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走錯片場(1 / 2)

不對勁。

這事很不對勁。

滿心以為隻要臥薪嘗膽忍過這段時間就能解放的弗萊迪徹底傻了眼,他咂摸著對方話裡的意思,怎麼想都感覺事態的發展要向他最不樂意的方向滑去。

“什——什麼意思?”他預感不太妙,“我才是這裡的負責人!”

“從現在開始就不是了。”

虞檸微笑,“除非你能再找到一幫還算聽話的員工。”

有對比才有差距,她不奪權的時候還好,有她許諾在先的條件做襯托,如果真等到離開以後還位於弗萊迪,雖然未必會引起什麼罷工,不如先前衷心還怨聲載道是肯定的。

儘管放在幽冥界還有實力壓製和性命不保這兩層,不過比野火燒不儘的野草更堅韌的是打工人摸魚的心,隻要想摸,當然可以創造地點創造條件使勁摸。

“我知道你的背景肯定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某虞姓惡霸好整以暇地說,“我也不在乎以後會遭到怎樣的報複。今天這地方我要定了,你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要說為什麼嘛——”

虞檸:“沃桑麵有仁。”

弗萊迪:“聽不懂!”

虞檸:“?”

範大娘瞧瞧你這口音。

“行吧,普通話就普通話,”她妥協道,“我上麵有人。”

弗萊迪一梗,好懸沒給她直接氣死。

他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對方,以期考校她話中的真實性,結果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憋氣,拿不準該不該去賭那點萬一的可能性。虞檸無所謂地由著他看,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欺負鬼的事能叫欺負嗎?

那必然不是啊!這叫替天行道!

“你放心,我不是完全不給活路。”虞檸煞有介事地安撫道,“你呢,還是留在這裡,我也需要一個知根知底的管理者幫忙——那依我看,你當個CEO吧,我不在的時候一切事務就全權交由你打理了。”

弗萊迪:“………………”

那我特麼還得謝謝你唄?

千言萬語全都化為三個字——憑什麼?!

根本用不著言語,他的眼神已經充分證明了自己的憤怒,虞檸思忖片刻,決定趁著優勢在我的局麵多做做對方的思想工作。

“克魯格先生,”她熟練地發動自己的技能——語重心長地胡說八道,“您認為,作為一名合格的生意人所必備的素質是什麼?”

弗萊迪很明顯不太想搭理她,但一個聰明鬼不應該拒絕能讓自己進步的機會,所以他還是勉為其難地回答了對方,“當然是敏銳的嗅覺。”

“是,”虞檸開始跟他謎語人,“也不是。”

唉,人終將成為自己最討厭的人。

弗萊迪:“?”

謎語人滾出榆樹街。

“嗅覺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既然要考慮問題,就得在這個基礎上繼續衍生下去。”她幽幽道,“培養嗅覺又是為了什麼?自

然是為了辨彆出哪裡是未來的藍海。”

“比起去競爭已經十分激烈、由買家主宰的紅海擠破頭,不覺得全新領域才是更廣闊的市場空間嗎?”

“更何況,那可是一片主動權全在自己手上的賣方市場,除了我們以外不可能有誰做到。”

她又是微微笑了。

“閣下以為,我之前在台上的那番說辭,是有幾成把握。”

弗萊迪一震,還真的被她威懾住了幾分。

他眼珠子又是賊溜溜地轉過兩圈,選了個稍微折中了些的答案,“九成。”

虞檸:“?”

這也太保守了,是不是瞧不起她。

明明是百分之百!

……才怪啦!

雖然社恐倆字本來就跟她沒什麼關係,但要講能說會道,她初來乍到的時候可是遠沒有如此熟練的,這麼久磨練出來的——往好聽了說是嘴皮子功夫,往難聽了說就是臉皮厚度,以及將毫無把握的事編得有鼻子有眼的氣勢。

“可以是十成,”虞檸沒有錯過對麵那張坑窪鬼臉上露出的驚駭之色,話鋒陡然一轉,“但也有可能是五成。”

——你這也差得太大了吧!

“恕我直言,”她道,“這五成的差距完全取決於您。”

弗萊迪被這突如其來的高帽砸得不知所措。

但他也是受用的,儘管還保持著粽子的狼狽姿態,堂堂榆樹街一霸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難以克製好奇心地問出了口。

“怎——怎麼說?”

虞檸心裡有些唏噓。

這事兒啊,就跟審訊一樣,怕的不是狡辯或者反駁,而是開口。一旦張了嘴,那想說什麼可就不是由你自己了,更不用說對方還表現出了明顯的積極意圖。

早知道應該把美美子叫過來一起了,這不是她那反詐協會的未來大股東嗎!

