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緒還是無法像平時那樣,畢竟在警察麵前把所有的傷疤都揭了起來,相當於把那些痛和那些苦又都回憶了一遍。陸雲澤給他拿了衣服,賀邵承安靜地去浴室洗澡,衝完了澡就上了床,坐在那裡發怔。他這樣沉默其實讓陸雲澤心裡挺擔心的,自己匆匆的洗了一把就回來陪他。他也穿著睡衣坐好了,瞅著身旁的賀邵承,伸手過去想要再牽一牽對方。
“賀邵……”
“麼兒。”承字還沒說出口,他身旁的人卻是先一步開了口,直接就伸手摟住了陸雲澤的腰,把自己的臉深深的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溫熱的身體貼在一起,他忍不住的眨了眨眼,接著才抬起手,也抱住了賀邵承。
他們兩個還都沒有成年,擁抱也隻是很單純的擁抱,但賀邵承忍不住地就收緊了胳膊,把陸雲澤緊緊的擁在懷裡,直到彼此的身體之間沒有任何一條縫隙。他嗅到的都是麼兒身上的味道,感覺到的也都是麼兒身上的體溫……
他不在那個冰冷破舊的農屋裡,他在麼兒身邊。
陸雲澤輕輕的摸著他的背,小聲的哄著:“沒事了……賀邵承,他們會受到法律的製裁的……”
他這會兒也確定了,賀邵承肯定是沒有戶口的,剛好處理完這件事就把戶口落到他們家,再也不分開。
“我和姥爺都要你的,我們三個是一家人呢。”
賀邵承低啞的“嗯”了一聲,還把臉埋在他肩膀上。
陸雲澤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背,手指隔著衣服觸摸著那些傷疤,充滿了溫柔,又充滿了憐惜,仿佛隔著時光擁抱到了當初那個被張紅盼打到顫抖的幼童。肩膀上逐漸有了溫熱的潮濕,讓他不禁怔了怔,接著才意識到是賀邵承……哭了。
被張紅盼用鐵鉗子烙時都沒有哭的人,現在哭了。
陸雲澤抿緊了唇,也不說話了。
在他懷裡的賀邵承連落淚都很安靜,隻是偶爾會控製不住的發出一聲低啞的哽咽。他的胳膊也繃得很緊,讓陸雲澤微微有些喘不過氣,卻舍不得從他身邊離開。手上拍撫的動作頓了頓,陸雲澤也有些鼻根發酸,沒出息的跟著落了淚。溫熱又濕潤的淚沾在了賀
邵承的脖間,他這才慢慢地感覺到了懷裡身體的顫抖。
賀邵承的哽咽終於逐漸清晰。
他像是一隻受了欺負的幼崽,低啞的嗚咽著,但每一聲嗚咽背後又都是曾經遭受過的虐待和痛苦。胸膛不斷的起伏、顫抖,他放縱著自己摟抱著麼兒,把那乾淨的睡衣逐漸濡濕了一塊。
“麼兒……”嗓音啞啞的,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的流下了更多的淚。
“我在……我在呢……”陸雲澤也吸著鼻子,努力的放柔了嗓音哄他。
他是這個世界最愛賀邵承的人,賀邵承所有經曆過的苦,也都是他心上的一道傷,每每想起都疼如刀絞,恨不得遭受過拐賣和虐待的是他自己了。手還在不斷的撫摸著,輕拍著那已經結實起來的脊背,他輕聲哄著懷裡的賀邵承,隻希望他能好好的哭出來,不要把那些痛苦都一個人壓在心裡了。
“難受……就哭好了,哭出來就舒服了……我不會介意的。”
“麼兒……”賀邵承又一次低啞地念了這兩個字。
對方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讓他甚至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親;而鼻尖淡淡的檸檬香氣也不斷的在提醒他,麵前的人是麼兒,是對他最好最好的麼兒。沙啞、低沉、壓抑的嗚咽終於逐漸激烈,他死死的摟著陸雲澤,最後終於發出了清晰的痛哭聲。仿佛要把這麼多年的委屈和不甘一並用淚訴說一般,很快就把陸雲澤的睡衣打濕了大片。
兩個人就在臥室裡這樣抱著,陸雲澤的下巴也正搭在他肩膀上呢,一邊拍撫著賀邵承的背,一邊跟著落下滾燙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