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到一種連他都忍不住驚訝的程度。
倘若繼續再給她一定的時間……
“咳咳,咳咳——”
難以控製地咳嗽打斷了林欲雪的思緒。
在連聲的咳嗽下,他的臉色變得愈加蒼白,白到近乎病態,而在寧晚晚所看不到的地方,林欲雪捂住唇的手帕上,已然是布滿鮮血。
“繼續。”
林欲雪麵色不變收好手帕,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寧晚晚卻急了:“繼續什麼呀師父,你沒受傷吧?可是我方才那一招,應當也不是特彆重才對。”
林欲雪冷著臉:“你以為是你的劍招命中了?”
寧晚晚無辜眨眨眼:“難道不是?”
林欲雪沒有說話,隻是以靈力操控著黑色的棋子小人,毫無保留地又攻向寧晚晚。他想:沒有更多的時間了,寧晚晚進步的速度必須再快,更快一些。
於是,這一次的劍招來的格外淩厲,又格外不留情麵,方才還看起來遊刃有餘的寧晚晚立刻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幾個回合下來,寧晚晚原本剛剛升起的一點自信心,立刻被打碎成了一片一片。
但她天生脾氣倔,對手越是難纏,就越是會激發她的好勝心。
她緊咬著牙關,硬是生生地抗住了林欲雪一招又一招不可能還擊的劍招;與此同時,在她的腦海中,屬於她自己,獨一無二的劍意正在不斷增長,成型。
仿佛一粒種子,遇到了合適的土壤,又汲取到水分。
隻等發芽,破土而出。
這一次對招結束,寧晚晚計算,如今的她已經可以承受林欲雪十一招左右。第十二招開始,她就隻能完全沒力氣地躺在地上躺平挨打了。
不過這也遠比最開始強大的多。
但畢竟……她這七年來的對手隻有林欲雪,沒有其他人。
寧晚晚開始有些摩拳擦掌地期待兩天後的問劍大會了。
隻是希望那個李和風當著那麼多圍觀群眾的麵,好歹也爭氣點,拿出些看家本領,不要想早晨一樣,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
對招結束。
慣例是寧晚晚要療傷一會兒。
她有自己療傷的秘訣,就是“病無憂”劍靈。
隻要有充足的靈石,不是什麼大傷,“病無憂”都能給她治好。
這點她從沒有隱瞞過林欲雪,以林欲雪的見識和實力,想必也早就清楚;但令寧晚晚感到很舒適的是,林欲雪從來沒有多問過。
他不會問她是如何治好的傷勢。
更不會問她身上有什麼法寶。
他隻會在對招結束後,給寧晚晚留下各種上好的傷藥,補品。
而在寧晚晚委婉表示自己並不缺這些,隻缺靈石以後,傷藥與補品就全數被替代成了成色相當純淨的粉晶。
每當這時寧晚晚就感慨:“拜師真是一個英明的決定。”
原本以為謝子陽身為首富之子,已經夠有錢了,可那時的她還不認識林欲雪,她不知道,原來有人隻靠一個深淵魔眼,就能擁有源源不斷的粉晶。
比首富來錢還快,還容易!
或許,這就是頂級強者的世界吧。
在修真界,隻要你足夠強大,就能夠擁有彆人意想不到的各種資源。
寧晚晚現在隻算是跟在師父後頭撿肉吃都如此闊綽了,倘若有朝一日,她可以獨當一麵……
寧晚晚想到小山一樣高的靈石堆,而自己則坐在靈石堆裡。
登時,她變強的心,更加堅定了。
當即她決定,睡什麼睡起來內卷,她要再把今日的劍招再練上個一百遍才行!但寧晚晚沒能料想到,她剛舉起劍,門外就傳來骰娘的呼喚。
“晚晚,有人找你。”
寧晚晚一怔:“啊?”
找她?
誰啊,居然能找到這裡,不會又是那個跟蹤狂李和風吧。
她狐疑地收好劍,走到門口一看,漂亮的杏眼登時愣在原地:
“怎麼是你。”
謝子陽,他來這裡做什麼,還想帶她回去問罪嗎?
寧晚晚以為,經曆過情絲秘境的對決以後,謝子陽應當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才對。畢竟純靠謝子陽的實力,根本連寧晚晚他都打不過,更彆提這裡還有魔域的一乾魔修,以及修為深不可測的林欲雪了。
如今的寧晚晚今非昔比。
若想抓她,非得太一子出手,再聯合禦神劍宗與無名宗的兩位大乘期宗主,才有那麼一絲可能性。
可問題又來了——
太一仙府的自家事,那兩位宗主劃得來為這種事得罪林欲雪嗎?