“我剛才也說了,”她還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我需要一個足以替我統籌的代理鬼,往後出資全由我負責,代理隻要幫忙處理相關事務就能在薪資待遇的基礎上再拿到夠高的分成,可以說是無論具體經營得如何,都是旱澇保收。”

虞檸笑得陰惻惻的,“說實話,幽冥界要麵對的可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位置有的是有誌之士願意乾,我相信克魯格老板也不會不懂過了這村沒這店的道理?”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對方身上的“捆仙繩”。

弗萊迪:“……”

這是威脅吧!這已經明晃晃擺到台麵上了吧!

“不過呢,我賞識的鬼才隻有克魯格老板一位,我相信能在這裡經營一座如此之大的拍賣場,您一定有自己的過鬼之處。”她話音又一轉,笑容也隨之溫暖和煦起來,玩的就是個過山車心跳——但該說不說,這笑裡藏刀的感覺反而與鬼域更搭了,“也願意完全交托信任給您,您辦事,我放心。”

弗萊迪煩躁地嘖了聲,被燒傷疤痕搞得跟漁網似的臉頰皺得愈加可怖。他明知道自

己不應該聽信對方鬼扯的瞎話,更不應該相信這種來曆不明、手段還如此亂來的所謂“合作夥伴”。

可詭異的是,他的心底竟然不受控地湧上了一股暖流。說不清是吊橋效應還是斯德哥爾摩,他越看眼前的丫頭片子越順眼,難得收到的認可久久地在耳畔回響,誘使著說答應吧,答應吧——

這種感覺……莫非就叫做CPU嗎?

不過嘛,作為一個生意鬼,最重要的還是對方開出的條件。拍賣會的賺頭固然不小,可周期和貨源的限製就讓空檔期間的收入顯得有點礙眼了——從來不會有誰嫌錢燙手,弗萊迪也曾經考慮過是否需要搞點什麼副業,但物欲不甚強盛的鬼怪們又哪裡是那麼好鑽營的呢?

隻要這丫頭片子說的是真的,那的確不失為令人心動的前景,當然,前提是真的。不知為何,他鬼使神差地覺得她的說法真實性極高,好像……好像也沒有騙他的必要,是吧!

“我再考慮一下——”他擺出賊溜溜的表情,殊不知這在虞檸看來也跟傻白甜沒分彆,“我承認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就是這個具體的薪資待遇還有待商榷。”

她說的有個錘子道理。

認知汙染真是個作弊的大殺器。

虞檸覺得自己不去乾詐騙真是屈才了。

至於現在?哦不,拉投資怎麼能叫詐騙呢!

總的來說,這結果居然能算得上是皆大歡喜,至少等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虞檸和跟在後頭的弗萊迪都很滿意。儘管他還呲牙咧嘴地揉著自己上了年紀的胳膊腿,但完全不失對未來許諾條件的向往,之前怒氣衝衝的頹勢

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敵人嘛!

恰逢拍賣會剛剛落幕不久,雖然已經有賓客陸陸續續地離開,大部分仍然滯留在會場內——特彆是搶到了融資名額的那些,似乎是準備再留著觀望一下,此刻見到她就馬上笑容滿麵地跟他們眼中前途可期的年輕鬼打起了招呼,模樣不敢恭維到虞檸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心臟真是久經沙場到居然能這樣禁得住考驗。

如此盛況無疑是極少見的,不光是股東們,員工們也樂得跟隨這位鳩占鵲巢的新東家。有的還記得要裝裝堅持階級鬥爭的樣子,有的乾脆就是噓寒問暖,甚至溜個須拍個馬,虞檸隻當看不出他們的真實目的,仍然是之前橫眉冷對的冷淡姿態,見到不順眼的就訓斥幾句,偏偏被她找了茬的還眼瞅著更高興了。

實打實的好處拿到手裡呢,挨兩句罵算什麼!這說明老板心裡有自己!

如果挨罵就可以漲工資,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水沼美美子:“……”

哪來的一群抖M啊!!!

不多時,虞檸準備動身離開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會場上下,難得流露出來的依依不舍氛圍在她宣布會定期回來視察後終於消散了不少——這話當然不僅僅是說給他們聽的,還有站在旁邊滿肚子小九九的弗萊迪,見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就有點心虛地咳嗽一聲,默默收起了搞事的打算。

不過……

向來充滿壞水的家夥還是沒有徹底放棄歪心思,萬一被他給找著機會了呢?

