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過了湖海與山巒,顏千瀾最終在半山的一座竹亭裡輕輕地放下了寧婧。
此地雖然是半山,但地勢相當高聳,是一個入風口。亭外繚繞著簇簇漆黑的茂密枝葉,山下點點燈光有如流火。山壁蜿蜒著幾道清澈的瀑布,澄瑩的水流被銀月映照得幾近透明,好似幾道柔軟的冰藍色緞帶。流水聲被“嗚嗚”的山風吹得飄飄忽忽。襯得竹亭的空氣更為安靜。
從顏千瀾背上滑下來時,寧婧的膝蓋竟不受控製地軟了軟,差點兒沒站穩。
這也沒辦法,畢竟從顏千瀾出現開始,到脫險,被他帶走……一切都像個不真實的夢境。她迄今還處在一種飄飄然的恍惚狀態中。分明已經踩到地麵了,卻有種仍然踩著一團縹緲的雲霧的錯覺。
見到她晃了晃,顏千瀾化回了人形,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手,擔憂地端詳她神色:“姐姐,你怎麼了?暈嗎?”
寧婧搖頭。
站穩後,下意識地望了一眼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顏千瀾還是少年體時,骨架就比她大了一個號,更不用說拔高、伸展成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的此刻了。
他手心朝上,小心地托住了她的手掌,修長的五指微攏,單手就能完全包住她的一隻小手了,小心翼翼的姿態,充滿了嗬護和重視之意。
紅意在耳根稍稍聚集,寧婧輕咳一聲,站定了也沒有抽回手,而是慢慢地摸索著轉了個向,指尖滑入了他指縫中,變作了十指緊扣。
溫熱的掌心若有似無地相貼,仿佛訴說了某種無須言明的情愫。
顏千瀾妖魅的鳳眸微微睜大。怔了一下,嘴角慢慢地揚了起來。
寧婧正忐忑著,等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想偷偷看一眼他的反應。不料彼此視線就這樣撞了個正著,彼此都是心臟砰砰跳,有些心知肚明的歡喜,又有些害臊,卻誰都不肯鬆開手。
偏偏這個時刻,他的目光還不著痕跡地往下一落,在她嘴唇的方向停了停,喉結不明顯地微動了一下。
寧婧察覺到了,心跳陡然又快了幾分,閃過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他不會是想親她吧。
記得他第二次化形時,就已經吻過她一次了。可那次隻能說是誤打誤撞,是他不懂這方麵的事。之後她還告誡過他,今後絕不能未經允許就親吻一個姑娘。不然就成登徒浪子了。
然而到了今天,雙方的心境都變遷了。如果顏千瀾還想做那種事,她非但不會拒絕,暗地裡還會有一點兒期待……
不過,他會不會以為她依然排斥?
她該閉上眼睛,給他一點兒暗示嗎?
寧婧思緒飛快閃動,豈料顏千瀾卻沒有如她猜測那般低頭。他咽了咽喉嚨,很快就挪開了目光,抬起了空著的另一手,指了指從這座竹亭延伸森林的小路,柔聲道:“姐姐,這裡冷,我們先進去再說吧。”
寧婧:“……”居然猜錯了!(=_=)
好在剛才沒有自作多情閉上眼睛,不然羞也羞死了!
被顏千瀾牽著往前走了一段,寧婧消化了那點兒尷尬,才察覺到這條狹窄的長路,竟是一條用青竹與繩索搭成的山澗小橋。以竹為柱,巧妙地支撐在了山壁上。底下是白霧濃濃的萬丈深淵。
山風吹得竹橋在輕微地左右搖曳。每走一步,都會聽見竹子相互摩擦的“吱呀”聲,有種搖搖欲墜的危機感。讓人懷疑它到底穩不穩固,會不會突然“啪”地斷掉一根,害得人滾落深淵。
似乎發覺了她的不安,顏千瀾放慢了腳步,攬住了她的肩,一邊說:“彆害怕,不會掉下去的。”
寧婧含糊點點頭。也是。以顏千瀾目前的妖力,都可以漂浮在半空了。有他在,她想摔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根本不用杞人憂天。
有驚無險地過了竹橋,繞過一片低矮的樹林,呈現在前方的,是一座朱紅瓦片,青白牆身,精巧有如畫廊樓閣的三層建築,外延繞了一圈矮小的牆。紙窗內透出了光芒。正門前還懸掛了一盞剔透的花燈照明。空氣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人聲。
寧婧有些驚訝,左右一看:“這裡是?”
