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何家時,何音故意弄出聲響,果然被保姆聽到通知去了。
不多時,何泰華跟梁雙雲走下樓來。梁雙雲的臉色緩和了很多,顯然,何瑩瑩除了喝醉以外沒什麼事。
但何泰華的神色更為冰冷,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你還有臉回來?我怎麼生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什麼時候能學到瑩瑩1%的懂事?”
學什麼?學她未成年去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等著被人撿屍嗎?
何音懶得跟他鬥嘴,開門見山地說:“回來跟你談判——我要搬出去。”
何泰華聽她說前一句,還想嘲笑“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可後一句出來,他馬上追問:“條件呢?”
何音嘴角浮起笑意。啊,果然是商人,果然得用在商言商的方式,才能跟何泰華相處得舒服。
“我要外公那套房子。”
回到何家的第一天,何音就聽到保姆和司機私下議論。
“你說先生什麼時候把這賠錢貨趕出去?”
“畢竟是親女兒,不會吧?就算真要她離開,應該也會給她買房子,讓她自己在外邊住,減少來往。”
“給賠錢貨買房子?”司機嘲笑,“攆去壽康巷還差不多。”
壽康巷?何音留心聽下去,才知道外公在壽康巷11號有套房子。而壽康巷是本市的葬喪一條街,傳聞那裡邪門得很,是鬼街。外公去世已經5年了,房子還沒能脫手。
她……會被趕去鬼街?
從聽到這消息開始,何音就怕得不行——她怕自己會被趕到鬼街去,更怕自己會再度無家可歸。所以,她努力收斂個性,沉默不語,試著做個乖女兒。
可惜適得其反,無人在意。
現在,何音明白了,何家比鬼街更可怕。
“把外公那套房子轉到我名下,拿到房產證,我簽一份放棄何家繼承權的聲明,公正過後,你的財產,跟我無關。以後,我跟何家再也沒有半點關係,任何人問起,我都主動澄清是我自己離開何家的。”
“不行!”梁雙雲忽然開口,發現何泰華跟何音都不滿且詫異地看著自己,一向怯懦的她不覺雙手交握,努力搬出正常的理由。
“你一個未成年姑娘,離開何家,這事傳出去,何家的名聲會成什麼樣子,你知道嗎?不要胡鬨了!乖乖向你爸爸認錯……”
認個屁錯!何音忍住臟話,沒忍住嘲諷。
“拜托,這時候就彆裝嚴父慈母了好嗎?要不是秦家先從骨髓庫得到消息,你們會把我接回來?要不是為了在秦家麵前扮好人,你會給我安排學校?既然一切都是為了做給秦家看,給秦家留個好印象,我就明說吧。”
“剛才你們一走,秦箴就到了酒店,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現在你們跟我斷絕關係,秦家不僅不會覺得你們冷血,反而會讚賞你們為了給他家未來的兒媳婦出氣,大義滅親。用一套賣不出去的鬼屋,換把我趕出去、免除我的繼承權、博得秦家好印象,一舉三得。何先生,這生意不做,你是不是蠢?”
何泰華心裡是一千萬個同意,但理智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何音為什麼忽然要搬出去?比起豪門生活,還有更大的利益在誘惑她?什麼利益?
他以退為進:“你又發什麼瘋?”
“嗤……”何音笑了,擺擺手說:“我隻是不想呆在何家而已,何家雖然好,但並不是我的家,繼續待下去,我也一分錢拿不到。與其如此,不如我搬出去,鬼屋再破,在我名下就是我的財產,不比賴在何家什麼都得不到強嗎?”
她不談親情、不談委屈,隻談利益,反而說服了何泰華。在何泰華心裡,人做決定是不是出於真心,隻看決定下有多少利益可拿。何音說得對,留在何家她一分錢也得不到,搬出去反而得到一套房子。
何泰華眼中無法抑製地出現一絲喜悅。
他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女兒。
親生的又怎麼樣?又不是兒子,還能繼承家業。女兒如果不能當聯姻對象,出嫁還得費一份嫁妝。
何音長得乾乾瘦瘦,麻雀都比她多三兩肉,彆說豪門公子了,隨便在街上拉個男的都不會要,真正是個賠錢貨。要不是秦老爺子暗示,就算他家老頭臨終前留下遺囑,何泰華也不想認她回來。
現在,她主動提出搬出去,確實對她、對何家,都是最好的選擇。
何泰華再次確認:“除了壽康巷11號的房子,你什麼都不要?”
“對。”何音點頭,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添了一把火。“現在是下午3點半,準備好材料,當天辦妥過戶手續,我當天離開,絕無二話。”
這雷厲風行的做法正和何泰華的意,他二話不說就上樓去,等他人消失了,梁雙雲才驚惶地抓住何音的手。
“何音……”
何音毫不猶豫地躲開了,冷著臉,不罵人,也不想交談。
梁雙雲的手尷尬地懸空著,一下子紅了眼眶。
何音懶得看,等了三五分鐘,何泰華拿著材料下樓,司機開車就送去房產局了。
梁雙雲茫然地回到房間,在沙發上坐下,不住地落淚。
女兒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不是不心疼何音,但她出身不好,因為父親對何家有恩,才嫁進何家當豪門太太的。回憶小時候的清苦歲月,梁雙雲實在不想離開何家這個錦繡堆,所以對何泰華百般順從。最初嫁進來那十五年,梁雙雲的日子也不好過,什麼包包、鞋子、奢侈品牌,她一概不知,再加上她父親的工作,豪門圈子處處看不起她。
是有了何瑩瑩這個女兒,從小出眾,又小小年紀成了秦家小少爺的未婚妻,梁雙雲才漸漸受到尊重,成了人人賠笑臉的何太太。
她……真的不想失去這些。她已經無法回到住在鬼街、每天掐著手指算空心菜還是小白菜便宜的日子了。
所以,隻能對不起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