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床榻中央有一個微微陷落的人形小坑,被子維持著被掀開的模樣還尚且沒有複原,這一切昭示著,就在不久前,寧晚晚人確實還在這裡。
賀停雲冷臉厲聲:“賀童!”
賀童聽到少爺召喚,連忙從後院跑了出來:“來了來了,少爺,您回來了?不是說要去很久嗎?”
賀停雲懶得和賀童解釋,質問道:“人呢?不是叫你好生看著,半步都不準動。你就是這樣做事的!”
賀童被罵得一懵,原地傻了好久,才意識到賀停雲問得是寧晚晚。
他委屈極了:“小師姐她醒了。”
賀停雲微微皺眉:“醒了?倒也很正常。”
寧晚晚這一睡睡了整整一個月,有神無花的副作用,也有重塑靈根後身體緩慢的適應。
這一個月他一直有對寧晚晚施針把脈,她脈象穩定,照理說前幾日的時候就該醒了。
“醒了也不該讓她亂跑。”
賀停雲鬆了口氣,但語氣還是充滿責怪:“去哪裡了?”
賀童說:“買橘子去了。”
“……橘子?”
賀停雲眉皺地更緊,顯然對這個答案十分意外。
這時,在外等候的謝子陽耐不住性子,推門走了進來:“大師兄,怎麼回事,晚晚……晚晚人呢?”
賀童老實交代,語氣還頗有些埋怨:“小師姐是一個時辰前醒的,醒來以後還喝了一杯水,然後她就說什麼都要起身,我攔都攔不住。”
謝子陽說:“不會是回自己臥房了吧?”
賀童說:“不,小師姐說什麼,要去買橘子,還說去去就回!”
說完賀童在心裡腹誹。
說好了去去就回,這都一個時辰了還沒回。
小師姐大騙子!
然而腹誹完,卻見謝子陽臉色忽然臉色大變:
“糟了。”
賀停雲:“什麼?”
謝子陽臉色難看的要命:“買橘子……她不是真的要買橘子。從前我與晚晚玩捉迷藏的時候,她也是說要去買橘子,後來我整整在仙府找了她三天。”
賀停雲倒吸一口冷氣:“三天……師妹的病可不能拖這麼久。”
謝子陽登時急了,抓住賀停雲的胳膊:“那怎麼辦?大師兄,你想想辦法。晚晚這丫頭古靈精怪的,誰也不知道她會藏在哪裡。”
賀停雲撥開他的手,說:“你先冷靜。”
謝子陽怎麼冷靜地下來?
卻見賀停雲不慌不忙,手一伸掏出一疊黃符來,黃符上朱砂紅筆畫著複雜的紋樣。緊接著,賀停雲將黃符向上空一扔,數張黃符化作數隻小紙鶴,有靈性地朝著四麵八方飛去。
賀停雲解釋道:“此乃追蹤符。我讓它們聞了晚晚的味道,隻要晚晚人還在仙府,不出半個時辰,人一定能找回來。”
謝子陽這才鬆了口氣,訥訥道:“好。”
說罷他人坐了下去,身體靠在木椅的靠背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得飛快。
賀童給兩人沏了熱茶,熱茶還未放冷,被賀停雲放出去的黃符紙鶴就一個接著一個的從外頭飛了回來。
紙鶴共十八隻,搜尋的速度快慢相差不足三息。
然而,也是奇了怪,十八隻紙鶴,沒有一隻帶回來寧晚晚的蹤跡。
賀停雲終於是再難維持冷靜,連咳數聲後,蒼白的麵容染上一絲異樣的紅,他憤怒道:“沒有,怎麼會沒有!你們到底有沒有認真去找!”
十八隻紙鶴圍繞著賀停雲,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些什麼。
後來,賀停雲聽厭煩了,憤怒地一揮袖,竟徑直將所有紙鶴都燒成了灰燼。
灰燼自半空飄落,有些落在三人的衣袖上,有些則順著風被吹出了窗外,轉眼消失不見。
謝子陽心一糾:“沒在仙府,會不會出府了?”
賀停雲眼神陰沉:“或許。”
賀停雲當然知道,寧晚晚去不了太遠的地方。
不是在仙府,就是去了府外。
而府外雖大,寧晚晚的去向卻也是有跡可循的。除了前些日子和他一同去過的吳水鎮,寧晚晚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府外山腳下的一個小縣城。
小縣城裡有家賣冰糖葫蘆的店麵。
寧晚晚經常纏著他帶自己去吃。
若不在冰糖葫蘆的店,那就再往後走,那家賣燒雞的店;若燒雞的店也沒有,就是那家賣花生糕的地方。
寧晚晚能去的地方就這麼多,她的世界就是這麼小。
她還能去哪裡?
然而,不知為何,從來都是很了解小師妹,確信自己可以完全掌控住小師妹的賀停雲,心中莫名地生起一絲恐慌。
那恐慌自從他進門,看到空蕩蕩的床榻以後就發生了。
後來,恐慌被他暫時壓了下去,他以為自己可以將人用追蹤符找回來,結果追蹤符也失去了效果。
心中的恐慌逐漸蔓延,已經快蔓延到賀停雲控製不住的程度的時候,賀停雲的眼尾餘光落在寧晚晚睡過的床榻上,忽然,他呼吸一滯。
床榻旁,放著一根紅繩。
那是平安繩。
“這根平安繩送給晚晚,晚晚這輩子平平安安。”
然後,小姑娘是怎麼說的呢?
“那我要大師兄也帶上這根紅繩,大師兄也和晚晚一起平平安安。”說著,她變戲法一樣,將那根平安繩一分為二。
一半帶在了自己的手上,另一半送給賀停雲。
“我們拉鉤鉤,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把它取下來。”
小姑娘開心地笑了。
笑起來的時候,她眼睛眯成了縫,像一彎月牙,明亮的月光霎時照亮了整個天地。
……
“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
月明初咬牙切齒地道。
月明初是事發之後兩個時辰後,才得知的消息。
賀停雲和謝子陽出發去帶人過來,結果一去不回,眾人在靈鶴峰內等了許久,等到玄靈冰床上的葉離又吐了一次黑血,才著急召喚兩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