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婧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她往小豬錢罐裡存了很多的硬幣。現在不僅硬幣瞬間蒸發，她的腦殼更被沉重的小豬錢罐狠狠地砸了幾下,那響聲還頗有節奏,咣當咣當的。
寧婧一個鯉魚挺，蹦了起來,吼道：“這不科學,怎麼會瞬間全扣掉？！”
“我們總部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雖然挺少見，但你不是第一例。”係統難得地動了點惻隱之心：“對了，雖然爽點清空了,但有一件事，倒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你要聽嗎？”
寧婧抹了一把臉，深吸氣道：“說吧。”
係統：“你還記得在五年前,任務剛開始時,我和你說過的規則嗎？人品值每提升50點，就可以換取一個隨機幫助錦囊。雖然，你攢的兩百多點人品值都清空了,但隨之而來的這些錦囊的使用次數,卻沒有跟著消失。”
寧婧抬了抬眼皮。
係統：“你一次都沒有動用過它們，所以,從五年前到現在，你一共存儲了四個錦囊，可以隨時使用。”
心如死灰的寧婧聽完係統這番話，好歹好受了些。算了算了,人品值沒了就沒了，她還能攢。現在，更值得她關注的，是謝玖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所謂的人品值，和謝玖的心情直接掛鉤。這家夥，心情到底是差到什麼地步，才能有這麼強大的威力，導致她辛辛苦苦攢了那麼久的爽點瞬間蒸發。
寧婧摸了摸下巴，代入想象了一下——媽呀，這程度堪比有人殺他父母、搶他老婆了吧。[蠟燭]
雖然心情很崩潰，可寧婧接受現實的速度一向很快，哭天搶地了一輪，她便已經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對策了。
一直進行得順順利利的任務如今橫生枝節，初次亮起了紅燈，危險的高壓線已經近在咫尺。
謝玖現在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狀態極其不穩定。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去惹一下他，劈啪一下彈出一點星火，指不定火山就會突然噴發，把她炸成天邊一朵煙花。哪怕再多扣1點的人品值，她的任務就會立即狗帶，這五年多，就等於是白乾了。
寧婧向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事關生死，她已沒辦法安然地在摩騫翹著腿享受人生了。為今之計，就是儘快去見謝玖一麵。順道，還能弄清楚謝玖遲遲不離開綺羅的原因。
唉，記得係統曾經說過，考慮到她是新手，第一個任務難度較低，連NPC也普遍比較智硬。這麼低的配置，都迸出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劇情，等以後難度調到正常檔了，豈不是更加多災多難？
綺羅這國家雖然小，從地圖上看，楚國的麵積略等於一隻手掌，綺羅則僅有幾片指甲蓋大。可壞就壞在，綺羅的城與城間多為荒漠，植被稀少，風沙常年肆虐，沿途更潛伏著不少舔刀嗜血的大漠馬賊。
寧婧掰著手指算了算——邊陲路遠，自然環境惡劣，治安不好，簡直把一切不利因素都集齊了。更不用說她沒有孤身渡過大漠、獨立應對險情的經驗，即使全身綁著十個GPS，也未必能活著走出來。
寧婧沉吟了半晌，便想到了另一條路。
古代連接兩座遙遠的城，有兩種集體交通方式，一是軍隊，二是商隊。她沒有調動摩騫的軍隊的權力，所以，隻能找附近出行的商隊，看能否搭個順風車。
時值大旱，商隊沒什麼油水賺，大多都暫時停業，不願意離開摩騫。再者，每捎帶多一個沒有趕路經驗的人，食水等負擔就會更重，還可能拖慢行程。大部分的商隊，都不願意帶著拖油瓶上路。
寧婧在城中物色了許久，才找到了一支合適的商隊——他們即將在一周後出發前往鄰國，途中會經過一座叫七葉的小城，那是距離謝玖所在地最近的一座城，兩者間隻有短短的幾裡距離，若是全速從七葉騎馬過去，不用一兩個小時就到了。這已經是寧婧能找到最快、最妥當的辦法了。
於是，當天下午，寧婧就交了定金，約定好了七天後的清晨在南門出發。
等待的日子飛快地流逝著。初初兩天，寧婧還挺緊張，生怕係統隨時跳出個通知，說人品值又扣了，一腳把她踢出這個世界。好在，係統一直安靜如雞，沒有傳出什麼她不愛聽的消息，寧婧就漸漸淡定了起來。
出發前夜，寧婧坐在床上，收拾好了細軟，緊緊地打了個結。如無意外，接下來的半個月，她都得在風餐露宿中度過了。
接著，她清點了自己空了近半的小金庫，朝著它們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有感而發：“錢不是萬能的。”
係統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準她的意圖，謹慎地道：“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寧婧唏噓道：“可如果沒有錢，就萬萬不能了。”
係統：“……”它就知道。
寧婧：“哇哈哈哈哈哈哈！我好有錢啊！”
係統：“……”
下個任務，它一定要讓這個垃圾宿主窮得響叮當的。
尚不知道係統打的小算盤，寧婧調戲了一把係統，心滿意足地吹熄蠟燭，蓋被睡覺了。明日清早可還要趕路呢。
翌日，朝暉漸染，曜日初升。寧婧天蒙蒙亮時便起了床，迅速換裝。出門在外，露財是很危險的事。為此，寧婧特意換了一身不起眼的布衣和灰靴。
昨天，她已經和雪彌交代過，自己要離開摩騫一段時間，不過隻說是去附近的山寺散心。
之所以要隱瞞行蹤，是因為謝玖將來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綺羅，就必然不能引起頂頭上司的注意。宇文爍要是通過雪彌間接知道她千裡迢迢去找謝玖，搞不好會對謝玖生出彆樣的關注，那就不妙了。
