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姥爺催戀愛了(1 / 2)

1997年的新年,和以往都沒有什麼不同。

陸雲澤拉著賀邵承在上海給姥爺買了好些東西,從帽子到衣服到鞋,一個行李箱都塞不下。過年前都得添置些新衣服,除了姥爺,他們兩個也是。不過家裡頭衣櫃實在是滿滿當當,因此最終他們也隻是簡單地買了幾身,穿回去讓曾姥爺看看而已。

賀邵承冬天基本上就是西裝或者皮夾克,一米九的身材讓他站在人群之中都鶴立雞群,仿佛是海報裡走出來的模特;陸雲澤雖然去公司偶爾也穿西裝,但到底是身材偏纖細了一點,站在賀邵承身邊整個人都小上一號,略有些撐不起西裝的感覺,所以大部分時候他還是穿日常服。

他比較怕冷,皮夾克穿著也冷,每到冬天都是老老實實地裹上大棉襖,把自己裹成一個鼓鼓囊囊的球。這會兒平縣,陸雲澤就是套的一件新羽絨服,帶上帽子的時候一張小臉都幾乎要被絨毛遮掉。

曾姥爺瞧見外孫兩個,當然是高興極了。

回曾家村過年已經成了他們的習慣,每年都是去那老房子過的。小年夜前一天到家,住一晚上就搬去了村裡,稍微收拾收拾剛好過去掃墓。陸雲澤給自己的姥姥、父親都送了點花,隨後陪著賀邵承一起給賀邵承的母親燒紙。

這也是他們每年都會做的事情。

曾姥爺也在給自己妻子認認真真地燒,雖然燒紙錢這件事對環境不大好,但人有的時候就是這個念想。他一邊燒,一邊和妻子叨叨,仿佛就把自己的囑托和話語都傳遞了過去似的。瞧著墓碑上那小照片,曾國強還笑了,發覺妻子這麼多年都沒變過,他倒是徹徹底底成了老頭了。

陸雲澤蹲在邊上,瞧著金元寶被火焰吞噬,還覺得挺暖和的:“賀邵承……你媽媽,是怎麼去世的?”

如今彼此都回憶起來前世了,有些事想問也能直接問。

賀邵承看著那團火,神色十分平靜:“抑鬱病逝。”

“我的外公是德國人,來中國之後娶了妻子,生了我母親。但你知道的,那個年代對外國人並不歡迎,所以我外公就回德國去了,留下了我的母親和外婆。”將最後一把金元寶放進火堆,他就站在一旁看著那些紙張卷曲,變色,最終變成一團黑色的紙灰,“我的生父應該是看上了外公留下的一點產業,所以才去追求她……”

陸雲澤也站了起來,側過頭瞧著對方。

“但是……你生父,對你媽媽並不好,是嗎?”

“嗯,我外婆去世了,家裡的一點產業最後都落到了那個男人的手裡,他就也不對我母親偽裝了。在我母親還未去世之前,就帶著自己外麵的情人進了家門。”賀邵承頓了頓,“其實……如果不是母親沒有一個中文的姓氏,我也並不想繼承生父的賀姓。”

陸雲澤輕輕地去撓了一下他的手:“你的名字就是你的名字,和彆人無關。不過我想的是……賀邵承,你生父和後母那邊……難道就一直這樣放著不管嗎?”

連張紅盼和陸文傑都得到了報應,那兩個人卻還能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們……已經死了。”火焰逐漸熄滅,他們並不會把一地的灰塵就留在這裡,一旁的掃帚就是等待備用的。身旁的人顯然驚訝了一瞬,而賀邵承則輕聲解釋著,“前世……我讓人去找過。”

“因為拖欠工人工資,兩個實在走投無路的工人從彆墅院子外麵的樹上翻了進去。他們原本隻是打算偷一些錢,不過卻和那兩個人打了個照麵,隻能將人勒死。”他的嗓音很平靜,已經經曆了兩世,賀邵承早已不在乎那些過往,“這大約就是因果報應……也無需我再去報複什麼了。”

