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幽靈百分百》錄製現場。
許汴州剛讓助理把昏迷的許白鏡接出來,就被蜂擁而上的媒體團團圍住, 鎂光燈閃的能把半邊天照亮。
“許汴州先生,可以就您養子許白鏡在節目中引發爭議的表現作出回應嗎?”
“許先生, 您養子是否是由於平日虧心事做多所以才格外懼怕鬼神呢?許白鏡還會繼續演藝活動嗎?”
“許先生……”
許汴州再也忍無可忍,用力推開湊到眼前的話筒,怒喝:
“——夠了!”
記者們驟然一靜,但隻不過沉默了兩秒, 便再次像打了雞血一樣湊上來。
“許先生”“許先生,您養子……”“請正麵回應,許先生!”
“我出這個數,買你們所有媒體閉嘴。”許汴州比了個手勢,“你們老板應該已經接到通知了,明天,我會讓節目組、女主持人和所謂的幽靈向許白鏡公開道歉, 一切都是他們為了熱度自導自演。”
許汴州給許白鏡善後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這還是第一次鬨的這麼大,而且還是直播, 在上百萬觀眾的親眼見證下簡直毫無轉圜的餘地。但好在許汴州有錢。
封口媒體、撤熱搜、讓相關人士道歉。
許白鏡那麼高調, 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個總裁爸爸叫許汴州。這些是必須做的, 不然丟的就是他許汴州的人,讓他在下屬和同行麵前臉往哪裡擱。
許汴州表情陰沉地說:“所以現在,帶上你們的攝像機和話筒,滾!”
在場記者嘩然。
出這麼多錢隻為了買媒體閉嘴,還真是闊綽啊。
許汴州這麼說, 他們暫時不敢拍了,但是也沒有就此後退,而是在原地等上司通知。
幾乎是許汴州話音剛落的同時,整個現場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
“喂?老板,我在《幽靈百分百》現場……對的,遇見許先生了,要停拍嗎?”
許汴州麵色稍霽。
看吧,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個時代所謂的媒體,都隻是資本的傳聲筒而已,娛樂媒體就更是如此了。
“電話打完了就滾開,”許汴州趾高氣揚道,“我趕著回公司,美股再過半個小時開盤,你們耽誤不起。”
記者們不動,神情遲疑。
他們麵麵相覷,然後說:
“我家老板說拍攝繼續。”
“我家也是,拍攝繼續,新聞會在明早加急準時播報。”
“巧了……”
許汴州臉色一變:“乾嘛?收了錢不乾事?還是嫌錢不夠?”
離許汴州最近的那個娛記小聲說:“許先生,我家老板說,你轉過來的錢已經退回原賬戶了,因為另一個叫繆斯什麼什麼的主顧出了你十倍的價格,買新聞如期上報。”
“我們也是。”
許汴州:“……”
不可能!
他出的價格本來已經很離譜了,再翻十倍,連他都要變賣不動產才能湊齊的價格。
繆斯?外國人?
“不如,您在這位的基礎上,再翻十倍給我們?”其中一個娛記提議道,娛記們全都蠢蠢欲動的模樣,“那我們立刻滾蛋。”
其他娛記附和:“對對對。還是說,您錢不夠?”
就像許汴州想的那樣,他們娛記的確是資本的傳聲筒。誰有錢,誰說了算。
如果許汴州沒錢,那可就不歸他管了。
許汴州:“…………”
許汴州額頭上青筋暴起,也就是在這時候,身旁助理背著的許白鏡悠悠轉醒。
許白鏡還腫著一張豬頭臉,他看向許汴州,小聲說:“爸,你會幫我的吧?不過就是一百倍而已,這點錢你都沒有嗎?”
這點錢?
他管幾億叫‘這點錢’?!
就聽見許白鏡還在繼續說,越說越振振有詞:“之前……之前我《遇龍夜》的角色被搶走了,你什麼都沒有做。我前幾天不過是想帶朋友去太平洋上某個海島玩一玩,你又說那個島被私人花高價買走了!”
“你明明是我爸,卻什麼都做不到,現在我又要被全國人民嘲笑了!”許白鏡說著抽泣兩聲,“我知道了,隻是因為我不是親生的……”
‘我不是親生的’和‘像小時候那樣’,這兩句話都是許汴州的死穴。
他陰著臉權衡了一下,勉強開口:“二十倍,我在我原本的基礎上出二十倍,買你們閉嘴。”
娛記們不說話了。
片刻後,其中一個娛記小聲說:“那位主顧說,無論您出多少,他們都出您的十倍。”
反正不差錢。
許白鏡急眼了:“爸!!”
