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隻小團子3(1 / 2)

海水咕嚕咕嚕地灌入口鼻,心臟像被一塊巨大的烙鐵擠壓著,在瀕臨窒息死亡前,瘋狂地跳動。

瀕死的溺水者,若是碰到什麼東西,都會條件反射地用力拽住。還不知道身後是什麼魚,求生本能已促使寧婧去收握手心,可身後的生物卻已迅速遊開了,除了虛無的冷水,什麼也抓不住。

就在寧婧覺得自己這回鐵定歸西,醒來就能去到下個世界的時候,身體驟然停止了下墜。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時總值:5%。”

些微如釋重負的語氣,仿佛從一開始,係統就在等待這一刻。

寧婧渾渾噩噩的腦袋頓時一個激靈,心臟漏跳了半拍——能牽動故事完成度的,她隻能想到一個角色。會是卡爾洛嗎?

無暇去細看,她的腹部便被一隻冰冷的肩膀抵住了,對方把她當成米袋一樣扛著,朝海麵飛快地遊了上去。

落水狗一樣猛然紮出水麵,寧婧麵無血色,張口吸入口氣。胸膛密集地疼痛著,空氣過快地灌入肺部,氣管火辣辣的,好像快要炸開了:“咳——!嘔——”

電閃雷鳴,巨浪洶湧。碎裂的船骸隨著海水翻滾,尖銳沉重的木條險些打中寧婧的頭。

若是身上有多個部位同時受傷,人類的注意力,往往會被最嚴重的那處吸引,而暫時麻木了對彆的痛楚的知覺。

緩解了窒息的痛苦後,海水入眼的刺痛,才實打實地刺激了寧婧的淚腺,引得淚水狂湧,根本看不清身後的人是誰。

剛把頭冒出水麵不到五秒,一道陰影遮住了頭頂,漆黑的巨浪以鋪天蓋地之勢,把寧婧與一塊船隻的殘骸席卷在了一起,若被兜頭打中,那威力估計相當於十隻象腿連環踢。

寧婧崩潰了:“霧草,又來?!”

係統:“……”

好在,在浪花打下的前一秒,身後的人就帶著她,像靈活的魚類一樣,猛地紮進了水裡。

在暴虐的海上與無聲的海下交替遊動,寧婧昏死之前,對這件事最後的記憶,是那隻勒著她腰部的手——溫度和海水差不多,冰冷,有些稚嫩,並不能完全環繞著她,卻一直沒有鬆開。

翌日,雲銷雨霽。昨晚那片讓人戰栗的海域,恢複為了一片澄明平和的蔚藍。

普修斯大陸是一片廣袤豐沛的土地,三麵是海。最南端接續水瓶之洋——這裡,是相貌最接近於精靈的瑞拉支係人魚的發源地。

淺海處,海水呈果凍般的半透明,肉眼便能看到兩三米下,波紋在沙丘上蕩漾出的光紋。紅色的可愛的珊瑚成群成簇,斑斕的小魚調皮地穿梭在海藻間。偶爾吐出的泡泡,晃晃悠悠地升到了海麵上,接觸到空氣,“啵”一聲爆裂,濺出了七彩的光點。

大小不一的礁石自沙丘底部隆起,像一根根不規則的柱子。有的露出了水麵,有的則隻有在傍晚退潮時才能顯露出來。石麵日複一日地接受海浪的拍打、海風的侵襲,嶙峋不平,浸於海水裡的背光麵,爬滿了雪白的貝殼。

一塊略低於海平麵的礁石上,仰躺著一個昏迷的少女。海水溫柔地輕撫她白晳的雙足,銀發像海藻一樣微微飄蕩著。

除了衣服外,她的鞋子、帽子、弓箭、都在掙紮浮沉的時候被衝掉了。

麵向水瓶之洋的海灣線很長。這個海灣滿布礁石,漁船若想從這裡打道出去,很容易會觸礁,故而,沒有建起停船的港灣,也沒什麼人來。

距離寧婧十多米遠,卡爾洛伏在了一塊泡在水裡的礁石上,不動聲色地看著寧婧。

湛藍色的眼珠又圓又亮,隨著陽光折射的角度,色彩深深淺淺地變換著,神秘而美麗,瞳仁是細長的新月狀。那頭微卷的銀發呈現出非常奇妙的質地,明明是濕潤的,卻沒有粘成一撮撮,每根都亮晶晶的。

