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一直下,還夾雜著星星點點的小雪花。
房間裡沒開燈,一片昏暗,林念初穿著一條睡裙,赤腳站在衣櫃旁邊,雙手並用地將整齊疊放在櫃子裡的男士衣服一摞摞地往外搬,然後再扔進腳邊的大紙箱中。
她的動作相當的簡單粗暴,並且不帶一絲一毫的遲疑與留戀,很是決絕,就好像衣服的主人已經死了,她必須分秒必爭地趕在屍體火化前把要燒給他的遺物整理好一樣。
麵前的這座衣櫃很快就被清空了,就在林念初即將挪步轉戰下一座衣櫃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在大衣櫃的角落處瞟到了一張紅色紙片,光線不好,她看不清紙片上印了什麼,就伸手將這張紙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張兩寸證件照。
照片上印有兩個人,都穿著乾淨整潔的白襯衫,右邊是她,左邊是梁辰。
這張照片是三年前他們倆結婚的時候照的證件照,那時的她和梁辰都是剛畢業,五官和眼神中皆流露著天真與稚嫩,還有對未來的憧憬與喜悅。
當初嫁給梁辰的時候,她是由衷而發的高興,畢竟他們倆從高一就開始談戀愛了,大學一畢業就領了證,圓滿結束了七年的愛情長跑,被身邊無數朋友羨慕,還稱他們倆為“神仙愛情”。
但是證明,婚姻確實是愛情的墳墓,這才過了三年,他們的愛情就死了個透心涼,還被第三者掘了墳。
神仙愛情,變成了屍骨無存。
林念初盯著手裡的照片冷笑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將照片撕了個粉碎,扔進了垃圾桶裡。
這時,衣帽間外忽然傳來了手機鈴聲,但林念初卻置若罔聞——梁辰今天給她打了一天的電話,她一個都沒接——全然當作沒聽見似的繼續收拾前夫的“遺物”。
過了一會兒,鈴聲終於消失了,然而還沒消停半分鐘呢,鈴聲卻又再次響起,催命似的擊打著林念初的耳膜。
她不勝其煩,煩躁地將手中的襯衫扔進了紙箱中,然後快步離開了衣帽間,朝著放手機的床頭櫃走了過去,本想將手機關機,然而看到來電顯示之後才發現不是梁辰打來的電話,而是她的大學室友兼最好的姐們兒蔣艾桐。
歎了口氣,她拿起了手機,摁下了接聽鍵,剛將手機舉到耳邊,蔣艾桐的聲音就傳到了她的耳朵裡:“我還以為你死了,接個電話很難麼?”
林念初現在就跟一支炮仗似的,一點即燃:“有屁就放。”
蔣艾桐:“還暴躁著呢?”
林念初無奈:“你到底什麼事?”
蔣艾桐安撫道:“哎呀,我跟你說,心裡有情緒你就要發泄出來,不能憋心裡,不然忍一時卵巢囊腫,退一步乳腺增生。”
林念初的耐心快耗儘了,但看在對方是姐們兒的份上,她還是給她留了幾分薄麵:“最後給你一個機會,說重點。”
蔣艾桐這回沒再廢話:“我給你找了個男人,是我新簽的藝人。”她是個超級富二代,還是獨生女,大學畢業後為了方便追星,就找父母要了點錢,開了個娛樂公司,自己當董事長,一邊捧藝人一邊砸錢追星,“小夥子今年剛二十歲,是咱們學弟,長得又高又帥,絕對不輸你前夫,還比你前夫會哄人,圈子裡麵有很多小姐姐都說他好,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但你放心,他特彆乾淨,清清白白黃花小夥子。”
林念初沉默片刻,詫異道:“你什麼時候改行當老鴇了?”
