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終審逼近,一切依舊風平浪靜。
提交給法院的證據,足夠讓對手蹲一輩子監獄。隻要他們進去了,必然再也翻不出花來。籠罩在楚星樹等人頭頂的陰霾終於散去。
罪犯目前都在法院,寧婧到了這一刻,才有了實感——溫悅綁架事件是真的被刷掉了。
但這也太奇怪了。溫悅綁架事件,是楚星澤和楚星昀反目成仇的折點,要是衝掉了,楚星澤在未來處處與楚星昀作對的動機,不就不複存在了麼?
未來數十年的世界線已出現了崩壞的跡象,為什麼她的任務還能這麼暢通無阻地進行下去?
終審當日,風和日麗。楚星樹作為證人,需要出庭作證,大清早就離開了楚宅。
寧婧等人已經被迫待在楚家很長時間了。尤其是案情最緊張的階段,不管去哪裡,都得讓幾個保鏢隨行,楚星澤也寸步不離地伴著她。
當然了,和溫悅相比,寧婧還算有幾分人身自由。溫悅是壓根兒半步都不能出楚宅。家裡還有個趾高氣揚的寧薇在。平時,除了吃飯時間,溫悅都儘量避開寧薇,以免和她衝突。
寧婧覺得,要不是楚家設施完備,觀影室、K房、泳池、球場,甚至有個舞蹈室可供解悶,溫悅搞不好早就被整成自閉症了。(=_=)
此刻一切都塵埃落定,大家都像出籠的小鳥一樣,恨不得插上翅膀往外飛去。寧薇早兩天就飛到國外旅遊去了。溫悅則想去附近新開的遊樂場遊玩,吃早飯的時候,順口邀請了寧婧——畢竟,寧婧是她在這個家裡,唯二能聊幾句的朋友。
寧婧覺得自己也快長草了,便欣然答應了。
兩女孩高高興興地約好了中午出發,殊不知最後隊伍竟增加了兩個大老爺們。(=_=)
寧婧彎腰鑽進車裡,楚星澤隨後關上了車門。
寧婧哭笑不得道:“有保鏢在,你也不用跟母雞一樣守著我吧。”
楚星澤握住了寧婧的手,淺淺一笑:“不是母雞,是牧羊犬。”
寧婧呿了他一聲,腹誹——就算是狗,楚星澤也是杜賓,而不是牧羊犬。
“好了,我說實話,但你不能笑我。”楚星澤把寧婧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啊,曾經做過一個和你有關的夢,一直忘不掉。”
寧婧好奇道:“什麼夢?”
楚星澤倚在了座椅上,回憶道:“那個夢很奇怪,白茫茫的一片。我看到你和一個朋友一起出門去踏青。我那會兒,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並不在你身邊。結果,你遇上了危險,流了很多的血。我隻記得自己跑了好遠的路,拚了命才把你救了回來。”
寧婧微微一怔。怎麼覺得楚星澤的夢描述的情境,給了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楚星澤觀察著寧婧的表情,看她臉色有些發白,連忙道:“抱歉,嚇到你了嗎?其實這是好幾年前的夢了,我基本把細節都忘光了,惟獨是自己飛快地趕到你身邊,最終看到流血的你的這個情景,一直忘不掉。大概是因為它太嚇人了吧。”
“沒事。”寧婧安慰道:“放心好了,你要知道,夢和現實是相反的。”
楚星澤撒嬌道:“我知道,但我還是要跟著你。”
說話的時候,遊樂園已經到了。
寧婧與楚星澤相繼下車,前麵的一輛車則走出了溫悅和楚星昀兩人。四人結伴步入遊樂場,以免嚇壞小朋友,保鏢隻遠遠地跟著。
但哪怕沒有保鏢,四人出色的外表,也照樣吸引了許多遊人的目光。
一個下午,四人相繼玩了旋轉木馬、碰碰車、大擺錘、海盜船等經典項目,還喪心病狂地玩了三次過山車,狠狠地把這些天來的憋悶,以尖叫的形式發泄出去。
在楚星澤的提議下,他們去了鬼屋項目。寧婧原本以為楚星澤提議玩這個,本人應該挺大膽的,沒想到進鬼屋不到五分鐘,他就像隻大型軟骨動物一樣,緊緊地在背後黏著寧婧,死活都不鬆開手。
寧婧:“……”
這個鬼屋是大型迷宮型的,要走完全程,至少得花半小時。道具逼真,氣氛也營造得很好,但寧婧壓根兒無暇害怕。她艱難地拖著背後的巨嬰,熬到了安全出口。
一到達出口,楚星澤就瞬間恢複了正常,鎮定地牽著寧婧的手掀開了簾子。
寧婧:“???”
雖然楚星澤小時候被關在畫室時,的確有一段害怕得直哭的黑曆史。但這一刻,她為什麼會有一種自己被擺了一道的感覺?
