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 陸雲澤和賀邵承從下午四點就開始忙活了。
該洗的菜要洗乾淨，蝦子什麼可以先煮，煮完了之後還得剝幾個給汽水兒和小白吃。桂魚是個大菜, 但在此之前還有好些其他的小炒, 都得快點預備好。而冬天又來著天氣冷，如果太早預備了，真的吃飯時又要涼……
兩個人在廚房裡, 忙得都是一頭汗。
曾國強偶爾過去瞅瞅，見外孫和小賀都穿著圍裙, 還頗有幾分尋常夫妻的模樣。
老頭笑眯了眼睛，覺得也挺不錯。
陸雲澤真是好久沒這樣做飯了，累得胳膊都有些發酸, 總算是將每一份菜一個個配好, 差不多五點半賀邵承直接開炒就行。賀邵承臂力大, 這會兒到還沒覺得累, 正一本正經地在搖鍋炒菜。至於那桂魚，是最後一個下鍋炸的, 白嫩的魚肉瞬間發出滋啦啦的聲響，然後被切成花的肉則一個個綻開, 整頭魚都卷了起來。
曾國強都不知道桂魚還有這個吃法。
魚肉被炸到表麵金黃，光看著就挺討喜的了，結果陸雲澤在邊上還用番茄醬、醬油什麼調了個糖醋汁出來，又讓賀邵承下鍋將那魚肉滾了一圈！
這下，是徹底紅紅的一份魚了。
曾姥爺雖然知道年夜飯要一塊兒動筷子，但還是沒忍住，湊過來夾了一口嘗嘗。
“哎呦，好吃！”
“那是, 這道菜我們食堂好些人搶著打呢。”陸雲澤也嘗了嘗，笑彎眉眼，“好了好了，姥爺，我們可以開吃啦！”
最後一道大菜端上桌，這頓年夜飯總算是可以正式開始了。
曾國強當然要拉著小賀喝啤酒，陸雲澤也去摸了一瓶汽水，不過被強行放在熱水裡溫了溫。一家三口在桌邊坐下，貓貓狗狗則窩在沙發上，趴著毯子看電視。酒杯碰在一起，曾老頭率先喝了一大口，舒服得他直接呼了一口氣。賀邵承喝啤酒酒量也大，半杯下去臉色變都不變。
隻有陸雲澤，抿著汽水兒在那邊挑菜吃，就像是一隻被揪過來參加聚餐的小倉鼠。
“哎呦，雖然這話說膩味了都，但每到過年的時候，姥爺都想感慨啊……這時間怎麼就這麼快？”他吃了幾口菜，開始回憶往昔了，“總感覺小賀剛來咱們家那幾年印象最深，之後就和撥時鐘似的，一年一年。”
“那是因為當初還在奮鬥，沒過上閒雜這麼舒坦的日子。”陸雲澤在邊上哼唧，“舒服的日子過得快，不舒服的過得慢。姥爺，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這幾年咱們家那麼舒服，每天吃吃喝喝睡覺就過去了……”
“還真是。”曾國強一想，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哎呀，那還是過舒服日子吧。”
賀邵承在一旁抿笑。
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飄起了雪花。
一桌子飯菜豐盛極了，而且花樣也多，根本不是當初在曾家村時能比的。這桂魚更是燒得極為洋氣，仿佛剛從飯店裡端出來一樣。但曾國強依舊保留著農村人的習慣，到了大年夜肯定要弄個紅燒肉吃。這油亮亮的五花肉被燉煮到軟糯，醬汁裹到米飯上都亮晶晶一層。
“當初啊，隻有這過了年才能吃上肉……”老頭和孩子們說著自己年輕時候的事兒，“畢竟經濟不發達嘛，家家戶戶養一頭豬就挺不容易的了，養出來之後還得賣了還錢，真是隻有殺豬當天那一頓是飽的，之後就隻能吃點豬下水。”
“不過下水味道也不錯，大腸鹵了蓋麵，豬肝和青椒一塊兒炒，腰子燒個腰花湯……對了，姥爺最喜歡的還是豬血，一邊殺一邊接一大盆，然後拚命地攪，把裡頭的絲攪出來……”
“熱乎乎的豬血點了，就和豆腐一樣凝起來，配上醋燒個血湯也好吃呢！”
陸雲澤眨眨眼，“我好像有點印象，小時候跟著去瞧殺豬……”
“但我們家後來就不養豬了。”
“是啊，沒空嘛，姥爺要去街上擺攤。”曾國強嘿嘿笑了兩聲，“而且養豬也不一定好，自己養的自己吃不飽。我看現在豬仔都是在廠子裡大規模養的了，老百姓做點其他的活賺錢，花錢去買肉吃，多舒坦呀？”
這日子舒服起來，就是大家都有錢，大家都能吃上肉。曾國強如今也明白裡頭的道理，就忍不住感慨經濟發展的厲害。他這些年也幫著國家賺了不少外彙，但再怎麼賺都比不上外孫兩個。所以雖然嘴上老埋汰自家外孫，但他心裡其實還挺佩服的。
“賀邵承，你小時候有豬肉吃嗎？”陸雲澤眨巴眨巴眼睛。
賀邵承正在吃小炒，聞言認真想了想：“有的，我母親有廠房資產，所以小時候生活條件還算不錯。”
陸雲澤笑著去勾他脖子：“那你可是賀小少爺！”
賀邵承耳朵紅了，對這個稱呼顯然接受不太良好。
吃飯就是要熱鬨，三個人聊天也好，吵架也好，反正要熱鬨地把這頓年夜飯吃掉。桂魚最受喜愛，吃得隻剩下魚骨頭，醬汁都被曾國強拿去拌飯了。紅燒肉也少了一半，裡頭的百葉結是陸雲澤的最愛，怎麼吃都不會膩味。蝦子也變成了一堆蝦子皮，小白後來還又過來討要了一點，蹲在邊上用一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瞅著。至於汽水兒，它從小吃得好，也不貪嘴，吃飽了更喜歡躺著。
小太陽烘得暖和，屋外是寒冷刺骨，但屋裡頭卻已經迎來春天。
一頓飯吃完，再把碗筷收拾收拾，直接就好看春晚了。
曾國強還挺喜歡這個的，而且不知道怎麼，今年的春晚他尤為喜歡。陸雲澤也高興，特彆願意陪著姥爺，畢竟上輩子的姥爺可根本沒瞧見這場節目呢！賀邵承去切了點水果，桌上還有好多瓜子花生，他們之前做的糙米也被灌在了罐子裡。隻是三個人這會兒都肚子飽飽的，吃也吃不下。
得緩緩。
電視機裡熱熱鬨鬨，在歌舞升平之中，2003年的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
當瞧見主持人從後麵走出來時，家裡三個人都錯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