“怪不得,你後來要給院子裡裝防盜設施。”陸雲澤卻是猛的回過神來,今年夏天賀邵承忽然就給他們名下所有的房產都上了紅外線防盜,一旦檢測到有人就會聯係報警那種。

“嗯,畢竟安全很重要。”

麵前的紙錢終於燒完了,賀邵承將一旁的掃帚拿過來,所有的灰塵都掃了放進集中收拾的鐵桶中。那邊曾姥爺也和妻子把話說完了,他就過去幫忙一塊兒掃了,把整個墓碑前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才走。

雖然是小年夜,但也得正經吃個飯,曾國強就帶著小賀和麼兒去村上菜市場買菜。說起來這些年村裡頭已經富裕了不少,但賣菜的地方還是基本沒變,一群村裡頭的農民兜售著自家種出來的東西,磨豆腐的店一盤一盤地端出還熱乎乎的豆腐。村裡除了這些吃的,也有專門釀醬油、做料酒的鋪子。曾國強想燒個紅燒肉給小賀嘗嘗,還特意去打了一瓶鮮醬油。

“這都是咱們本地的豆子發酵出來的,味道鮮得很,城裡頭買的那種瓶裝醬油都沒有這個味。”曾老頭和幾個熟識的人打完招呼,高高興興地和小賀介紹,“原先麼兒他姥姥還在世的時候,咱們家也自己做過,就把那大豆放在太陽底下曬,曬到上麵長黴菌……”

陸雲澤在邊上臉都皺起來了,“賀邵承,你彆聽姥爺的。姥爺還喊我光著腳去豆子上踩呢,說多踩踩才香……現在想想多不衛生啊!”

“腳上的菌種到大豆裡,這不才發酵麼。原先好些醬菜都要用腳上去踩的,做酒也是……麼兒,瞧瞧你,嬌氣!”老頭嘿嘿著笑了起來,“不過你放心,我問過了,這鋪子現在是給大豆種菌做的醬油,衛生的。”

賀邵承抿唇低笑,腦海裡冒出的則是兒時的麼兒光著腳在大豆上踩來踩去的小模樣。

三個人在一塊兒,回了家就是做飯。曾姥爺是家裡頭的大廚,賀邵承在院子裡洗菜,而陸雲澤就蹲在炕後麵,時不時用火鉗子進去戳戳,讓裡麵的火焰時刻保持旺盛。米飯第一個燒好,轉了小火在那裡烘鍋巴。另一個灶爐則燉上了紅燒肉,把木蓋子都熏出了一股香噴噴的肉味。

這一頓晚餐,吃得簡直不能再實在。

回家過年,就算賀邵承很想繼續疼愛自己的麼兒,也不得不顧忌著曾姥爺,這天晚上隻敢吃了點蘑菇。大年夜當天,三個人又在自家院子裡折騰折騰,一個白天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每次回村,陸雲澤都喜歡去後院的泥土裡摸點土豆出來,燒飯的時候放在火炕裡烘一烘,沾點辣椒麵吃剛剛好。

曾國強也高興,年夜飯時和小賀各自開了一瓶啤酒。

兩個孩子都長大了,自己事業上也小有成就,雖然是個老頭,但卻成了走到哪兒都受人尊敬的老頭,曾國強的心裡頭還是充滿自豪的。他也當了幾年的廠長了,早不是當初賺了點小錢就戰戰兢兢的曾老頭,今天下午接待村裡頭過來打招呼的人時,身上的氣勢那是十足的,隻要他開口,彆的人都自動安靜聽講呢!

