冒險了點,也不太可能上來就掌握全貌,但有點眉目或者線索都是好的。
反正她就隨便看看。
“灑家問你,”她說,“那車站怎麼去?”
“提轄有所不知,”小販已經很嫻熟地代入狗腿角色了,嘿嘿笑道,“要得先有票據才進得去那異界的車站。”
虞檸:“車票?”
小販嘖嘖咂舌,“那可不便宜,提轄您——”
它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人類發絲間反射出一點亮光,六芒星的圖案格外引人注目,它狡猾地一轉眼珠,假惺惺地開口了。
“這車票本來可貴得很呐,但畢竟是提轄所求,您將您這耳墜給我就抵了價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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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檸爽快地應道,“隻不過這是灑家過世媽媽送給灑家的禮物,灑家還想再多戴戴。你這裡應該是去車站的必經之路吧,那灑家回來也躲不過你,到時候再給你可以嗎?”
小販大喜。
——竟然是個不知道自己所佩之物價值幾何的冤大頭!
不過認不出不奇怪,認得出才奇怪——它有自信,哪怕是到了鬼市也不可能有誰認得出來,她臉上的傷心又太過真情實感,趕緊表示理解,“我懂,我懂提轄的思母之情,像這樣的物件就是有寄托在其上的感情才更為寶貴,提轄儘管戴著,隻要信守諾言就好。”
他們各懷鬼胎地一笑,不知到時候究竟是誰被坑得更深一分。
“對了,”虞檸問,“灑家還有點餓了,你這有吃的嗎?”
她走得倉促,上一頓吃的還是午飯,折騰半天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雖然不指望能有正兒八經的飯菜,就算是墊墊肚子充饑的東西也好。
“有是有,”小販為難道,“隻是小的這裡食物都是適於詭異入口的標準,人類吃了恐怕會有所不適。”
虞檸“哦”了聲:“那沒關係。”
無所謂,她有淨化劑。
“還有啊,提轄,這食物的價錢不同於車票,能不能先結——”
“你甚麼意思!”虞檸大怒,一掌拍在它的小桌上,震得桌麵都晃了幾下,“難道是說灑家還會賴賬不成!”
小販瞪著她沙包大的……手機,險些嚇破了膽,連忙搖頭否認道:“不是不是,哪敢哪敢。”
它生怕自己被拳打鬼小販,忙不迭地將那大大小小的包裝幫忙裝進她的包裡。虞檸抽空瞄了一眼,發現它們和人類社會流行的其實差不了太多。
……與其說它們是由鬼怪那邊生產的,更像是超市遭到廢棄後暗能量不斷侵蝕,才達到了這樣暗淡的變色效果。就比如斜著眼睛的旺仔,明明應該是很可愛的形象,那眼白卻比正常狀態下更加引人注目,讓人有一種挪開視線後它就會偷偷瞄向你的錯覺。
她都沒敢看生產日期。
吃了真的不會鬨肚子嗎?
不過沒付錢的還要什麼自行車,虞檸又是“灑家”一通地作保,拿到它鋪麵上那張破破爛爛的車票後就如小販所說往另一端的洞口走去。
這個洞口比起先前的大些,不需要艱難地彎腰也能順暢進入,真正的難點在於之後——在走到中段的時候,虞檸閉上眼睛,依照剛才聽到的辦法開始從一到十地默數起來。
記住,從一到十是十個數字。
記住,不可以跳過任何一個數字。
一旦不小心漏數,必須從最開始再來一遍;重數的次數不可以超過三,如果數到第三次還沒有成功數完,立刻退出通道,等第二天重來。
這聽上去像是另一種規則怪談了,虞檸小心翼翼地避
() 免任何乾擾因素,特彆是來自規則的精神汙染——在她的謹慎之下,一切都很順利。
她每往後數一個數字,滲進體內的陰冷感就更深一寸,在數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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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
早就從都市傳說和各色鬼故事裡聽爛了這名頭的虞檸撇撇嘴,繞過旁邊的推車,向前邁出一步,準備穿過大廳。
她突然意識到了攔在自己麵前的真正阻礙是什麼。
就在她半隻腳踏進大廳的瞬間,坐在離門邊最近的座位上的那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忽然轉過頭來,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
一個,兩個,然後是全部——
滋滋閃爍的燈光在她的皺紋裡投出蠟像般不真實的陰影,但她的腳下卻沒有一點影子。不論男女老少,他們臉上掛著清一色的詭異笑容,麵色蒼白如紙,就像察覺到在場唯一不同於自己的存在似的,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她的位置。
“……”
虞檸麵對著那數十道齊刷刷的目光,後背有點發麻。
然後,她硬著頭皮,目不斜視地拖過邊上用來裝載行李的小推車,“嘩啦”一聲將書包裡塞著的所有食物全都倒在了上頭。
她一邊推著,一邊大聲吆喝起來。
“花生,瓜子,可樂還有方便麵——便宜賣,全都便宜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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