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賀邵承印象很好,每次這個小夥子進出學校都會和他們打招呼,長得又高又帥,當然就認識了。然而再看看麵前兩個農村家長,他忍不住的皺了皺眉,怎麼都瞧不出一點相似來——光那身上的氣質就全然不同,更彆說長相了。他心裡猶豫著,而陸文傑這會兒也開口了,儼然是個和孩子關係稍微有點不好的家長口吻——
“哎,這孩子,和我們鬨了脾氣,已經一段時間沒回村上見過我們了……我們當父母的,心裡也難受……”
他裝得還挺像,又給保安發了根煙,這才讓保安願意鬆口了。
“那行,過來登記吧。”
門衛也有個出入本子,兩個人就上去寫了名字,又按照保安的指點寫了日期,進門時間。張紅盼其實都不大識字,光是那個本子就讓她心裡生出了羨慕來,心裡更加決定要讓兒子壯壯長大了來縣城讀書了。她對自己兒子是百般寵溺,但想到賀邵承,心裡就來氣,覺得那個崽子根本沒資格來這麼好的地方讀書。不過這會兒還得先把賀邵承帶回去呢,她也就忍住了自己心裡的不虞,和陸文傑往初一一班去了。
“那小子……居然還跳級了,看上去成績不錯啊。”陸文傑忍不住感慨了一下,“我也就讀到六年級……怎麼學都頭疼,就不讀了。”
縣城校園到底條件比村上好多了,栽種的樹木都不少,整個環境都乾淨又敞亮,讓張紅盼忍不住的左顧右盼,“那是你笨,長了個豬腦子。等咱們家壯壯長大了……也直接
送這兒來,以後考大學去。”
“成,成……有了那辣醬方子,哪還供不起一個縣城的學!”
陸文傑笑了,和她一塊兒走到了初一樓,再稍微往前走幾步就是初一一班了。兩個家長出現在走廊裡並不常見,不少其他班的學生都側目過來,好奇的看著他們。張紅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想著趕緊去一班,把那小崽子領回家。
他們為了打聽賀邵承和陸雲澤去了哪裡讀書,好是費了勁,已經浪費一個多星期了!耳聽著曾老頭又出了一千來瓶貨,兩個人心裡已經癢癢的不行,每浪費一天,都像是虧了大幾百塊錢一樣。此時他們終於走到了初一一班門口,教室裡的班主任正帶著學生互動,積極讓同學們發言呢。她是個很年輕,也很有朝氣的老師,和班上學生處得非常好,課堂也基本上都是活躍的,舉手的同學數都數不過來。
“剛才林妙妙同學說得很好……父母對我們的關愛有的時候會以生氣的形式表現出來……遇到這種情況,同學們應該多和爸爸媽媽交流——誒?這是來找誰的?”
陸文傑敲了敲玻璃,全班連帶著女老師的目光都轉過去了。
陸雲澤本來還在盯著窗戶外麵的灌木叢發呆呢,跟著一扭頭,就看到了自己叔叔和嬸嬸兩個人。他猛的一驚,眉頭都兀的皺起了——
他們怎麼找到縣城裡的?
心口直接沉了下去,儘管還在驚疑不定著,但陸雲澤知道肯定不會有好事了。兩個人從鄉下跑到縣城裡,還追到他和賀邵承讀書的地方,肯定隻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把賀邵承帶走。
賀邵承也看到了他們兩個,原本還放鬆著的身體瞬間就繃緊了。
他坐在椅子上,死死的咬著牙,已經蟄伏了許久的恨意此時幾乎是噴湧而出,全部都蓄積在了他的胸口。毫無疑問,他恨極了這兩個人,連稱呼一句“養父養母”都並不願意。然而與此同時,那些痛苦的,孤立無援的記憶也讓他本能地生出了恐懼。他不斷地提醒自己,現在的他已經和過去不同了,他不再是那個沒有人要的孩子——他有麼兒,有曾姥爺,有屬於自己的家。可身體還是控製不住的冰冷了起來,仿佛回到了那個冬天。
腰上已經愈合的傷疤又一次隱隱作痛。
肉被燙熟的聲音,疼到讓他把嘴唇都咬破了的痛苦,一瞬間都重新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