寧婧牽著馬匹來到了摩騫城南大門處。大清早的，路上的行人還不多。城門前方的空地上，已經集結了數十個人，正忙碌地打點行李。十數個大小不一的箱子，以繩索捆綁緊了，整整齊齊地置於板車上，蓋著隔熱的蓬子。粗糲的繩索把馬車係在了馬匹後，拖動時，輪子碾壓石地，發出了沉重的響聲。
人家正忙著，寧婧不好在這時候過去添亂，便在不遠處的屋簷下躲避太陽，順帶和係統聊天，打發時間。
陽光出來後，纖薄的雲層越發透明，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熾熱的太陽照得人直發昏。寧婧抱臂倚在了牆上，有些失神地望著地上的濃縮成一團的黑影。
這是她來到綺羅這麼多年第一次獨自出遠門，希望萬事順利吧。
就在這時，冷不丁地，身後有個不該出現的聲音，輕輕喊了她一聲：“姐姐。”
寧婧渾身一震，倏地回頭。
清晨的薄霧還未消散，謝玖伸手，自臉上摘下了一片薄薄的麵具，蒼白的手背蔓延著淡青色的血管，新添了不少細碎的劃痕，而手心卻紅了一片。大概是風沙長時間吹拂，他的唇蒼白而乾裂，肩上的幾縷黑發都沾有不少的塵泥。
這風塵仆仆的模樣，分彆就是一個剛結束了趕路的人。
寧婧整個人都有點兒懵，不敢置信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夭壽了，謝玖怎麼會回來？
他應該是直接從邊陲回楚國的啊！若是繞到摩騫，再回楚國，就會多了一大截的路，沿路關卡也會更多。再說了，同樣是在沒有宇文爍的調令的情況下離開，要是他直接回楚國也就罷了——山高皇帝遠，宇文爍發現後也捉不到他。可他現在回的卻是宇文爍的老窩！
要是被以前的同僚看到了，謝玖絕對吃不了兜著走。即使解釋得了為何回來，也一定會惹來宇文爍的懷疑。
猜疑心這種東西，一旦出現，就不會減退了。謝玖搞不好會因此再耽擱幾年，那世界線就徹底崩壞了。
思及此，寧婧當機立斷，立即把他推到巷子的陰影裡，低聲怒斥道：“你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回來？！”
謝玖一瞬不眨地望著寧婧，從出現開始，他的視線就沒從寧婧臉上移開過。
“先戴上。”寧婧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麵具，想貼回他臉上。謝玖的胸膛起伏了幾下，忽然用力握著寧婧的手腕，寧婧一顫，麵具驀地掉在了地上。
謝玖握著她的手腕，往巷子裡麵走：“姐姐，我有話要問你。”
寧婧正好也想看看謝玖在搞什麼鬼，倒也沒有掙紮。
這條巷子窄小得貨物的板車無法通過，僅能容兩人通行，胖一點都過不去。
來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轉角，謝玖終於停了下來，轉頭望著她，直截了當地問道：“姐姐，你會嫁給宇文皓嗎？”
嘿喲，這消息還傳得挺快的嘛。
寧婧想了想，沒有立即否認，隻斟酌著道：“聖旨一出，抗命是死罪，這不是我的意願能決定的。”說著說著，寧婧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皺眉道：“難道，你就是為了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回……”
“不是無關緊要！”謝玖握緊了拳頭，驀地低喝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寧婧心跳驟停，詫異地抬頭，謝玖低頭，直勾勾地望著她，不容她移開目光，啞聲道：“姐姐，告訴我，你想嫁給宇文皓嗎？我要聽你是怎麼想的。”
寧婧有種“一旦點頭，謝玖就會立即翻臉，順便扣個100點人品值”的直覺。識時務者為俊傑，寧婧敏感地察覺到了謝玖想聽什麼，便搖頭道：“不想。”
聞言，謝玖如釋重負，終於露出了一個淺笑，俯身摟住了寧婧。
寧婧陷入了他滾燙的胸膛裡，思緒有半秒驟停。謝玖輕撫她的頭發，在她耳邊低聲道：“那就好。”
那就好？
一簇異樣的情緒在心中升起，寧婧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雙手剛抵住謝玖的胸膛，還沒來得及抬起頭看看他的表情，寧婧便感覺到後頸某處被人輕輕一按。不知道是按到了什麼地方，寧婧半個身子的筋都麻了，眼前發黑，軟軟地倒在了謝玖懷裡。
謝玖接住了懷裡軟軟的身體，緩緩收緊手臂，發絲擋住了他的雙眼。
七天前，賜婚的消息快馬加鞭送到了邊陲，一股邪肆的情緒便不受控製地籠罩了他。
這麼多年來，膽敢垂涎寧婧的登徒子，謝玖見過不少，也在暗地裡收拾過不少。諸如左浚之流，謝玖從來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過，因為他知道，寧婧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們。
這些煩人的蒼蠅，隻需動動手指，便能毫不費力，且神不知鬼不覺地趕走他們。
但是，宇文皓卻是不同的——他是寧婧這麼多年以來，唯一真正喜歡過的人。
雖然寧婧這麼多年以來，似乎已經心淡了，可年少時真心喜歡過的人，又怎會是輕易就能忘掉的！猶如燃儘的火堆，在還有餘溫的時候，隻需一點火星，便能再度熊熊燃燒起來。
更何況，如今這樁賜婚，是宇文皓主動選擇的。若說此前，宇文皓給予他的，是一種淡淡的威脅感，尚掀不起什麼風浪。那麼，當他膽敢把手伸向寧婧的時候，這個人，便已經成了謝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情敵。
寧婧這一暈，便暈了足足大半天。等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大街上了。
躺在床上，她緩緩睜開眼睛，茫然地轉動了一下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