一口暖和的生啤下肚,整個胃都跟著暖和了起來。雖然身處自家老土房子,坐的也是家裡頭的老板凳,但對著“小太陽”在烘,桌上的菜又如此豐盛,曾老頭還真不需要去什麼高檔的酒店——自家這小廚房就剛剛好。

“小賀之前在上海都過了生日了,你現在和麼兒一樣,算周歲是十九了,對吧?”喝了一口小酒,曾姥爺的麵頰就紅了起來。

“嗯,是的,我和麼兒都十九了。”賀邵承笑著敬了姥爺一下,自己也喝了一口。

陸雲澤在一旁認真吃菜呢。

他和賀邵承白天去竹林裡挖了冬筍出來,那叫一個費勁,光從地裡刨出來就不容易。就算是賀邵承這樣結實健壯的人,拿著鐵鍬砍竹筍時都出了一身的汗。而老大一個竹筍拿出來,剝掉外麵一層層的殼,最終能吃的居然也沒多少。他們費儘力氣挖了三顆筍,最後隻炒出這麼一小盤冬筍肉絲,還不如去街上買呢。

但似乎自家挖出來的就是要比外頭的好吃,嫩生生的,一點都不澀嘴。

聽到姥爺和賀邵承的對話裡提起自己,他的腦袋就抬起來了,眨巴著眼睛瞅瞅這兩個人,接著再繼續低下頭認真吃筍,連一同炒的肉絲都不要吃。曾國強習慣了麼兒在邊上埋頭吃飯,就繼續拉著小賀說話:

“都十九歲了,雖然你們兩個公司事情多,但總也得談對象啦!”

曾姥爺笑了起來,全然不知自己一句話讓兩個外孫都猛的一僵,還在那裡斟著啤酒喝呢,一小口一小口的,仿佛喝的是白酒一樣,“隔壁家的雖然不回來過年,你們沒見著,但姥爺在廠子裡可都是天天見著的……妮子那肚皮已經鼓得老大了!”

“姥爺什麼時候能夠抱上重孫呀?”

陸雲澤已經僵得連咀嚼都停下了,而賀邵承卻隻是微微頓了一瞬,接著就和對方又碰了碰杯子。

“我和麼兒還早呢,男人結婚的法定年齡是二十二歲。”

“也是,城裡頭好像現在結婚都晚。”曾國強想了想,意識到事情不能像農村這兒一樣去算,“不過你們也留意著,看中喜歡的,就把戀愛先談起來。你們兩個也都是俊俏的孩子,哪能沒有姑娘喜歡?有的時候要求不要太高,合適麼就談一談……”

他平時常被問自家外孫有對象沒,所以這種話會說的很。陸雲澤在邊上咬著筷子嘟囔“著什麼急”,而賀邵承則是又和曾姥爺敬酒,成功地換了個話題,將這件事拉扯過去了。曾國強年紀大,雖然對孩子們都很和藹,但畢竟是個傳統的老人,很可能是無法接受他們之間的事情的。賀邵承也無意去嚇到對方,甚至已經做好了在曾姥爺麵前隱瞞一輩子的準備。

一頓酒就這樣高高興興地喝完了。

曾國強身體好,每年都做檢查,喝啤酒也不像喝辣酒那樣傷身。不過每次喝了酒,老頭就特彆容易犯困,原本還說要守個歲的,最終熬到晚上十點就熬不住了,在院子裡跟著麼兒點了兩根仙女棒,就搖著腦袋回屋裡頭睡覺了。

院子裡隻剩下陸雲澤和賀邵承兩個人,仙女棒都還在手裡劈啪閃爍著火花。因為後續再沒提過那個找對象的話題,陸雲澤這會兒心情也平複了。

他就生怕姥爺是看出來了什麼,不過看樣子隻是隨口一提。

“賀邵承……”他仰起了頭,看著天空中朦朧的星星點點,“又過了一年啊。”

“嗯,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七個年。”牽住了那隻軟手,賀邵承側過了頭,將彼此的手指變為交扣的姿勢,“麼兒,我們還有很多很多要一起過的春節。”

“是啊。”陸雲澤的麵孔上露出了酒窩,笑眯眯地瞅著身旁的人,“這輩子還長著呢。”