門外,楚星昀和溫悅已經先一步到達終點,正坐在公共石凳上休息。看見寧婧麵如菜色的模樣,溫悅和楚星昀都忍俊不禁。
寧婧眼光一掃,忽然看到楚星昀與溫悅的手是牽在一起的,看來這兩人已經確定關係了吧。難怪最近,溫悅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比以往開朗多了。
寧婧:“好大一碗狗糧啊。”就是不知道,楚星樹得知自己弟弟撬了自己牆角後,會是什麼感想。
係統:“……”
寧婧:“對了,進度條多少了?”
係統:“95%了。”
寧婧哦了一聲,感慨道:“這次還挺平和的。按這個速度,很快就要到下個世界了吧。”
瘋玩一輪後,四人在遊樂場附近的商業廣場的一家日料店吃飯。吃飯前,寧婧和溫悅結伴去了洗手間。
路上,寧婧忍不住向溫悅求證她和楚星昀的關係,溫悅害羞地默認了。
平心而論,即使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在寧婧心裡,溫悅依然是個好妹子。被楚星樹那老色鬼看上,也不是她自願的。瞧見溫悅逃脫了死亡命運,又找到了真心愛人,寧婧很為她高興,便打趣了她幾句。
進了洗手間後,寧婧比溫悅先一步從隔間出來,在洗手台前洗手並補妝。洗手間的門開了,一個清潔阿姨推著車走了進來,清潔地板。抽濕機的聲音呼呼直叫,掩蓋了洗手間裡所有的聲音。雖然奇怪這個時間段做清潔,寧婧還是禮貌地讓開了,以免自己擋道,站在角落補妝。
鏡子反光,她不在意地掃了清潔阿姨一眼,忽然覺得這阿姨的後側臉,有幾分眼熟。
驀地,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湧上,寧婧瞪直了眼睛,對上了一雙熟悉而冰冷的眼睛。
是李俊!
根本來不及衝到門外呼救,寧婧便被撲上來的人鉗製住了手臂,一塊帶著重重藥味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寧婧瞬間軟倒在地,昏死過去。
衝水的聲音傳來,溫悅整理好衣服,從隔間出來,便被門外的李俊故技重施,藥暈在地。
女洗手間的門再次打開,李俊佝僂著腰,推著清潔車出來。門外守著的保鏢看了他一眼,便不甚在意地轉過了頭去,壓根兒沒發現,那輛清潔車下麵,藏著兩個人。
再次醒來的時候,寧婧感覺自己處於一個搖搖晃晃的空間裡,海風鹹腥的氣味撲麵而來。如無意外,她現在是在一艘船上。
她動了動,發現自己被束在了一張椅子上。這裡是大概是船艙的負一層。溫悅不知所蹤。
寧婧開口道:“係統,你在嗎?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聲音像磨破了的砂紙一樣,不知道多久沒有喝過水。
係統:“宿主,你終於醒了,現在距離你被綁走,已經過了一天零四個小時。”
寧婧吞了口唾沫,滋潤自己快要起火的喉嚨:“我記得是李俊把我迷暈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的雇主不是已經終審了嗎?”
係統:“終審是真的,但是就在終審的那天,楚國峰跑了。”
楚國峰就是楚星樹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對手。
寧婧僵了僵:“跑了?”
係統:“沒錯,跑了。留在國內,他肯定得吃一輩子牢飯。所以,他一直裝作很配合審查,等大多數人都放下戒心後,在最後的關頭跑了,準備離開華國。”
這情節……怎麼看,怎麼像溫悅被流彈打中身亡的開場,寧婧懵逼道:“他在想啥?楚星樹早就把證據都交上去了,楚國峰現在把我們抓過來,也不能時光倒流啊。”
係統:“不錯,原劇情中的楚國峰之所以抓走溫悅,是要威脅楚星樹交假證供。而他現在之所以抓走溫悅,是因為他的資金已經被凍結了,就這樣到國外,他沒法支付工錢給那些替他賣命的人。那群人都是亡命之徒,楚國峰敢兩手空空地跑到國外,也是死路一條。所以才想在最後撈一筆吧。”
到了這一刻,寧婧終於知道為什麼溫悅綁架事件被抹除後,世界線卻沒有崩壞——因為,不論采取何種手段,這個世界都會為既定的結果填補情節。有的事件,你以為跳過了就不會發生,其實隻是推遲一點,然後換種方式回來而已。
寧婧哭著說:“原劇情不是隻綁溫悅麼,為啥連我也綁了?給錢的人是楚星樹,對他來說,我連半根蔥都不算好嗎!”