有那座簡陋的竹橋做初印象,寧婧原以為,在這種荒山野嶺,即使有歇腳的地方,也會是與前者風格相近的小茅屋、漏雨的破廟。結果卻看見了一座與“衰敗破落”一詞完全不沾邊的貴氣樓閣。
顏千瀾倒是沒有隱瞞,直白地解釋道:“這裡原本是一座荒宅,隻不過被我用法術修飾過一番而已。”
寧婧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民間話本裡,也常有類似的故事,說某書生在山中迷路,冷餓交加之際,遇到了一戶隱居在山野的富貴人家。書生最初也覺得有些古怪,心想這種荒山野嶺的鬼地方,走一天都見不到一個人影,又不是什麼風光優美的世外桃源,這戶富貴人家在有得選擇的情況下居然還定居在這裡?但很快,他就在宅邸的主人熱情招待下樂不思蜀,將疑竇拋到腦後了。直到翌日天亮,書生從酣眠中蘇醒,才驚恐地發現自己睡在了一片陰森的亂葬崗裡,目之所及都是無名的墳塋。昨夜與他春風一度的美人,也成了一個龜裂的骨灰壇。哆哆嗦嗦地拉開衣裳,心口還多了一枚血爪印。原來,昨夜的奇遇都是妖怪鬼物造出來取樂的幻覺而已。書生上了套,享用了它們的東西,便要付出代價。血爪印下的心臟,就是它們“預訂”的東西。
話本自然有誇張之處。但走進屋子後,寧婧忽然有點明白,這書生為何會上當了——強大的妖怪所布下的法術,是真的能夠以假亂真的。她摸了摸掛在牆壁上的字畫,又伸手敲了敲花瓶,聽見“叮”一聲,愣是看不出半點破綻。
顏千瀾將寧婧帶到了一樓唯一一個房間前,推了了門。寧婧定睛一看,便看到闊彆了幾天的馮元夫婦、馮清、阿穀,和衣並排躺在了一張橫放的木床上。均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胸膛起伏很是微弱,嘴唇隱隱發青,任誰看都不會覺得他們隻是睡著了。
“他們怎麼了?”寧婧微驚,快步走近。伸手搭了搭他們的脈象,卻沒感覺到中毒之象。
“他們吸入了嶠山的山穀中的瘴氣,所以昏迷了。”顏千瀾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在床邊站定了,翹著手臂:“好在時間不長,躺幾天就會醒來了。”
寧婧有那麼一瞬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反問:“嶠山……山穀?”
嶠山,她自然是聽過的。它橫亙於菖州與弁州之間的那片人跡罕至的崇山峻嶺之地。那裡方圓百裡,妖氣彌漫,是形態各異的大小妖怪的修煉寶地。找不到一條人類的村莊,也沒有人敢定居其中。
嶠山是群峰之中最壯闊的一尊龐然大物。山勢綿延,氣勢磅礴。單單是它一座山,就占據了十之三四的地界。遮天蔽日,山脊銳利,割裂昏曉。籠罩在陽光中的山峰,素來被稱作陽麵。終年都繚繞著不化的瘴氣的幽深山穀,則為陰麵。
在陽峰出沒的,基本都是普通的小妖。那籠罩在陰影中、遊走著無數吃人不吐骨頭的凶殘大妖的山穀,才是真正讓人毛骨悚然的危險地帶。好在,這些妖怪因為常年生活在穀底,所以都很畏懼陽光,也依賴底下的環境,基本不會從穀底爬出來。這才沒有瘟疫一樣散播到周圍的城鎮裡。
從菖州去弁州的路上,不管怎麼樣,都會涉足嶠山。若是不走這裡,就要費好大功夫,繞一圈遠路。為免不小心墜入山穀、被底下的東西啃得皮肉不剩,人們取道時,也隻會走陽峰,絕不會作死繞到陰麵。
顏千瀾與馮家人,若是安安分分走了尋常的道路,又怎麼會和那片恐怖的山穀有所牽扯,甚至還吸入了底下的瘴氣?
