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覺很奇怪,明明和陸雲澤才相遇半個多月,但對麵前這個人的信任卻是前所未有的。他在陸文傑和張紅盼手裡挨過那麼多的打,同村的人看到了,也隻是搖頭歎息,從沒有伸手過來幫忙。賀邵承曾經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相信誰了,畢竟所有的人都不會幫他,唯一愛他的母親也已經去世了。
然而遇到麼兒之後……什麼都變了。
賀邵承一直都記得陸雲澤在田埂上說的那一句話——他心疼自己,還跟著哭了。這句話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呢?就好像是久旱開裂的土地終於得到了雨水,讓那顆近乎死亡的種子重新生根發芽。
陸雲澤抱住了他,皺著眉有些笨拙的摸了摸賀邵承的背。
這趟車就四個小時,剛好又是下午,兩個人就一起躺在上鋪擠著睡了一覺,身體都靠得緊緊的。賀邵承已經和陸雲澤一樣高了,骨架又大,此時很輕易的就把人裹住了。火車行駛在鐵軌上經常抖動,並不像以後的動車那樣平穩。陸雲澤有些受不住顛簸,手輕輕的搭在賀邵承的胳膊上,睡一會兒就要醒一下,看一看賀邵承再繼續睡。
快到上海的時候,是曾姥爺把他們兩個喊起來的。
陸雲澤還以為已經到了,猛的坐起來撞了頭,捂著腦袋鼓著臉,不肯說自己撞得冒出了淚花。賀邵承的臉上終於有了笑,陸雲澤還氣鼓鼓的瞪他。兩個人一前一後爬下了鋪,對麵其他的旅客還誇他們兄弟兩個感情真好,睡一個鋪。賀邵承就勾著唇去幫陸雲澤檢查剛才撞到的地方,確認隻是稍微紅了一點之後才輕柔的摸了摸。
“下次起來小心一點。”他說話的聲音低,嗓音也不大,隻是說給陸雲澤一個人聽的,“慢慢的起來。”
“……要你說。”陸雲澤扁了扁嘴,卻是接著又“嗯”了一聲,和他一起拿好了行李。
曾姥爺之前接了杯水,兩個人都喝了一點,喝乾淨了再收的杯子。剛好火車也到了,列車員廣播上提醒下車,他們就都拎著包裹從車門下了。下一班火車還有半個小時才到,陸雲澤看到邊上有小賣部,走過去瞧了一瞧。他看到了這會兒還很時髦的方便麵,不過要四塊錢一份,比肉還貴。
“你有想吃的東西嗎?”他左右瞧了瞧,去冰櫃裡拿了三瓶北冰洋,“我現在還不餓,等會兒火車上吃盒飯就行。但是你飯量大,要不在這裡先買點彆的……?”
賀邵承沒有拒絕,拿了兩個麵包。
曾姥爺還在站台那邊等著呢,見到外孫拿了汽水兒過來,也不抽煙筒了,跟著學時髦,把吸管放到玻璃瓶裡喝。他也嘗過這個汽水兒,隻是要省錢,大多買給外孫,自己是不舍得的。此時一口冰水下去,又甜又冒泡,瞬間連汗津津的背都舒坦了。
火車到了,他三個人一手一瓶北冰洋,一起上了車。
這班列車似乎要高級一點,一進門感覺就乾淨敞亮不少,而且也沒有之前那擾人的炎熱。陸雲澤還以為火車都是沒有空調的,低頭看了一眼車票,這才發現從上海到深圳的這一個是K字開頭,也就是快速班。這趟車就更擠了一點,畢竟是兩個大城市之間的熱點班次。他們還是在一塊兒,上中下三個位置,不用和彆人拚。
陸雲澤坐在了下鋪上,還在喝那瓶北冰洋。
這會兒也快該吃飯了,火車一啟動就有乘務員推車小車過來賣飯。盒飯有國家硬性要求,並不算貴,八毛一份,但味道就不怎麼樣了。曾姥爺要了三份,打開也就是點紅燒素雞、肉末茄子這樣的菜。他雖然不挑剔,但難免心疼錢,拆開一次性筷子低頭吃了起來。
陸雲澤是真的不餓,喝完汽水兒之後還打了個嗝,從包裡又摸了個黃瓜出來啃。他的那份飯他隻嘗了幾口,接著就推給了賀邵承,讓他幫自己吃完,自己繼續啃黃瓜了。淡淡的黃瓜清香彌散開來,讓這一片被盒飯味籠罩著的地方稍微清新了一點。賀邵承飯後和他要了半根一起吃,曾姥爺倒是不要,趁著中途停車的時候跑出去抽煙了。
車廂裡始終都吵吵鬨鬨的,有的人已經坐下來打起了牌,有的則拿著收音機聽廣播。他們兩個什麼都沒帶,也不想參與那些事情,就一起抱著包裹到走廊上看外麵的風景。窗戶開著,夜風吹拂進來,讓車廂裡更涼快了一點。陸雲澤聽著賀邵承咬黃瓜的聲音,忽然笑了,說他吃東西像個土撥鼠,哢哧哢哧的。賀邵承也勾起了唇角,並不反駁,和他靠在一起繼續看外麵快速略過的農田風光。
有了空調,這一夜就睡得舒服了。
雖然他們有三層床鋪,但是中間那一層實在是矮得厲害,一睜眼睛就能看到床板壓著自己,難過的不得了。陸雲澤還是和賀邵承一起睡到了上鋪去,把行李都放在了最角落,不給任何人偷他們錢罐子的機會。他就在搖搖晃晃和賀邵承的味道之中睡到了天亮,醒的還算比較早的。賀邵承的胳膊給他當做枕頭墊在了脖子下麵,陸雲澤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給他揉了好一會兒。
賀邵承的耳根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