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隻小團子14(1 / 2)

卡爾洛微微一愣,眯起了眼睛。

在深海裡,經常能看到鏽跡斑斑的沉船遺骸。在沉船的過程裡,人類的物品有的會跟隨它落入海底,有的則會在半路卡住。

那把巨大的弓箭,就恰好被卡在了兩塊被海葵侵占覆蓋的銅綠色岩石之間。

卡爾洛遊到了弓的麵前,伸手撫弄了一下這把弓。

原本在附近徘徊的小魚受到驚嚇,倏地鑽入了柔軟的海葵裡,怯怯地打量這個不速之客。

卡爾洛半透明的蹼抵住了弓身中央的凹陷處。

這把弓承勻稱的流線型,沒有任何華而不實的雕飾累贅,雙側末端有兩個螺旋狀的彎角反向折前,用以上弦。隻有供給持弓者握住的中間部位略微凹陷,盤旋著精細的紋路,可以防止武器在緊急關頭脫手。

顯然,這不是一把掛在牆壁上的無用裝飾品,而是一把由能工巧匠打造出來的實戰用的出色武器。

由於泡在水裡太長時間了,弓身爬滿了滑溜溜的苔類植物,隻能依稀看出原本的顏色是雪白的。揉入銀絲所製的弓弦,最外麵那層薄薄的棉絮已經被衝刷得一乾二淨,隻餘下內裡鋒利的銀絲,在每日落日時分,斑斕的暗光拂過它身上時,回以冷豔的光芒。

——這是希彌爾最初的那把弓箭。

卡爾洛有些出神。沒錯,五年前那個暴風雨的夜晚,小船翻側,她就在這片海域附近落水的。當時,他太年幼,力氣不足。所以,弓和箭筒這麼沉重的東西,在一開始時就被他丟掉了,沒想到竟然沒有落入深海,而是卡在了這裡!

有句話叫無巧不成書。若卡爾洛沒有一時心血來潮,想要看看幼年期住過的巢穴怎麼樣了,那麼,按照他剩餘的體力與前進路線,是會走直線穿過水瓶之洋的,而非繞個大圈過來。

退一萬步說,即使他經過了這裡。因為弓箭被卡住的角度,弓弦隻能反射落日時某幾分鐘的光芒。其他時候,它都會被隱藏在陰影裡。

天時地利人和,能連續撞上幾個巧合,簡直是萬分之一的概率。

在失去這件最心愛的武器後,希彌爾每逢出任務,都會時不時磕磕碰碰,受點小傷。現在,這把弓時隔數年重新出現,說不定是天意想讓希彌爾重新擁有它。

卡爾洛偏了偏頭,抬手握住了弓身,試探性地推了推,弓身紋絲不動。

未免太過粗暴,以至於弄壞弓身,卡爾洛先觀察了弓卡住的方向,一手扶著岩石,一手先往下輕壓一下,再技巧性地施力朝外拉動。

弓身卡得非常緊,等終於鬆動的那一瞬間,無數透明的氣泡從夾縫裡冒出。因為巨大的拉力一時沒刹住,卡爾洛抱著它,在海水裡猛地倒退了幾步,才穩住了。

拿是拿出來了,可這個驚喜應該什麼時候送給希彌爾?

誠然,他可以背著弓前往崎冰洋,在那裡才交給希彌爾。但是,他隻有弓沒有箭,在海裡也無法使用,這件武器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發揮空間,隻是累贅而已。背著它在海裡長距離遊動,勢必會影響他的速度和敏捷度。

本來,他那麼早出發,就是因為想和走陸路的希彌爾同步到達目的地。減慢遊速,就與本意相反了。

那麼,若是先折回曼越洋,把弓箭交還給希彌爾,再轉身離開呢?

那時,希彌爾說過,她的公會會在大半個月後出發。

而從曼越洋逆流來到水瓶之洋,他隻用了十二個晝夜。回去時是順流,時間會更短。完全來得及在希彌爾出發前把弓交給她。而且,這把弓隻有回到希彌爾手裡,才能發揮它的用途。

更重要的是,折返要花的時間,相比起負重遊動所延長的時間,短得不值一提。應該怎麼做,已經很明顯了,不是麼?