而且,他們又是怎麼逃出來的?須知道,一個道行高深的天師墜入嶠山山穀,也多半隻會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馮元這一行人在妖怪麵前都沒有自保能力,唯一有妖身的顏千瀾也未渡天劫,靈力還雪上加霜地被封禁了……最後他們卻都活了下來,一個不漏地逃出生天,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寧婧回過神來,驀地抓住了他的手,緊張道:“你們怎麼會跑到那個地方去的?”
“這便是我準備告訴你的事。”顏千瀾牽著她走上了二樓,讓她在椅子上坐下,一邊道:“我們之所以會闖入了嶠山山穀,是因為馬車墜崖,被迫掉了進去。”
寧婧臉色唰地白了。
顏千瀾垂眼,回憶道:“最開始,我們是沒有偏離常規的道路的。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前路卻被傾瀉的山泥堵住,我們被迫改道。”
當時的他,還被渙靈符的餘威壓製,昏昏沉沉的,處於一種能接收到外界信息,身體卻無法做出反應的狀態。
彼時,太陽雖然還沒下山,可頭頂已隱隱有水汽聚集,恐怕很快就會下起雨來。若是停在此處,難保馬車邊的山泥會不會步上前方那堆的後塵,傾瀉下來,掩埋住他們。再說,按照計劃,天黑前他們就該抵達弁州外延的城鎮。商議過後,馮家決定改道。
然而,常規路線之所以是常規,之所以多人走,除了因為平坦,還因為距離妖怪最常出沒的腹地比較遠。
馮元的馬車轉道而行後,倒是沒有迷路,卻遇到了比迷路更可怕的——饑餓的妖怪。
暴雨傾盆,電閃雷鳴,馬匹拖著馬車在暗下來的山林裡慌不擇路地逃竄。根本沒意識到他們已經越過了山脊的交界,闖入了陰森恐怖的背麵。
路越走越窄,他們被包抄到了一條窄路上。一側是筆直的山壁,另一側則是看不到底的深淵。高速旋轉的車輪在山壁上摩擦出了火花……最終,馬匹一腳踏空,馬車徹底失衡,如同一塊脆弱的積木,混合著雨珠,側翻向了山穀。
僥幸的是,山壁上橫伸出了無數老樹枯藤,阻攔了墜落,馬車才沒有直接摔得四分五裂。最底下還是一個水潭,變相又多了一層緩衝。
“……”寧婧怔怔聽完,她在被霍天師囚禁時,還以為顏千瀾已經逃出了生天,沒想到在他那邊,也是另一條絕路,不由生出了無上的後怕:“你,你現在還有沒有哪裡疼?後來又如何了,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無礙。”顏千瀾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似在無聲安慰她,道:“姐姐,說來你也許不會相信,其實我們可以活著離開嶠山,都是因為穀底的那些瘴氣。”
寧婧疑惑:“什麼意思?”
顏千瀾不答反問:“你可知道,為何嶠山的妖怪特彆多?”
寧婧不確定地皺著眉:“我聽過傳言,說對於妖怪來說,那裡是一塊修煉的寶地,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但一直不知道原因。啊,難道……”她一下瞪大了眼,“是那些瘴氣……”
“不錯。”顏千瀾頷首,輕輕籲出口氣:“就是因為那些從穀底飄出的瘴氣,可以催穀妖怪的修煉速度——我原本也與你一樣百思不得其解,去到才發現其中奧妙。在瘴氣稀薄的陽峰,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瘴氣最濃鬱的穀底。”
當然了,儘管穀底的瘴氣最濃,卻不會有小妖會跑去裡麵修煉。不然十有□□會被吃掉。命都沒了,修煉速度再快有什麼用?慢點就慢點吧,反正都比嶠山外麵快就行了。
“原來如此……”寧婧喃喃:“嶠山的山穀,真的是傳言那樣的嗎?”
