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體育館裡,體育器材擺放整齊,十多扇寬大明亮的窗戶鑲在體育館各處,從外麵透進來金燦燦的陽光讓呆愣的少年回過神。
他心底一片平靜,卻好像平靜的過頭,薑潛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有做,卻好像傷了他好幾回,讓他有些難受。
少年站到整個人感覺都麻木了,他才走了幾步,剛準備推開體育館的門,門卻被人從外麵直接拉開。
林賞一愣,珀色的眼眸直直的對上那雙幽暗冷淡的瞳孔。
“會……會長?”林賞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跟謝塵碰上,有些不知所措,卻還是乖巧的跟謝塵打了聲招呼。
“怎麼沒去上課?”謝塵看了一眼空蕩的體育館,隻有少年一個人。
“我……我沒有聽到上課鈴……我這就去。”林賞說著蹩腳的謊言,匆匆忙忙的就要越過謝塵離開體育館。
清冽冷淡的青年比少年要高出一截,他伸手拉住少年的手,眉眼低垂。
“等一下。”
青年的嗓音如同那幽徑深處清冽乾淨的寒泉,流過少年的耳畔,清清涼涼,讓人無法忽視。
被謝塵攔住,林賞有些緊張,手上也沒敢用力掙脫,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到眼前這個似乎有些不太好相處的學生會會長。
“會……會長,還有什麼事嗎?”
謝塵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冷冰冰,好像什麼事都與他無關,隻不過卻隱隱的好像帶著一絲高中生不該有的深沉和危險,讓林賞有些不太願意跟謝塵單獨在一起。
謝塵將少年顯而易見的情緒看在眼底。
剛剛準備推開門離開的少年,神情還是有些失落頹喪。隻不過現在,因為他的出現,少年一時沒辦法再想其他,一臉緊張茫然。
“我有話要問你。”
謝塵說道,拉著少年的手也不放,神情嚴謹矜貴,像是要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賞抿了抿唇,等著謝塵開口。
“你喜歡薑潛?”謝塵問道,嗓音有些冰冷。
纖弱單薄的少年在謝塵麵前顯得有些脆弱,被謝塵直白的詢問,那雙珀眸如同破碎的星光般顫了顫。
他唇瓣不知所措的張張合合,不知道是先回答謝塵的問題,還是問謝塵還知道些什麼。
他跟謝塵也就昨天接觸了一次,關於薑潛他也什麼都沒有說,為什麼謝塵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少年有些慌張,他在一瞬間其實擔心了很多。
謝塵問這個問題的目的,謝塵到底知道多少,如果他的回答影響到了薑潛,他又要怎麼辦?
耳邊卻倏得好像響起了薑潛那隨意的話語。
我當然喜歡女孩子了,又不是變態。
少年心底一痛,對著謝塵遲疑的搖了搖頭。
不喜歡……
薑潛也不喜歡他……
就是這樣……不是嗎?
謝塵眸光微沉,低著頭直勾勾的對上那雙藏不住情緒的珀眸。
“不喜歡的話,是最好的。”
如果少年點頭,向來理智克製的謝塵不敢保證自己會做些什麼來,以教訓那個膽敢在少年心底留下痕跡的男生。
不等少年回答,謝塵卻是語氣淡淡,說起一些無關的事情。
“你知道D班那群男生,跟薑潛玩了個大冒險的遊戲嗎?”
不知道謝塵又要說什麼,少年已經遲到,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反正謝塵這個會長也陪著他一塊兒遲到,倒也不用害怕。
少年一臉疑惑的搖了搖頭,精致柔軟的臉上還顯得有些稚嫩。
謝塵沒忍住,抬手又輕輕的撫過少年的臉頰,在林賞嚇到要後退的時候,收回了手。
“那個大冒險是找到一個同性,跟他在一起兩個月。”
珀色瞳孔頓時緊縮,睫羽顫抖又脆弱。
大冒險……?
少年不敢細想,他看著謝塵,呆呆的問道。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謝塵這樣的一個人,根本不存在要騙他取樂,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他?