蔣艾桐“嘖”了一聲:“你怎麼還狗咬呂洞賓呢?我不是怕你寂寞嗎,才忍痛割愛地讓我最心愛的藝人去陪你排憂解難。”
林念初冷冷地回:“謝謝,不需要!”說完,她就要掛電話,然而卻被蔣艾桐一嗓子攔了下來:“看看你現在都他媽頹成什麼樣了,我要是你,我就必須讓渣男後悔,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自暴自棄,梁辰要是看到你現在這樣,心裡不一定怎麼得意呢!”
像是在猝不及防間被人扯下了遮羞布,林念初的脾氣一下子就衝上來了:“我怎麼就自暴自棄了?他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出軌他媽的很驕傲麼?”
蔣艾桐沒有直接回答林念初的問題,而是說道:“你現在就去鏡子前站著,看看你現在什麼樣。”
林念初拿著手機朝著衛生間走了過去,打開燈,站在了洗手池前。
鏡子裡麵的女人穿著一條毫無亮點的棉質純白色睡裙,身形單薄瘦弱,眸光暗淡,甚至可以說是空洞,眼眶微微發青,麵色暗沉無光,長發隨意又淩亂地披散在肩頭,整個人看起來死氣沉沉的,如同怨婦,毫無二十五歲的女人該有的魅力與朝氣。
對著鏡子,林念初緊蹙起了眉頭,神色中流露出了惶恐。
她想到了那張結婚照。
照片上的她紮著馬尾辮,五官精致,皮膚白皙,眼神清澈,看起來特彆的有靈氣,不然上學的時候也不會被評選為東輔影視學院表演專業的係花。
現在,嗬,連根狗尾巴草都算不上了。
而且她離自己最愛的話劇舞台也越來越遠了。
再看梁辰,一如既往地英俊,並且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白襯衫和西服褲往身上一穿,挺拔俊朗的模樣絲毫不輸男模。
她經常聽梁辰的朋友和同事們評價他為東輔醫學院最帥白大褂。
三年,梁辰越來越優秀了,而她卻一直在退步。
所以,她當初為什麼要為了愛情向梁辰的父母妥協、放棄自己最愛的話劇舞台、去事業單位當一個寂寂無名的文員呢?
去他媽的愛情吧!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林念初難以抑製地爆了粗口:“操/他媽的,我感覺自己就是個傻逼!”
蔣艾桐很了解林念初,所以明白她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感慨,輕歎口氣:“你呀,就是太把梁辰和他爸媽當回事了,當初我就跟你說過,他們沒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醫生和律師麼?高人一等嗎?有什麼可瞧不起演員這個職業的?你直接跟他們剛就完了,梁辰要是真的愛你,肯定會站在你這邊,而不是讓你放棄最愛的事業,然後在家呆著落灰!”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林念初知道,蔣艾桐是對的。
但是她現在才看明白這一點已經晚了,因為她現在已經滿身是灰了,對著吹一口都能嗆死人那種。
林念初長長地歎了口氣,自我安慰般對著電話說道:“最起碼,我分了兩套房子和二十萬存款。”
梁辰也不是一點良心也沒有,淨身出戶了,名下財產全部分給了林念初,即便是婚前財產——兩套房子。
這也是林念初至今為止唯一能安慰到自己的地方了:愛情沒了,婚姻沒了,最起碼還有錢。
“一棟房子至少二百萬吧,均攤下來,我這三年也是年薪百萬的人。”林念初努力地讓自己的語氣變得驕傲,然而實際上卻是充滿了自嘲。
蔣艾桐冷笑:“你要是均三年,確實是年薪百萬,但均十年可不一定了。”
十年的青春,怎能用錢衡量?
林念初頓時啞口無言。
蔣艾桐繼續說道:“錢對女人來說確實重要,但精神世界更重要,你現在馬上就要精神錯亂了,不過沒關係,你還有我呢,我是你的小英雄。一個男人離開了你,沒關係,我這裡有無數個男人等著你!”
身為娛樂公司的老總,找幾個帥男人陪小姐妹玩玩還是易如反掌的。
林念初沉默片刻,實話實說:“你真的很像是老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