一旁的助理忽然拿著隻耳機,小心翼翼地捧到許汴州麵前,說:“許總,剛剛有個陌生電話打進來,說要跟您聊聊,可能就是……那邊。”
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許汴州總算鬆了口氣,看來對麵也不是傻子,說不定他們也隻是虛張聲勢。哪有人真拿的出那麼多錢?
許汴州戴上耳機時,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明明是盛夏,卻有種一腳邁入冰窟窿的感覺,後脊背發涼。
話筒那邊,傳來一道稚嫩的男孩聲音,忽遠忽近。他不說話,隻是在哼歌。
是個調子古怪的童謠。
許白鏡隻是聽到這個聲音就渾身發起抖來,麵色青白,伸手抱住了自己的頭:“爸,是、是鬼,救我……”
“夠了!”那聲音聽得許汴州也覺得心裡發毛,他喝止道,“有話直說,不要故弄玄虛。”
話筒那邊,童謠停了。
電話似乎被另一個人接了過去。很快,許汴州聽見男人的聲音:
“您就是許白鏡的家長?”
這是個十分彬彬有禮的聲音,腔調甚至像中世紀的貴族。
即使在許汴州這種習慣了發號施令的人聽來,對麵都有不容小覷的氣場。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還沒有消散,甚至變本加厲。
許汴州的氣勢不由自主就弱了幾分:“是我,怎麼,不要拐彎抹角了。我知道你的錢也不夠……”
“錢?”那個男人忽然笑了笑,他的語氣竟然有幾分悲天憫人,說,“不,先生,不要說百倍,您說的價格,千倍萬倍我們也不缺。”
“我隻是憐憫您。”
許汴州氣極反笑,不可思議地質問:“憐憫?他媽的,我有什麼需要你憐憫的,我事業有成,家庭幸福,我才是——”
“抱歉,許先生,我再問一遍,”男人不得不打斷他,問,“你是許白鏡的家長嗎?許白鏡也這麼覺得嗎?”
許白鏡:“你他媽什麼意思……”
“您真的很讓人同情。”
男人輕歎一聲,說:“在我看來,您隻能算是人形提款機而已。”
還是全自動的那種。
“我也是家長,我很了解,因為我家小孩比你家的社會垃圾要好一億倍。”索倫的話終於不再留情,他打了個響指,“不信的話,不如現在就來試試。”
下一秒,路燈‘啪’地一聲斷線,整個街區陷入一片黑暗。
“怎麼回事,停電?”娛記們心理素質還是強的,稍微有點恐慌,但並沒有出現推擠的情況。
但許汴州不一樣。
他清晰地看到了,就在路燈熄滅前的最後一秒,許白鏡腳下明明白白地倒映著兩個影子。
“啊!!啊!!爸,救命啊!!!”許白鏡應該是回憶起了不久前的經曆,腿軟的都站不起來了,拚命哭嚎,“爸!”
許汴州心裡一軟,果然許白鏡還是依賴他的,他向許白鏡走了兩步:“彆怕,爸保護你。”
許白鏡卻駭然地看著他:“你背後……”
許汴州心裡一寒,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肩上不知何時變得沉重,他轉頭一看,正對上一個縫線玩偶的臉。
那玩偶詭異得很,竟然在笑,邊笑邊發出如嬰孩的抽泣聲。許汴州咬牙一扯,那玩偶卻像黏在他背上了一樣怎麼都扯不下來。
這下許汴州也是有點怕了,而且他們身邊其餘人不知何時竟然消失的一乾二淨!
許汴州向許白鏡走:“彆怕,白鏡,我……”
誰知許白鏡竟然尖叫起來:“怪物,你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
許汴州呆了呆,隨即難以置信道:“荒唐。”
許汴州的車停在不遠處,許白鏡連滾帶爬地跑上車,許汴州急忙跟上去,車門卻在他眼前鎖死了。
“許白鏡,我是你爸!”許汴州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許白鏡看他的眼神隻有害怕與憎恨,“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鬨鬼的地方嗎?”
許白鏡:“對不起,爸,我還年輕,我真的不想死……你既然是我爸,又不能為我出氣、為我封口媒體和撤熱搜,就最後為我著想一下吧。”
“我,我以後會去祭拜你的,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你,你安息吧。”
說完這句,許白鏡顫抖著踩下了油門,車如離弦之箭遠去。
許汴州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車遠去。
原本黏在背上的玩偶不知何時已經鬆開了,許汴州仔細看了一下,那隻是一個帶了喇叭的電動舊玩偶而已,隻會重複單調的一段音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