係統沉默了一下,幽幽道:“大概是因為你欺騙了李俊感情,楚星澤還當街揍過他,他懷恨在心,順便把你也抓了吧。”
寧婧:“……”她的心裡開始循環媽賣批,片刻後,道:“係統,既然你說世界線會自動填補情節,那我根本就不用去招惹那個李俊,他也能找到彆的機會帶走溫悅啊。我這段時間,不是在做無用功麼?如果我與李俊沒有產生交集,或許也不會被抓來這裡。”
係統:“原本的世界線裡,楚星澤為了喜歡的溫悅的死亡,與楚星昀反目成仇,這是他被世界判定為大氣運者的阻撓者——反派的最重要原因。而自從你介入了這個世界,原故事線已經發生了改變,楚星澤喜歡的人已經不是溫悅了。”
寧婧微微一愣。
係統:“所以,宿主,你的質疑,隻說對了一半。故事線的確會被促成,即使你躺著什麼也不做,李俊也會以彆的途徑帶走溫悅,更不會把你牽扯進去。但是,你忽略了一個問題——溫悅的死亡,已經無法撼動對她沒有感情的楚星澤了。也就是說,她無法滿足楚星澤‘為心愛之人的死亡與楚星昀成仇’的命運。能滿足楚星澤這個命運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你,他最喜歡的你。那些給你的任務,發生的劇情,比如與李俊接觸、楚星澤暴怒之下揍李俊等等,都不是無用功。每一步,都是在填充已經被改變的世界線。”
寧婧心情有些沉重:“我聽懂了,也就是說,我頂替了溫悅的作用。”
如果她不與李俊接觸,李俊不會被楚星澤揍趴在大街上。如果李俊沒有因為被揍而懷恨在心,就不會把目標以外的寧婧也一起綁走。如果寧婧不被綁走,楚星澤的命運也就無法完成。
一環扣一環,直至今天。連時間也剛剛好。八年任務結束後,她的**會自動死亡。而這個時間又很接近綁架事件,所以,在她自動掉檔之前,世界讓她推了一把關鍵劇情。
係統:“說個好消息吧。進度條增高了,96%了。”
溫悅估計是被關押在彆的地方。期間也沒人來送吃喝的東西,寧婧口唇乾得都快起泡了。楚星樹再不快點來,她可就要渴死了。(=_=)
長夜消逝,海上日出,絢爛的日光從舷窗外透入。
鎖了一晚上的艙門忽然傳來了開鎖的聲音,寧婧打起精神,看到小木樓梯走下了五六個身材彪悍的男人,均蒙著臉。
係統:“他們腰後有槍。”
寧婧心臟微緊,也不費勁反抗了。那幾個人下來後,其中一個解開了她和凳子的連接,其餘人都在一邊盯梢。
他們把寧婧帶到了甲板上,溫悅已經到了,也是被五花大綁著。一看到寧婧時,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斷“嗚嗚”叫著。寧婧覺得,溫悅這種表現才像一個被綁架的女孩。她熟知劇情,反而有些淡定過頭了。
寧婧被推到了溫悅旁邊。溫悅以膝點地,害怕地湊到了寧婧身邊。寧婧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彆慌。
保鏢簇擁之中,坐著一個華國男人,年約四五十歲,鼻子和嘴唇都帶有楚家人的特點,如無意外,就是楚國峰了。他衣冠楚楚,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但那種與意氣風發相反的頹喪感覺,並不是光鮮亮麗的打扮就可以掩飾的。
都經過那麼長時間了,楚星澤那邊肯定已經知道她們兩人失蹤,並與楚國峰一方交涉過。果不其然,在甲板上等了一會兒,寧婧便聽到了水上快艇的聲音。
隨後,甲板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在船艙的儘頭,寧婧看到了楚星澤與楚星昀上了船,隨行有四五個人,還帶著四個黑色的行李箱,但並沒有看到楚星樹。
楚國峰隔著老遠,要求他們把武器都交出來,並派了保鏢搜身,確認沒有藏納武器後,才放他們靠近。
楚星澤看到寧婧沒有大礙後,才鬆了口氣。可目光擦過她乾裂的嘴唇與青白的臉色時,心臟又緊緊地瑟縮了一下。未免露出太多破綻,他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
楚國峰眯起眼睛看著他。
楚星昀把箱子扔到了楚國峰的保鏢麵前,語氣很不好:“你要的鑽石和黃金,點數,放人。”
保鏢點完數後,楚國峰笑道:“沒有摻假。可我怎麼記得,我當初要求的是七箱呢?”
楚星昀道:“你先把人都放了,剩下的自然會到你手裡。”
楚國峰笑得雙肩打顫:“不可能。你們用什麼保證,在我把人放了後,你們不會立刻翻臉?”
楚星澤此時距離楚國峰較近,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楚國峰瞬間警惕了起來,驀地掏出槍指住了寧婧的方向,道:“小朋友,彆玩花樣。”
雙方一時陷入了僵持狀態,楚星昀道:“楚國峰,你才是彆玩花樣,我們給你錢已是對你最大的仁慈。若你傷人,我保證你一毛錢也拿不到手,在港灣就會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