顏千瀾的眸子有些暗沉,搖了搖頭:“說實話,我在裡麵待了兩天兩夜,卻也說不清那是個什麼地方,因為瘴氣裡什麼都有。那裡,就像一個血肉橫飛的巨大養蠱池,能留下來的,都是最強大嗜血的妖。”
“他們還為了我們這幾個新出現的食物而不斷廝殺。”顏千瀾自嘲一笑:“所以,那兩天兩夜,我一直不敢閉上眼睛,一直帶著馮元幾人不停地換地方東躲西藏,但還是差一點被吃掉。”
寥寥數句,寧婧的眼前就浮現出了一幕幕人間地獄般的情景,心臟好似揪在了一起。
才說了那麼一點,她就露出了這麼心疼的表情,顏千瀾一頓,笑了笑,止住了可怕的話題,柔聲道:“不過那都過去了。我們最後還是化險為夷了。你看,我不就正坐在你麵前嗎?”
“後麵又怎麼樣了,快告訴我。”
“原本,我是不會那麼快恢複人形的。但馬車在墜落山穀時,被樹枝攔在了空中一個多時辰。馮家人都被震得昏迷了。而我,卻因那瘴氣之故,靈力衝破了封禁,內傷愈合的速度也超乎想象。在樹枝撐不住之前,我就將他們幾個帶出馬車了。”
寧婧逐漸明白過來:“瘴氣讓你的修煉速度都加快了,提前迎來了第三次的化形,所以你才說你們是因為瘴氣得救的?”
“不錯。在山穀裡待著,靈力增進的速度是外麵的千倍之快。但我也發現,那些瘴氣會讓靈智變得狂躁暴戾。所以即使有利於修煉,也不宜久留。當我恢複一點力氣後,為馮家幾人治好了傷,本想立即離開。”顏千瀾兩道目光看向她,聲音逐漸低了:“可我發現,那不是容易的事。離開山穀的那片天空裡,徘徊著許多不明的暗影。我沒有把握一定能衝過去,隻好忍著,又在穀底下待了一晚。”
突出重圍,離開嶠山時,已經是第三天的申時了。他赤紅著眼,將馮家幾人暫時藏在一個可以庇護他們的地方,立即趕向了霍天師那邊。
為了引誘他入陷阱,霍天師並沒有在路上做氣味的掩飾。但時隔幾天,原有的氣味已經被擾亂了。所幸他還是在子時前夕趕上了,截住了霍天師的詭計。
“姐姐,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害怕。”顏千瀾深吸口氣,慢慢將頭靠在了她的手上,澀然道:“害怕自己會死在嶠山,害怕你會被那些人折磨,害怕明明可以卻趕不上。”
若他風塵仆仆趕來,最後卻隻能見到她變得冰涼的屍體……他真的想象不出,自己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
“霍天師認為留著我的命可以將你引來,所以,期間也沒有對我怎麼樣。”寧婧歎了一聲,摸了摸他的臉頰,溫柔地笑了笑:“你還及時出現了,一點兒也沒有遲到。我們還因禍得福了呢,現在的你,已經厲害得什麼霍天師都不是你的對手了。不是嗎?”