希彌爾看到他忽然回來了,大概會很吃驚吧。若她知道他找回了她心心念念的武器後,應該會很開心的吧。

卡爾洛嘴角微翹,浮現了一個難掩期待和雀躍的笑容。他揚手把弓背在了肩上,把被弓身壓著的銀發拉出來,便轉身鑽入了波濤裡,朝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

遙遠的曼越洋。

風和日麗,秋高氣爽。海洋倒映著天空,沉澱為了一種純淨的蒼藍。

在卡爾洛離開的兩天後,狩獵季正式開始了。

數不清的猩紅色浮標在海麵上飄動,致密的漁網從海麵開始,一直到海下三十米的深度,拉開了一張不易察覺的、橫截了希泊支係人魚遷徙路線的死亡之網。

隨水波晃蕩時,它堪比天下最柔軟的絲線。可一旦有獵物撞上,它便會迅速攣縮,禁錮住對方。每根絲線的交叉處,都係著一個彎鉤狀的鋒利魚鉤。若人魚不管不顧地橫衝直撞,意圖用蠻力去掙脫攣縮的漁網,便會被魚鉤倒插入鱗片裡,越掙紮就越痛。

中型船隻熄滅了螺旋槳,安靜地停駐在遠方的海麵上。

自捕獵季開始的那天起,二十個日夜轉瞬即逝,至今還未有人魚撞到網上。獵人時不時地舉著望遠鏡,遠眺漁網附近的海域,期待能看到海水被猩紅的液體染紅。

船頭,一個新手放下了望遠鏡,有些沉不住氣,道:“前幾天撞到網上的都是一些普通的魚類。怎麼這麼久都沒有人魚上鉤呢?”

身旁,一個在公會待了好幾年的獵人瞥了他一眼,取下了口裡的煙,鼻孔熟練地噴出了兩簇白煙,新人被嗆得猛咳起來。老獵人嘿嘿一笑,用力地拍了拍新人的肩膀,道:“著急什麼,今年春季時,海水的回暖來得比往年都早,所以,今年一定是我們的豐收年。再說了……”

“什麼?”

老獵人笑了,壓低了聲音:“今年咱們可被編入了希彌爾的分隊。彆看這娘們平時不聲不響的,其實箭術非常帶勁。你看上一次的任務,她一個人獵到的獵物,就抵得上我們五六個人的分量了。咱們跟著她,今年的獵物數量肯定能拔得頭籌,不愁分不到錢。”

“說得也是,希彌爾隊長的箭術……的確很厲害,我還差得很遠。”那年輕獵人臉頰微紅,摸了摸自己後背如出一轍的弓,臉上浮現了幾分向往和仰慕。

同一艘船上,二樓的眺望台,寧婧翻身坐在了船欄上,一隻腿的膝蓋屈起,一隻修長的腿垂落在外,如此危險的動作,她做得卻跟在玩兒似的。

她抱胸側頭,看著遠方波光粼粼的大海,銀色的發絲隨意地攏在了一頂褐色的達達尼昂帽裡,卷曲的兩簇隨著海風在輕掃她清瘦的臉頰,有點癢癢的。

卡爾洛已經離開快二十天了,除了幾天前,人品值突然詭異地提高了2點以外,指標就沒有出現過任何的波動了。

麻料的衣裳被大風鼓起,冰冷的望遠鏡晃動了一下。寧婧隨手擺弄了它一下,問道:“卡爾洛現在情況如何?”

這個問題,寧婧已經問了不下幾十次了。係統耐心道:“若速度如常,他應該已經渡過了水瓶之洋,在前往拉斐爾海的途中。”

寧婧滿意地點點頭,又說:“像這樣什麼提示都沒有,怪讓人不安的。”

係統:“宿主,不必擔心。沒有消息也是一種好消息。數值沒出現異常波動,就是一切順利的代名詞。”

“但願如此吧。”寧婧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不知怎麼的,最近眼皮總在跳。統統,眼皮跳時,是左吉右凶還是左凶右吉來著?”

係統:“……”媽的智障。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那兒傳來,寧婧訝異地轉頭,便看到一個背著長弓的年輕人興奮地朝她快步走來。此人正是最近兩個月才加入公會的獵人新手,名叫洛特。

“希彌爾隊長,咱們負責的分區裡出現了獵物!”

寧婧心神一凜,跳了下來,果斷道:“過去看看。”

大範圍撒網,肯定恰好會撈到一些不在狩獵名單內的普通魚類。這麼多天來,他們已經空歡喜過很多次了。寧婧已經做好了無功而返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這一次,撞到陷阱裡的,真的是希泊支係的人魚,並且是一箭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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