明麵上的工作還是得做做的,畢竟他也很好奇那“光能量療程”究竟能賺到什麼地步。送彆一結束,弗萊迪就拿著未來合夥者交給他的圖紙去找了工匠,儘管幽冥界向來都是撿著能用的隨便用,就算是廢品也無所謂,該做工程的時候倒完全不含糊——他要求的東西很快就在大廳正中央立了起來,吸引著一眾圍觀鬼怪的目光。

“……喂,”不知情的員工茫然地看著它,隻是路過就被那聖潔的光芒震懾了心神,連忙拉著旁邊的議論起來,“這是什麼啊?”

“聽說是祖師爺。”

他的同事打量著眼前新澆築出來的神像,同樣不失敬畏地小聲說:“多拜拜可以保佑咱們發大財!”

“信男願吃齋禮祖師爺,”言罷,同事馬上雙手合十地祈禱道,“換新老板一直在這個位置上乾下去!”

然後多多給他們漲工資漲獎金!

高高供起的台座上,通身散發著金光的迪迦奧特曼雕像熠熠生輝。

此一時彼一時,正在不知情地接受著眾鬼敬仰的虞檸打了個噴嚏,心說那幫家夥又在念叨她什麼呢。

回程的路甚至比來時還順利——那時候可沒有一眾鬼怪夾道相送,事實證明畫餅這種操作還是相當行之有效的,前提是畫的是有實意的餅。

她倒是真打算那麼做,畢竟有冤大頭股東們提供的資金在前,又不是要她去掏自家爹媽的小金庫,何樂而不為呢?

做的是無本生意還可以讓手底下員工全都對自己死心塌地,能搞為什麼不搞,資本家是沒有辦法收攏人心的!

不過……

在將事業做大做強之前,還有坎坷的障礙攔在她麵前。

虞檸望著逐漸近在咫尺的住宅,悄沒聲地咽了下口水。

按理說她媽是可以出家門在附近街區遛彎的,她還以為一進住宅區就會被抓個現行,但到現在為止卻始終沒有見到親媽的身影,讓她忍不住開始揣度對方的怒火到了幾層。

在外麵天不怕地不怕,等要回去的時候反而產生了——呃,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情緒,虞檸不由得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要知道就在不久以前,她可是非常十分以及極其抵觸回家的。

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橫豎都是一死,那不如早死早超生!

抱著慷慨就義的心情,虞檸發現大門沒有上鎖後,一把推開了它。

然後她當場就毛了。

哪怕做好了再多的心理準備,在迎麵看到立在玄關正對著自己的女鬼的那一刻,她相信沒有人會不直接從腳底炸到頭發絲。

女鬼儼然是從丈夫口中得知了他們回來的具體時間,正正好好地守在門口,還不偏不倚地正對上了她的站位。

你經曆過被親媽叫全名的恐懼嗎?

她以前沒有感受過,但她現在完全體會到了超級加倍的毛骨悚然。

女人的腦袋還是牢牢貼著肩膀的一側,覆滿厚重白翳的眼睛轉都不轉地盯住了膽大妄為的女兒,隻是那原本固定在臉上的笑容變了副模樣,本該上揚的嘴角直直向下撇去,顯得一張蒼白麵龐更加扭曲了。

……這絕對很生氣啊!

虞檸一陣脊背發涼,隻覺得這場麵比起她第一次回家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不妙。

而且,這似乎不是錯覺。

身後的一眾鬼怪也緊張地觀望著局勢,虞檸還要多個手段。她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點不同於街道上喧鬨的聲音,原本還不死心地尋思著是幻聽,結果那配樂就肆無忌憚地彰顯起自己的存在感——儼然是斷斷續續哼唱著的幽冷女聲,足夠讓刺骨的寒冷感順著脊柱一寸寸地向上爬又滲進骨髓,要擱都市傳說興盛的年代怎麼說都得評個世界第四大禁曲。

虞檸:“…………………………()”

她媽的戰歌甚至都變回去了!

媽媽,⒗()”她訕訕道,“你聽我解釋……”

話音未落。

她落進一個冷冰冰的懷抱裡。

虞檸愣住,完全忘記了再有任何動作。

摸著良心講,這壓根算不上什麼舒適的擁抱。女鬼那異於常人的體溫足以凍得牙齒發顫,她的肢體也是僵直的,缺乏任何能令人安心的暖意,硬邦邦得隻會讓被抱住的對象恐懼萬分。死後拉長的身體長手長腳,腦袋也快頂到天花板,非要低頭下來用胳膊圈起比自己矮了不少的高中生,姿勢更彆扭得要命。

然而——她的心境與當初在牌位前的時候截然不同。

意識到這一點時,虞檸罕見地產生了一點真真切切的難為情來。

“我沒事啦,”她不好意思地拍拍女鬼的肩膀,“我知道爸爸媽媽你們擔心我,也會反對我去,所以我才不敢告訴你們,我這不是安安全全地回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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