“總之這樣的滋味,我真的不想再嘗一次了。我今後都不要你瞞著我、保護我了,有什麼事都讓我來擔著。”顏千瀾悶聲說完,直起身來,瀲灩雙眸凝視著她,八分認真深情,兩分隱隱哀求:“姐姐,我們今後永遠在一起,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永遠在一起不分開……這句話的某個字眼,仿佛在她心裡戳了一下,讓她想起了一個被她暫時忘記了的事,一晚上的歡喜裡冷不丁滲入了一些悵然。
寧婧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不忍讓他失落,點了點頭。
這一絲不自然的起伏沒有躲過顏千瀾的眼睛。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正欲說什麼,寧婧的肚子卻忽然響起了“咕”的一聲。
顏千瀾愣了愣。
寧婧有點兒尷尬地捂住了肚子,小聲說:“對了,我忘記說,我今天還沒吃晚飯……”
“都怪我忘了。”顏千瀾了然,歉然一笑,立即起了身,讓她稍等一下。
出去後沒半柱香時間,顏千瀾就帶著一個食盒回來了。裡麵裝的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寧婧被勾得食指大動,在桌子旁坐了下來,但想到了他的法術,又有些不放心:“這是你用法術變的嗎?”
妖怪的法術與障眼法類似,比如將樹葉變成元寶,將破屋變成金屋……如果這些食物都是法術變的,那它們原來是什麼東西?
顏千瀾大言不慚:“當然不是,這是我親手做的。”
寧婧懷疑地瞅著他:“真的?”
頂著這兩道仿佛看穿了他的目光,顏千瀾隻得聳了聳肩,說了實話:“好吧,我招了。這是我從山下一家還沒打烊的酒樓裡買的。”
一邊說,他已經一邊將食盒一一打開,擺在了寧婧麵前了:“快吃吧,現在應該溫度剛好。”
既然知道了是真的食物,寧婧也就放心了,乖乖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顏千瀾挑眉,敲了敲桌麵,明知故問:“怎麼還不吃?”
“……”寧婧嘴角抽搐,指了指被他拿在手裡的唯一一雙筷子:“你不把筷子給我,我怎麼吃?”
被指出了詭計,顏千瀾也絲毫不惱,笑吟吟道:“姐姐你這麼累了,還是我喂你吧。”
“不用了,我也沒有累到這個程度啊。”寧婧拒絕了他的貼心服務,一探身,將筷子奪了過來。
顏千瀾本就是逗逗她,根本沒用力,任由她搶過去了,狀若無奈地托著腮,道:“我真希望姐姐可以多些依賴我。”
寧婧嚼著雞肉,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他一腳,哼道:“你以為我會跟你客氣?放心,以後使喚你的機會多得是。”
“好呀。”顏千瀾衝她一眨眼:“那我就等著了。無論是沐浴、梳頭、哄睡……都可以儘管吩咐我。”
寧婧的眼角也開始抽筋了:“這些就不勞煩你了吧。”
“姐姐,你不用跟我客氣的。”
“我沒有跟你客氣!”
……
過了兩日,馮元一家果然如顏千瀾所言,一一蘇醒了。從墜下山穀到吸入瘴氣太多以致昏迷的這段期間的記憶,都還清晰印刻在他們腦海裡。他們自然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活下來,全是因為顏千瀾始終在絕境中帶著他們,沒有一刻放棄過他們幾個累贅,都十分感激。
出了房間,看到闊彆幾天的寧婧已經安然無恙了,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比剛才更高興了。
其中,以馮元的心情最為感慨。
在帶著狐形的顏千瀾離開菖州時,他就已經從自己的姐姐那裡聽說了寧婧與狐妖有情一事。結合前後,不難聯想到幾年前的那隻在藥廬裡抓傷了他、充滿了敵意和攻擊性的小狐狸。那時就覺得這小畜生聰明得不像樣,沒想到內裡還真的不是普通狐狸,而是狐妖。
也才明白,原來寧姑娘與這隻狐妖的緣,結得那麼早,早已容不下第三者插入了。
顏千瀾與寧婧已經不打算回到藥廬了,想另尋一個地方定居。馮清很是不舍,約定了寧婧,在定居下來後,要寫信回偃春。寧婧笑著應下了。
兩日後,他們在原地揮彆了馮元一行人。直至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林間,寧婧扯了扯自己的包袱,覺得一身輕鬆:“我們也走吧。”
顏千瀾點頭,默念了幾句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