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黑霧瞬間從黑貓身上暴漲出來,瞬間遮住了路燈的光。四周漆黑一片,汪洋不覺後退一步,渾身都繃緊了。
這是什麼?
“阿臻!”何音伸手,準確地在虛空中抓住了那隻透明的手,“你彆激動,冷靜冷靜。”
冷靜?事情僅僅在他頭上,他可以冷靜,但秦家憑什麼毀了他之後,又對她下手?
阿臻的手一掙——沒能掙開,她太瘦了,怕摔著她。
“我知道你這是關心我,但是,阿臻,你看看我。”何音用力拉了一下他的手,語氣加重。“你看我一下——遇到事情,我不可能躲在你後邊,什麼事都等著你解決。我也不想做這樣的人,你想想我是誰。”
阿臻低頭看著眼前的少女,搬出來近兩個月,她心情舒緩,原本瘦弱蒼白、短發如營養不/良的少女,現在已經長發披肩,膚色白皙,五官清麗。
她是坤卦的化身,不是某些隻能坐在男人背後,一舉一動都需要彆人拿主意的女人。
何音目光沉靜,沒有絲毫的慌亂:“阿臻,我們是搬到壽康巷才認識的,這段時間以來,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現在,我想試試你教的東西,給我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無形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打量著她,裡麵飽含著擔心和護犢之意。但最後,那目光隻化作無奈。
“行。”
何音不覺笑了,鬆開了手,目光重新落在汪洋身上。
汪洋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隻知道黑貓身上騰起黑霧。黑霧瞬間暴漲,原因似乎是因為有人要對何音下手,在何音的安撫下,黑霧又逐漸安靜了下來。
何音在跟黑霧裡的人對話,但對方說什麼,他完全聽不見。
“汪警官,不用看了,你看不見他的。”何音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能力,“你不是奇怪我怎麼知道白骨化的遺體是霍雯雯的嗎?很簡單,我看得到鬼,我身上還有種特殊能力,能吸引帶怨氣的鬼,向我求助。”
“霍雯雯死後沒有去投胎,化作了遊魂。汪子珊母親屍骨火化當天,我去了殯儀館,霍雯雯的遊魂來找我了。我看到了那張臉,要確認她的身份又有什麼難的?”
難怪,這就說得通了。汪洋點頭:“所以,程楚希呢?”
“程學長,我還什麼都沒看見。”
汪洋挑眉:還?
“如果那個學生是被害死的,或者死得不甘願,鬼魂會產生怨氣,她能看到怨氣。”黑霧消失,黑貓重新蹲坐著,發出低沉磁性的男聲:“但怨氣的產生需要時間。當時程楚希剛去世,魂魄不在周圍,就算有怨氣,也太稀薄。至少等24小時之後,死亡地點附近才會凝結怨氣。”
汪洋不由得看著他。
所以,貓是隻普通的黑貓,說話的其實是寄身在它身體裡的黑霧。
何音既不承認也不解釋,隻當沒有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哪,問道:“汪警官,咱們做個交換吧,我全力幫你調查程學長的死亡。你幫我個忙,可以嗎?”
汪洋沒有一口應下:“先把話說清楚。”
他是警察,不可能什麼忙都幫。
“放心。”何音輕笑,“這個忙合理合法,還是你的本職工作。”
三分鐘後,何音在門口目送他離開,然後回身伸手:“接下來就……”
她試圖搭阿臻的肩,但這動作實在有點考驗她的身高,她才157,阿臻雖然隻看得到一個幾近透明的模糊影子,但他至少185。搭肩膀是不可能了,何音勉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總之,交給你了!”
又二十分鐘,一隊奔馳開進了壽康巷。
黑色奔馳直接衝進11號的院子裡,六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從車上下來。
“你們乾什麼?”何音從院子裡走出來,手裡抓著水管,顯然在給花澆水。她緊張地問:“你們是什麼人?闖進我家乾嘛?”
“你家?”黑色西裝上下打量她一眼,對了手機上的照片:“育華高中,何音?”
何音遲疑地點頭:“對,是我,你們……”
“雲霄投資,秦家的。”為首的將黑色西裝壯漢一揮手,“我們董事長有請,走吧。”
話音才落,兩個高大的保鏢就走上去抓住何音的胳膊,帶著她往車上走。
“喂!等等!”何音叫道,“你們乾什麼?放開我!你們又不是警察,憑什麼帶走人!放開!”
保鏢們嘲諷地大笑起來,將她塞進一輛車的後座,直接就開走了。
“喵!”黑貓從客廳裡追出來,一路衝出院門,沿著街道奔跑。“喵嗚!喵嗚!”
街角裡,黑霧似的人影靜靜地看著,直到車子開出了壽康巷,才開口:“都拍下來了?”