發絲掩蓋的雙耳後方,分彆有一條微微開闔的弧形裂隙,從耳根中部一直延伸到下頜骨的位置。

那是人類不可能擁有的魚鰓。

腰部以下,連接的不是雙腿,而是一條擺動著的湛藍色魚尾。從上至下,排布著整齊而弧度優美的魚鱗。魚尾的中段後方,豎起一段三角形魚鰭,末端的尾鰭則呈紗狀人字形散開。

由於還沒換麟,鱗片和魚鰭,都有點兒軟趴趴的。

——依據各自發源的海洋,人魚發展出了各種分支,不同的分支外觀迥異。比如說,拉斐爾海的人魚,魚鱗會一直武裝到脖子,相貌更傾向於魚類,眼睛微凸、怕光,牙齒暴凸,魚尾粗短。發源於水瓶之洋的瑞拉支係,則是把人類和魚類特征結合得最完美的分支,他們美麗,柔韌,魚尾修長,爪牙並不十分發達,保留了更多近似人類的特征。

因此,水瓶之洋也是賞金族活動的重災區。

雖然不同分支的人魚的外形差異大得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同一個物種,但透過皮囊往裡看,人魚的解剖生理是差不多的。他們同樣有兩套呼吸係統。在水麵上時,他們用肺部呼吸,魚鰓停止工作。在水下時,他們則會轉成用魚鰓呼吸。若要潛入深海,他們可以把肺部的空氣排淨,擠壓成一小團,以抵禦巨大的水壓。

回到正題。觀察魚尾、魚鰓和相貌,毫無疑問,卡爾洛是條年幼的瑞拉支係人魚,距離長成威風凜凜的成年人魚,還有好幾年。╮( ̄▽ ̄)╭

不同年齡段,生長速度不同。目前的卡爾洛,雖然四肢和魚尾都挺修長的,但若是換算成人類的年齡,也就八歲左右。

他慢慢地把頭浸到了海水裡,吧唧一下,吐出了一個透明的泡泡。

近一個月,賞金族在附近的海域,撒下了許多帶鋒利掛鉤的漁網陷阱,稍有不慎,人魚便會被鉤子倒插鱗片,釘死在漁網裡。若想逃脫,隻能在獵人趕到前,痛不欲生地自行拔走鉤子。

本來,幼年人魚的遊動速度和捕食能力就都遠遜色於成年人魚了,為了躲避陷阱,卡爾洛最近都沒辦法在深海暢快地獵食,雪上加霜。

淺海倒是沒設陷阱,但可以獵到的都是小魚,吃力又喂不飽自己。

卡爾洛有些煩惱。他餓得有些眼冒金星了。

距離他上一次填飽肚子,已經有三天時間了。

昨天晚上,他在不常有獵物出現的海域,嗅到了飄來的甜美的血腥氣。

當他趕到那裡時,卻發現那並不是受傷的魚類,而是兩個落水的人類。那股腥味——不是他們的血,而是異物種的血。

卡爾洛瞬間就明白了,那就是臭名昭著的賞金獵人。

既對人肉沒興趣,也沒有為同類報仇的同仇敵愾的心,卡爾洛選擇了冷眼旁觀,讓這兩個倒黴蛋自生自滅。

即使不淹死,這片海域也有很多饑餓的海洋生物,足以把他們吞吃得骨頭也不剩下。

隻是,反複無常的海浪和他開了個玩笑。其中一個獵人被卷到了他跟前。掙紮的時候,她的手還摸了他的魚鱗的一把。

看清她痛苦的臉時,心臟仿佛被輕輕揪了一下,說不清是什麼理由,等卡爾洛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她送到水麵上了。

卡爾洛眨了一下眼睛,銀色的睫毛有一簇流光閃過。

他知道,有的人類會假裝昏迷,引誘好奇而愚蠢的海洋生物接近,隻為在瞬間反撲,殺害對方。

隻是,不遠處的那個人,在被他放到了那塊礁石上後,一直沒醒。手指都沒有動過,似乎……不是在假裝昏迷。

卡爾洛腦海裡有個警鐘在敲響,告訴他該轉身離開了,可身體卻做出了相反的動作,朝那邊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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