也因此,哪怕是青鶴回府後,寧晚晚身處魔域的消息已經人儘皆知了。但包括太一子在內,沒有一個仙府的修士敢輕舉妄動。
連師尊青鶴都不能動林欲雪分毫。
謝子陽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
寧晚晚警惕地觀察著眼前的青年,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他就掏出什麼特殊的法寶來。
但謝子陽,他其實隻是想來見一見寧晚晚而已。
師尊回府後,師姐與寧晚晚的七年之約便傳遍了府內上下。
謝子陽自然也知曉了。
一邊是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回歸的溫柔師姐,一邊是十年歲月卻背叛仙府的罪人小師妹,府中弟子的人心可謂是一邊倒的支持葉離。
眾弟子都期待著,由葉離師姐出麵,當著天下修士的麵,給寧晚晚一個巨大的教訓。
唯獨謝子陽不這麼想。
情絲劍秘境,寧晚晚打敗了謝子陽,同時,也讓謝子陽極為深刻的反省了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通俗來說,謝子陽醒悟了。
他終於醒悟,做錯的並非寧晚晚,而是逼著寧晚晚不得不走上這條不歸路的他們。他也終於醒悟,對他來說,寧晚晚是生命中不亞於葉離師姐的存在。
不能因為葉離師姐,他就放棄了寧晚晚。
相反的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比起現在眾星捧月一般受到仙府上下尊敬寵愛的師姐,謝子陽更心疼流落在外,飽受眾人誤會與怨恨的寧晚晚。
謝子陽本就對寧晚晚極好。
師姐沒有回府以前,他是府裡最溺愛寧晚晚的存在。
從前怨恨寧晚晚,是因為他沒有想明白此事不怪晚晚;而如今,既然他想明白了,自然而然,怨恨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濃濃的悔意。
謝子陽的心思很單純。
他恨一個人,就恨不得這人去死,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可他若是喜歡一個人,也會喜歡的將人視若至寶,捧在雲端。
從前他對寧晚晚,對葉離,都是如此的。
如今,他卻對寧晚晚更多一層複雜的情感,那種情感是懺悔,是彌補,當然,也是尊敬。
但他卻沒想過。
現在的寧晚晚,根本不缺他的懺悔。
對他的出現,寧晚晚的眼神裡沒有期待,沒有熟悉的歡喜,有的隻是陌生的警惕,與懷疑。
“我不是來抓你問罪的晚晚,你不必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謝子陽苦澀地道。
寧晚晚說:“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又望了望四周,發現謝子陽這次過來甚至沒帶謝家的護衛。
倒令她很是驚訝。
“我……隻是來看看你。”謝子陽近乎貪婪的看著她,七年了,三年過去後又七年,七年不見,晚晚比從前更多一分英姿颯爽,身上也越來越有高手自信、從容的氣度。
七年裡,他曾經想過晚晚會長成什麼樣。
畢竟晚晚的年紀還小,樣貌與氣質都還沒有完全定型。
變得更美,或者是更英氣,都是有可能的。
謝子陽在心中無數次描摹寧晚晚的模樣,懊悔自己失去她的這十年,而如今一見,謝子陽才知道,無論再怎麼想象,都不及真實存在的寧晚晚哪怕半點。
他可以想象她說話時的神態,語氣,卻想象不到她靈動的眼神。
他可以想象她出拳時堅定的臉,卻想象不到,如今的她也拿起了長劍,成了一位貨真價實的劍修。
三年、七年。
說來極短,隻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
可如今站在寧晚晚的麵前,謝子陽才恍然驚覺,自己錯過了多久的歲月。
這是他離開自己妹妹的第十年。
也是他犯下錯誤,沒來得及彌補錯誤的第十年。
“晚晚,你好似又長高了些,是因為天天喝牛奶嗎?我聽你說你喜歡喝牛奶,特意讓人在中州找了最好的奶牛,你若是喜歡,就送給你。”
謝子陽一如既往般地道。
寧晚晚卻沒有像從前一樣接受他的好意,她拒絕地很果斷:“不必了,我不缺牛奶。”
謝子陽也不氣餒,而是繼續問:“那你缺什麼嗎?”
說著他抬頭看向寧晚晚身後破舊的宅院,皺了皺眉:“此處也太破舊了,晚晚你住在這裡會不習慣的,二師兄在齊山縣有一套宅子,這幾日你參加問劍大會,可以住在裡麵。裡頭什麼都有,還有謝家的仆人,你什麼都不必操心。”
寧晚晚打斷他的自說自話:“謝謝二師兄的好意,不過,我什麼都不缺。”
謝子陽怔在原地,仍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
可是這裡真的很破。
你從前,不是最喜歡舒服的軟床嗎?
二師兄知道你要來,特意把那套宅子裡的所有床榻都換了一遍。
換成了天鵝絨質地的軟塌,足足三層。
還有,你最愛吃的花生糕,最喜歡的玩偶,最愛穿的衣服……知道寧晚晚會來,謝子陽把什麼都準備好了,就像從前一樣。
他卻沒想到。
寧晚晚的確是來了,卻無論如何與從前不一樣了。
寧晚晚冷靜道:“與其有這個功夫,二師兄倒不如多練練劍術吧,據我所知,師兄你也會參加問劍大會,不是嗎?”
謝子陽手不自覺抖了一下,他想到了情絲秘境裡,寧晚晚毫不猶豫的拳風。
七年過去,在謝家的悉心調養下,傷自然早就好了。
可謝子陽確留下了一個永遠不會磨滅的心理陰影。
謝子陽咬唇,攥緊了拳不甘心地道:“我會變強的。”
寧晚晚說:“那最好。”
謝子陽憋著一股氣,又道:“你說你什麼都不缺,可你總是想贏吧?我已經知道了你頭選遇到的對手是誰,你難道不想了解他的弱點所在嗎?”
寧晚晚想起李和風,樂了:
“不巧,還真不想。”
因為在她看來,這個李和風渾身上下,乃至於他整個人的存在,全部都是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