兩個人的麵孔靠在了一塊兒,手裡的仙女棒也燒儘,直接跌落在了院子的地上。明知道在這裡接吻並不安全,但賀邵承就是想要親吻對方,深深地親吻,讓陸雲澤隻能感受到自己。

家家戶戶在這一夜都沒有亂出門,這會兒有條件的就聚在一起看電視,沒條件的則坐在收音機邊上聽聽聯歡晚會。總之,沒有任何人在這個深夜走到他們家門口,更沒有人看到正在接吻的兩個年輕人。

“屋裡頭已經有空調了,我們還燒炕嗎?”陸雲澤低喘著,麵頰紅撲撲的,雖然屋外冷得很,明天還要下雪,但被賀邵承親了一會兒,他已經一點冷都感覺不到了。指尖全是對方的體溫,他們靠在一塊兒,麵孔之間幾乎沒有距離。

呼出的熱氣全都變成了白霧,賀邵承凝視著麵前的人,又撫了撫那張微紅的麵孔,“放兩個燒得差不多的煤球進去,一點都不燒……我怕你著涼。”

“嗯……嗯。”他輕顫著嗓音,乖乖地點了點頭。

碳爐拎到了屋裡頭,兩個煤球放進炕裡,沒一會兒整個床榻就溫暖了起來。這張小土炕也確實窄,睡在一塊兒肩膀挨著肩膀,基本上都得賀邵承把陸雲澤摟住才能好好睡。

土炕不會搖晃,是結結實實盤在地上和牆上的,所以這回終於能夠上炕來了。曾國強在隔壁睡得舒坦,呼嚕那是一聲接著一聲。而耳朵靈敏的汽水兒則聽到了隔壁的動靜,爬起來稍微晃了晃尾巴,衝著隔壁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

最終,習慣了隔壁的聲響,狗狗也懶得聽了,還是躺了回去,蜷縮在曾姥爺的炕上,跟著盤成一個圓。

彆人家十二點放煙火的時候,陸雲澤已經緊緊地依偎在了賀邵承的懷裡,呼著熱騰騰的氣呢。

王毅偉值了一個春節的班,上海本地的員工也輪流過來,負責維護整個雲端的正常運行。春節是個大部分行業都休息的節日,但很顯然,對於整個互聯網來說,則是另一個用戶增長的小高峰了。

雲端新用戶的注冊量又上漲了不少,點卡的銷售都一度炒熱,麵值五元的點卡要買到五元四角去。賀邵承開在複旦門口的雲端網吧更是深更半夜都坐滿了人,還有專門帶著自家老人過來見識見識的,幾個人坐在一台機子麵前,盯著上麵的雲兔視頻看經典電影。

公司裡這樣忙碌,他們也沒什麼放長假的機會,因此過了年初八,陸雲澤和賀邵承就又一次回上海去了。

搜索引擎的項目是個大工程,一時半會兒做不好。就算是王毅偉這樣有經驗的編程老手,中途也遇到了無數讓他頭疼的問題。舒俞放寒假也跟著過來學習,一下子遇到這樣困難的挑戰,雖然他幫不到什麼忙,但自身的計算機水平卻也是跟著猛漲起來。整個公司雖然忙碌,但因為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認真工作,一切卻是按部就班地在往前發展。除了國內市場一片向好,國際市場的用戶量也又一次擴增,已經無需他們安排特殊的“陪聊”,光是已有的用戶就能拉來無數新的群體了。

做社交軟件就是如此,隻要人多,就贏得了第一步的勝利。

雲兔視頻之前隻開放了用戶觀看權限,不過饒是如此,還沒接觸過更自由視頻網站的用戶們也對雲兔充滿了熱情,每天的瀏覽量都十分穩定。如此,有幸出現在雲兔主頁的電視劇或者電影都火了起來,一時間吸粉無數,倒是比線下報紙推廣還有用幾分。一些敏銳的影視公司便主動前來合作,花錢購買雲兔的推廣位,旨在為演員和整個電視劇電影造勢。影視公司出的錢就比單個廣告位商家出的多得多,受此啟發,陸雲澤便又和雲兔開發組的員工談了談,將雲兔首頁推薦排榜方式更新了一番。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