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1 / 2)

“胃潰瘍?”陸雲澤有些驚訝,他記得姥爺的胃癌就是在幽門,是一個潰瘍型的胃癌,等到後來終於開始疼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直接就說是惡性了。

原來在十年前……這還隻是個小小的潰瘍。

“對啊,都沒什麼感覺。”曾姥爺給他瞧了瞧藥,“醫生給開四盒這個,讓我吃完。哎,那胃鏡可太折騰人了,姥爺是這輩子都不想再做了……”

陸雲澤眨了眨眼,麵孔卻是立刻就嚴肅了,“不行,姥爺,咱們得聽醫生的。等著四盒藥吃完,我陪姥爺再去醫院做一次胃鏡。”他十分認真,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就算曾老頭覺得挺沒必要的,又和外孫掙紮了一下,也沒能改變外孫的態度,隻能苦哈哈的答應了下來。

賀邵承在邊上翻閱著小學六年級下學期的課本,是他和班主任借過來的。

他兒時跟著母親學過德語和英語,英文的語感十分好,白天自習課已經把英語課本翻閱完畢,這會兒正在看數學。他抬頭看了一眼麼兒,感覺到對方此時的態度格外嚴肅,心裡也有些訝異。不過想到畢竟是有關曾姥爺身體的事情,賀邵承又低下了頭,沒有多想這些事情。

數學教的幾個公式被他記在了心裡,儘管心裡明白自己肯定不會有任何的問題,但他還是沒有告訴陸雲澤明天自己就會去參加跳級考試。

他想要直接走到麼兒的教室裡,坐在麼兒的身邊。

陸雲澤還在那拉著曾姥爺,教育他注意身體的事情:“胃裡都有潰瘍了,姥爺,辣酒這段時間都絕對不能喝,以後也要少喝,頂多去買一點啤酒。其實煙也是……直接抽煙草對肺特彆不好,咱們少抽一點,如果能戒掉更好。”

曾老頭愁的頭發都要全白了:“麼兒,饒了姥爺吧,姥爺都抽煙草這麼多年了……你給我外麵的香煙,姥爺也抽不慣啊!”

“可那對身體不好啊,”陸雲澤抿著唇,小臉認真極了,“年紀大了就該注意身體了,現在沒生病所以不重視……可以後呢?”

曾老頭歎了口氣,雖然知道是這個理,但到底這會兒他還沒病過呢,並沒有辦法像外孫這樣嚴肅對待。他搖了搖頭,“人哪有不死的?姥爺就這點愛好……也不求活多長,每天這口煙就和飯似的,哪說斷就能斷的?麼兒呀,饒了我吧!”

他話一說完,就見陸雲澤的眼眶濕了。

陸雲澤還不肯讓眼淚掉下來呢,但到底是阻擋不住發酸的鼻根,眼眶裡這會兒已經蓄滿了淚,稍微眨一眨就能落下來了。他也不說話了,知道自己隻要開口就能帶上哭腔,太不體麵了。可他真的沒有辦法冷靜,賀邵承上輩子給曾姥爺找了那麼多醫生,最後都救不回來對方,癌症擴散到全身,最後每天都得打嗎啡才能不疼……

他真的不想姥爺再生病了。

賀邵承感覺到忽然安靜了,又抬起頭看身旁的麼兒,接著就是一怔。

他的麼兒……哭了?

曾姥爺坐在椅子上,這會兒瞧著外孫繃著小臉的樣子,心裡也一驚。他是鮮少見陸雲澤哭的,小東西又有主見,這一個暑假就忙出了一萬多塊錢的收入,在他眼裡都能算是個小大人了。可這會兒又給哭了,還是因為他健康上的事情,曾老頭心就虛了,又帶著些心疼,終於服了軟:“行……行,姥爺聽你的,姥爺都聽你的!”

他伸手給外孫擦了擦眼睛,粗糙的拇指上還有著這輩子都洗不掉的黑印子,“就這點事兒嘛……又掉金豆豆了。”

陸雲澤自己揉了揉眼睛,沙啞的“嗯”了一聲。

他這樣說了,曾姥爺今晚果然就不抽煙了,上樓睡覺前還很老實的刷了個牙。賀邵承後來也沒有再看書了,隻是安靜的在邊上陪著陸雲澤。陸雲澤自己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大腦裡忍不住的回憶起了上輩子的事情。他想起了和姥爺告彆的那一天,想起了自己在賀邵承懷裡痛哭不止的那一天,也想起了人生的結尾,賀邵承一邊流血一邊囑咐他去香港的那一天。

情緒控製不住的低落了下去,陸雲澤又揉了揉眼睛,把眼眶都揉紅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他應該冷靜一點,以後再好好的勸姥爺保重身體,慢慢的改變姥爺的生活習慣。但這些記憶都是最令他痛苦的記憶,如今重生了,也始終讓他心驚膽戰,生怕自己的這一世根本無法改變那些可怕的結局。賀邵承在他身旁已經緊緊的皺起了眉,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他按住了麼兒揉眼睛的手,同時又撫住了對方的額頭,強迫著陸雲澤看向自己。

“彆揉了。”他的嗓音十分低啞,“再揉要揉腫了,我去拿毛巾來給你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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