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念初站在他的身邊,幫忙整理另外一個袋子裡的東西:“她昨天也跟我說了,本來說的是想晚上去吃,但今天晚上她要去輔導班補課。”
程硯扭頭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鼓起勇氣開口:“我辭職了。”
他的聲色雖然很平靜,但林念初還是感覺出了幾分難掩的緊張。
她也沒打算揣著明白裝糊塗,實話實說:“我知道,蔣艾桐剛跟我說了。”她還開了個玩笑,“你厲害呀,能讓全公司的高層都跟著你離職。”
她的語氣十分輕鬆,其實是想安慰他,想讓他明白她不介意。
但程硯卻更緊張了,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抿唇沉默了好幾秒鐘,才敢詢問她:“還、結婚麼?”
他現在沒有工作,事業動蕩,下一步發展也不明確,不能給她一個穩定的生活,所以他不確定她是否還會嫁給他。
如果她不願意的話,他絕對不會勉強她。
他會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林念初愣了一下,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了句:“神經病。”
程硯:“……”
林念初就沒再搭理他,低著頭,動作麻利地一樣樣地把購物袋裡的東西往外拿。
程硯蹙了蹙眉頭,垂眸看著她,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問道:“你現在是不是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林念初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皮,手頭動作不斷:“能有多嚴重?不就辭個職麼?天還能塌了?誰的人生能沒點變動?”
程硯卻依舊感覺她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不得不提醒:“我現在是個無業遊民。”
林念初:“……”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被戳中了笑點。
但她又不好意思笑,趕緊把頭低了下來,緊緊地繃著唇角,故作忙碌地把購物袋裡最後一樣東西拿了出來。
程硯又問了一遍:“我是無業遊民,工作不穩定,以後的收入也不穩定,你確定還要和我結婚麼?”
他的語氣很認真,甚至有些嚴肅,因為他不想讓她因為同情自己或者因為道德的約束而堅持和他結婚。
或者說,他擔心自己會耽誤了她。
林念初都有點煩了,抬頭看著他:“你要是不想結婚就直說!”
程硯一愣,立即著急忙慌地解釋:“我沒有不想結婚,我是、我是擔心你嫁給我會後悔!”
林念初回道:“我不擔心。”頓了下語氣,她又補充道,“我支持你離開源升,也相信你會越來越好。”
程硯愣了一下,怔怔地看著她。
林念初也在看著他,神色認真,語氣溫柔地說道:“你不用擔心那麼多,放心大膽地去闖吧,能飛多高就飛多高,也不用擔心會摔下來,有家在下麵接著你。”
這是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如今她也把這句話送給他。
他既然願意支持她的夢想,她也一定會支持他的一切決定。
從今往後,他們將是彼此的後盾。
程硯的眼眶忽然有點發酸,感動得不行,同時還覺得自己有點丟人,這麼大老爺們兒了竟然想當著女人的麵掉眼淚。
真他媽的娘炮!
為了不丟人,他咬牙強忍著把眼淚憋了回去,又深吸了一口氣,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念初的眼睛,定定啟唇,一字一句地保證:“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他的嗓音,還微微有些沙啞。
林念初笑了一下:“你不辜負自己就行了。”她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蔣艾桐想讓我問你,你有沒有打算自己創業?”
程硯沉默片刻,實話實說:“我不確定。”
林念初一怔,有些詫異:“什麼叫不確定?”
她還以為他一定會創業,彌補當年的遺憾。
程硯歎了口氣:“如果我創業,張俊山他們一定會跟著我走,但我不敢保證能自己能負得起這麼大的責任,他們都是有家有業的人。”
其實這也是他遲遲不敢貿然離開源升小電的原因之一,因為他知道一定會有人跟著他走。
人越長大,顧忌得就越多。
年輕的時候能有勇往無前,是因為一無所有,所以輸得起。
但是現在不行了,現在擁有的多,肩頭承擔的責任也重,所以輸不起了。
林念初大概明白他的顧忌,問了句:“張俊山也是那幾位辭職的高管之一吧?”
程硯點頭:“嗯,他是研發部部長。”他又補充道,“他當初給他媽治病花了不少錢,兩年前他媽去世了他手裡才有了點錢,去年娶了老婆,又買了房子,房貸還沒還清,老婆又懷孕了,馬上就要生了。”
創業是一條不穩定的道路,前途莫測,失敗的概率大於成功,而那些高管們基本都是需要養家糊口的人,所以他不敢讓他們拿上全部的身家性命去跟著他賭。
他承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林念初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勇氣不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失,但顧慮卻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顧慮大於了勇氣,就會變得猶豫不決,再也沒了年輕時的衝勁兒。
但她卻有著自己的想法,或者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斟酌了一下措辭,林念初說道:“你擔心自己會拖累朋友們,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都是你親手提拔上去的人,你覺得吳靖安會繼續重用他們麼?”
程硯怔住了。
他確實沒有考慮過這個方麵。
林念初繼續說道:“而且他們還都提交過辭職報告,源升現在不批準,並不代表以後不批準,反正這筆帳是已經記上了,等到風波過去之後,源升肯定會招聘新的人頂替他們的位置,因為沒有一家企業願意繼續留用有二心的高層。”
程硯屏住了呼吸,眉頭緊蹙,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林念初看了他一眼,又道:“他們既然願意為了你赴湯蹈火,你為什麼不願意帶著他們勇往直前呢?如果你真的不想重新起航,當初也沒必要遷戶口了吧?”
程硯又是一僵。
其實他不隻做了遷戶口這一件事,他還利用職權之便,不動聲色地修改了高層們的合同,刪除了競業限製這條協議。
其實他自己的合同上也有競業限製協議,正常來說合同應該一年一簽,但他上次簽合同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競業協議的期限最長兩年,現在已經到期了。
不是他不跟源升簽合同,是吳行知不跟他簽,因為三年前他剛買了房子,向銀行貸了十年的款,每月都需要定期還錢,吳行知得知此事後便不跟他續合同了,因為他篤定他不敢離開源升,不續合同反而更好拿捏他,或者說,更好以職位或者金錢這種東西威脅他,就像是他辭職那天一樣。
吳行知困了他多年,但他從卻未忘記過517,這是他的青春,也是他的夢想,不然不會一次又一次地為將來的離開作準備。
林念初說得沒錯,他早就想重新起航了,他想重新奪回自己的517,奪回自己的夢想,給自己的人生一個交代。
少頃後,程硯倏爾一笑,渾身緊繃著的肌肉也跟著放鬆了下來,搖頭歎息了一下,繼而滿含敬佩地看著林念初:“不愧是社會姐,這眼界和格局絕對是我等凡夫俗子難以企及的。”
林念初知道他已經有了決定,傲嬌地冷哼一聲:“我這種人生導師給彆人上課一般都是要收高價的,不過看在你現在是個無業遊民的份上,這次就不收你錢了。”
程硯忍俊不禁:“多謝社會姐體諒。”
林念初:“不客氣,我們是好朋友嘛!”
程硯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好朋友?
林念初又抬起了手臂,用力地拍了拍程硯的肩頭,語重心長道:“程兄,苟富貴,勿相忘呀!”
程硯:“……”
誰他媽要跟你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