秦十三抓著手機,感覺著身邊傳來的冰冷氣息,渾身都打哆嗦。“拍、拍下來了。”
“按照計劃做。”黑影吩咐了一句,瞬間化作黑霧飄散而去。
秦十三不由得抹了一把汗,將視頻保存好,按照黑霧說的,把視頻發到幾個視頻網站上,還打了“雲霄投資”、“秦家”兩個關鍵字。
雲霄投資集團跟秦家專門有人負責公關應對的,檢測到關鍵字,公關團隊直接就出錢公關,把視頻刪掉了。
可有些事,堵不如疏,原本沒人看到的,一刪帖就等於心虛。很快就有人趁著視頻還沒刪乾淨,將視頻扒了下來,繼續上傳,還帶上了文字。
【看看能堅持多久,牛批了,舊社會軍閥作風?#豪門秦家綁架未成年少女#】
點開視頻,隻見三輛黑色的車衝進院子,對照了一下手機,將穿著校服的女生抓起,不管掙紮,直接塞進車裡就走。
聲音裡,隱約能聽到幾個關鍵字。
“雲霄投資秦家……”
“臥槽,又是秦家!”
“秦家牛批啦!先是大少跟未成年少女訂婚,在校園裡談戀愛,打著甜寵的旗號乾著欺騙未成年少女的事。回頭又直接綁架未成年少女,厲害厲害,[給跪]”
“這女的還穿校服,模樣好稚嫩,肯定是個學生。嘖嘖……秦家果然有個專門針對未成年少女下手的惡棍吧?”
“也太無法無天了吧!是豪門就能綁架人?警察沒正事都不敢亂抓人!”
……
輿論在飛速發酵,車隊也在急速往前開,雕花的鐵藝大門緩緩打開,又開進好一段距離。寬闊的道路兩旁是長青的灌木與高大的樹木,道路之後,是一棟白色的歐式建築。逐漸靠近歐式建築,便是修剪整齊的花園,以薔薇、爬藤月季等藤蔓花卉為主。
車子在大宅門口停下,由兩個黑衣保鏢“陪著”何音走了進去。經過寬敞得能開舞會的大廳,走上長長的人字型樓梯,在二樓的一間房麵前,保鏢恭敬地敲了敲門,等裡麵響起回應,才將門從兩旁推開,走進去鞠躬道:“董事長,何小姐帶來了。”
屋子裡錯落有致地擺著木質家具,顏色深沉古雅,應該是傳說中的紫檀。一屋子的紫檀家具中間,坐了個穿著白色太極服的白發老人,鼻梁上戴著副圓框眼鏡,正在慢條斯理地自己跟自己下圍棋。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來,瞥了少女一眼——像檢查一份文件的簽名。總之,何音百分百確定,他眼裡就沒有她這個人。
“何音小姐是嗎?”秦沛淡淡地說,將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出,說:“這是你跟秦箴的訂婚協議,你簽了以後,總該心滿意足了吧?”
“哈?”何音睜大了眼,“老先生,我猜猜看,你不會以為,尚瀾那篇文章是我讓寫的,也是我針對秦家,目的是拆散秦霆琛跟何瑩瑩吧?”
她說著忍不住笑出來:“為什麼?難道覺得,我嫉妒何瑩瑩嗎?”
秦沛依舊自己下著棋:“人貴有自知之明,你小小年紀能用自嘲的方式解圍,也不失為一種應變的方法。”
她才懶得自嘲,她隻覺得可笑。何音忍著笑,繼續問:“那我很好奇了,你心裡一邊罵著我心狠手辣、嫉妒他人、麵目可憎,一邊為了穩住我,要把自己的孫子拿出來安慰我。老頭,在你心裡,到底是你這孫子不值錢,還是我太值錢?”
秦沛下棋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目光深深。
旁邊的保鏢被那目光一看,雙腿登時打抖,連額頭上的冷汗都掉下來了。
何音還麵帶微笑,甚至自己走到紫檀木圈椅上坐下,拿起紫砂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她聞著茶香,嘴角的笑意絲毫不減:“秦家的少爺嘛,怎麼會不值錢呢?我猜,是因為我太值錢。”
秦沛眼中驟然出現一陣冷怒,快五十年沒人敢在他麵前這麼放肆了!
他正要開口,忽然書房的門被人砰的一聲撞開了。
“爺爺!”秦箴衝進來,直撲向椅子上的何音,口中叫道:“我不管你怎麼想的,總之,我不許你傷害她……”
後邊一個字說得極輕,充滿了錯愕。
因為他伸出去抓何音的手,被什麼東西抓住了。
虛空裡的,看不見的,冷冰冰的,硬得不像肉/體的……手?或者,爪子?
秦箴保持著伸手的姿勢,臉上驚恐和錯愕交織,表情滑稽極了。而坐在那邊的秦沛,則瞬間站了起來,一盯著何音的目光驟然銳利。
“看,我很值錢,對不對?”何音微微一笑,不說話了,隻是拿著茶杯放細細地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