“我隻是不恥這種行為而已,寧城一高容不下這種卑鄙的家夥。”
玩弄人心,摧毀一個無辜少年的未來,薑潛就是在他手裡死上一萬遍,都死不足惜。
謝塵麵無表情,語氣淡淡,那姿態好像就是簡單的為少年抱不平,為學校的校風做維護。
任誰聽,都覺得謝塵是大義凜然,做著學生會會長該做的事情。
可是誰又知道,這孤傲矜貴的高冷外麵之下,藏著多麼陰暗深沉的心思。
他不允許這種大冒險繼續下去,少年不自知的深陷其中,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耗費精力。
這樣柔軟乾淨的感情,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
珀眸裡的淚光搖搖欲墜,少年極力的壓抑著,不想在謝塵麵前再一次軟弱的哭泣,他用力的握拳,指尖的尖銳刺痛著柔軟的掌心,讓少年強忍住了眼淚。
他其實應該早就明白,察覺到薑潛那隨意的姿態和對他的抗拒。
隻是因為最開始薑潛熱烈認真的追求讓他有些不敢承認。
不敢承認明明好像那麼用心追求他的男生,把他介紹給身邊朋友的薑潛,所作所為隻不過是一場大冒險,多麼惹人發笑。
他投入了真感情,卻隻是在一場大冒險裡麵添加籌碼賭注。
他傻乎乎的替薑潛做那麼事情的時候,彆人不理解,現在他自己都無法理解,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薑潛眼底那一瞬間的認真,為了那平日裡輕佻隨性的男生簡單的叫一句他的名字。
這兩天,他又如何能假裝不知道。
又怎麼能對薑潛的行為舉動做到視而不見。
“會長……你知道是不是……”
那個大冒險,說要跟同性在一起的另外一個人,就是他。
“嗯。”
矜貴高冷的青年鬆開少年,在口袋裡拿出一包紙,抽出一張,細細的替少年將睫毛上掛著的淚珠擦去。
少年這一次,即便麵對著這樣的真相,也沒有失態的痛哭。
快刀斬亂麻,他等不了。
繼續眼睜睜的看著少年沉迷在這虛假的圈套裡,他做不到。
空蕩的體育館裡,略高的青年動作輕柔將紙巾收好,然後又整理了少年柔軟的碎發。
少年第一次覺得,原來看上去高冷孤傲不易接近的會長,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麵。
對比薑潛,雖然看上去隨性,骨子裡卻……
不再去想,少年心底的波瀾漸漸的平靜。
“你還有很長的路。”謝塵難得安慰道。
少年點了點頭,朝著謝塵靦腆的笑了笑。
“嗯!那會長,我先回教室了。”
少年說道,跟謝塵說再見之後,匆忙的離開了體育館。
謝塵說的沒錯,他還有很長的路,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的目標還沒有完成,他還要繼續的朝著目標前進。
脆弱乾淨的珀眸裡閃過一絲堅定。
跑到教學樓下的少年,突然想到剛剛謝塵將擦過他眼睛用過的紙巾收回了口袋,有些氣惱的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剛剛應該讓會長把紙巾給他,他扔到垃圾桶裡去的。
體育館裡,清冽冷淡的青年手裡拿著剛剛收進去的紙巾,卻沒有直接的扔掉,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的收緊,才抬腳離開了體育館。
林賞回到教學樓的時候,其他教室早已經傳來粉筆寫在黑板上,噠噠的響聲,老師的提問聲,學生們的朗讀聲。
上課鈴響了好一會,課堂時間過去了一半。
林賞跑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微微喘氣,麵帶歉意的看著老師。
他的確是沒來得及趕上上課,這堂課是數學,老師身穿條紋襯衫,戴著黑框眼鏡,模樣有些嚴肅。
“林賞,你還知道要過來上課啊!?我還以為你提前放假了回家了呢。”數學老師語氣不悅的說道。
唐黎起身就想解釋,要不是薑潛那個王八蛋在要上課的時候把林賞拉走了,也不至於被數學老師在門口這樣說。
林賞知道唐黎好心,隻不過現在,他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對不起……”
林賞沒有想到要解釋,遲到就是遲到,任何理由都不是遲到的理由。
就算數學老師說扣學分,他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學生在課堂上遲到,本來就是對老師的不尊重。剛剛還要朝著目標努力的少年,更是不想在之後還出現這種問題。
隻不過他的話沒有說完,身後卻傳來一道清冽淡漠的聲音。
“張老師,不好意思。剛剛讓貴班的林賞同學幫忙處理一些事情。您不要生氣。”謝塵站在少年身後,替少年解釋道。
一見是謝塵,張老師立馬勾起笑容,擺著手一臉寬容。
“沒事沒事,剛剛他也不說一聲,我還以為他乾嘛去了。”
“行了行了,你趕緊進來,落下大半了都。”張老師將站在門口的少年叫了進去。
林賞看了眼謝塵,朝他小聲說了聲謝謝。
聽到少年的道謝,看著少年做回窗邊的位置,謝塵才跟張老師說了聲,然後離開了。
他謝塵,可從來不做沒有回報的事情。
暫且可以讓少年緩一緩。
到時,再一一的討要報酬。
課間的時候,唐黎問起了林賞之前的事情。
“薑潛把你拉到體育館,跟你說些什麼啊?”唐黎問道。
“沒什麼啊,就是問昨天會長找我幫了什麼忙。”林賞回答道。
聽到少年提起會長,唐黎更加的好奇了。
“你不是被薑潛拉走了嗎?怎麼會長還替你解釋啊?你跟會長關係這麼好嗎?”鬼知道他看到謝塵的時候,簡直了。
而且也不知道林賞跟謝塵什麼關係,人家會長居然好像就是怕人家遲到被罵,才跑過來跟老師說好話的。
林賞可不敢攀謝塵這棵大樹,一臉正林嚴肅。
“你不要亂說,會長很好的,他就是幫幫我。這又沒有什麼關係。”
唐黎眼神如同見鬼了一樣,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林賞。
瘋了吧?!會長不記林賞處分就算不錯了,還幫忙?
你麵子大啊?
但謝塵確實是幫了人家林賞解釋,讓林賞避免了被扣學分的風險。
雖然這麼一想也說的通,但唐黎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啊。
林賞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至於體育館那一段,林賞更加不願意去想。而且謝塵自己也說了,隻是看不慣而已。
他跟謝塵,又怎麼會有什麼聯係,不過就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而已。
中午的時候,唐黎還以為林賞會第一時間衝出教室奔向食堂,卻隻看到林賞慢悠悠的收拾著桌上的課本,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你不用去給他們打飯了?”唐黎問道,他一直覺得是薑潛威脅少年,讓少年做這些跑腿的活了。
林賞知道唐黎心中所想,有些覺得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