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泰華作為茂禾日化的董事長,在股份被拍賣轉移的時候就接到了通知。看到通知的時候,何泰華的心都涼了。
“不,不用慌。”何泰華不住地安慰著自己,“就算她是第二大股東又怎麼樣?她沒有管理權,我手裡還有55%的股份,我才是茂禾日化的主人!”
可這麼安慰著,他心裡還是沒底。
何音那個臭丫頭,這時候一定得意死了吧?她什麼時候來他麵前耀武揚威?到時候,他又該怎麼應對?
何泰華不住地腦補著,忐忑地等著,內心已經構思了幾百個對策。可等了一天,何音也沒有出現。
誰有空理他?當他是哪根蔥?
何音忙著呢。
股權何音是買下了,但股權轉移又不是買下就算了,還有一大堆手續等著辦。就算跑手續的事都交給秦臻了,何音還有事情要處理。
“程學長,早呀。”何音懶洋洋地走下樓來。
這是暑假的第一天,她穿著吊帶裙,用大抓夾子隨便將頭發夾在腦後,腳上穿著趿著拖鞋,懶散得跟其他高中生沒區彆。
誰能想到,她剛才砸了5000萬,把茂禾日化20%的股份買下了,現在是上市公司的第二大股東。
她打了個嗬欠,問:“今天吃什麼?”
程楚希過去十八年的歲月裡,不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就是寄人籬下,需要乖巧做人。他總是小心而懂事,不願意白受他人的恩惠。在壽康巷11號住下之後,他發現自己還能碰鍋碗瓢盆,就自覺地負責起一日三餐來。
聽到何音的話,程楚希將白粥跟小菜端到餐桌上,應著:“夏天早上吃點粥,散散暑氣。”
“好香哎。”何音馬上拿了碗筷,在餐桌邊坐下,開始盛粥。
程楚希習慣性地擦擦手,看到她拿了兩套碗筷,知道這是要他一起吃的意思。可他一個鬼,哪裡需要吃東西?
不,不是吃早飯,是是有話要在飯桌上談。
程楚希在餐桌旁坐下。“學妹,你有事,就直接說吧,沒關係的。”
何音喝粥的動作一頓,心中不由得歎了口氣。以前她出去打/黑/工,經常會有老板對著她歎息,說太懂事的孩子招人心疼。何音以前不明白怎麼回事,現在終於體會到了。
“程學長。”何音攪動著白粥,說:“昨天下午汪警官打電話來說,案子結了,你的遺體,可以火化,入土為安了。”
程楚希第一反應就是:“我拿了三年獎學金,火化的錢是夠的,至於骨灰……”
他不知道怎麼說下去,眼下的情形太荒謬了,他居然跟人討論自己的身後事,說著怎麼處理他的骨灰。
“不,學長,我不是問你要錢的意思,錢我現在不缺。我是想說……”何音糾結來糾結去,不由得想,這情形要是換做秦臻會怎麼處理?
那個人冷情冷心,就算心裡再難過,肯定也會直接說出來。彆人的事,應該給當事人選擇,她在這裡遲疑,除了給人製造擔憂情緒,還有什麼用?
何音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便已冷靜下來:“學長,我需要跟你商量三件事。”
程楚希坐在椅子上,微微點頭,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覺捏緊了。
“第一件,你的身後事。”
“汪警官通知我,已經可以為你處理身後事了。你可以選擇交給警方處理,或者偽造個授權簽名,反正簽字是真的,你的意願也是真的,交給我處理。警方處理,會將你的骨灰送回原籍。交給我處理,我會在S市給你找塊墓地。費用你不必擔心,你勇敢地揭發了案子,做掉了張董事,我接手了他的股份,算是間接得利,是我應該報答你。”
程楚希聽著,並沒有馬上回答,隻問道:“還有兩件事呢?”
“第二件事。”何音捏著勺子的手緊了緊,但儘量保持語氣平常。“按理說,你自殺後魂魄應該歸入地府,進行投胎事宜。但你逗留在人間,失去了投胎的機會。現在你也有兩個選擇,一,跟我簽訂契約。我的能力可以保證你在人間有另一個身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就像你這幾天看到的,秦十三他們一樣,整條鬼街的居民都是跟我外公簽訂了契約的鬼。”
程楚希從未想過這種事,登時驚呆了:“整條街都是?”
“對,每一個,連昨晚在門口給我送棕櫚葉的小孩子都是。”何音解釋著,“一旦簽訂契約,就表示我們受契約限製。我必須履行監護職責,而你們,必須在人間積德行善,直到將身上的怨氣和鬼氣衝刷掉,才能再次進入投胎。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跟我簽約,那麼就放任天地間,跟其他的鬼一樣……”
“不!”程楚希本能地拒絕了。
他知道那是絕對的自由,也是絕對的拋棄。因為鬼沒有形體,也沒有人能看到,不需要吃喝睡覺。所以,可以穿越人類社會的喧囂。但他不想這樣,他想繼續像個人一樣生活著,可以做飯,可以跟人說話溝通。
“我的身後事交給你,我選擇跟你簽訂契約。學妹……不,何小姐,今後我一定安分守己,絕對不害人,不做壞事,不給你添麻煩。我也會自己掙錢,給你付房租……”
“謝謝你的信任,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第三件事了。”何音總算鬆了口氣,臉上出現淡淡的笑容:“我以後搞事業,需要很多人手,既然我管著的鬼需要工作,不如先放你們去就業。程學長,你願意跟在阿臻身邊,跟他學習經商嗎?掙了錢你也不用給我交房租,隻要拿去做慈善就行了,能幫你早點進入輪回。”
程楚希一直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這一生已經完了,並且長時間在壽康巷逗留,叫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恐怕也不能投胎了。他覺得自己會魂飛魄散,所以將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珍惜地度過。
萬萬沒想到,他還有繼續人生的機會。
他的理想,他學過的一切,都不會是白費,沒有被徹底毀掉嗎?
淚意一瞬間湧上眼眶,隻有不存在的眼淚提醒著他,身為厲鬼的事實。程楚希語音哽咽:“何音,謝謝你。”
“不用謝,我也是有自己目的的,不用把我想得太高尚。你們可是最好的勞動力啊,我隻是個殘酷的資本家。”何音心情輕鬆地喝著粥。“行,既然你都答應了,後續怎麼辦,我問問汪警官。”
她也不管茂禾日化股份,隻是專心處理程楚希的事,拿著程楚希簽字的授權書,去了警局。
汪洋看著那授權書,望著眼前的少女,一陣無語:“……”
他很想問,這授權書哪來的,但問了,又怕自己接受不了。
世上有鬼這種事,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等何音拿著文書去殯儀館,連辦事的工作人員都吐槽:“怎麼又是你?你說一個姑娘家,這叫什麼事!”
這才不到三個月,小姑娘三次出入殯儀館了,一次送汪女士,一次據說是調查什麼霍雯雯,她沒接待。現在才多久,又來一次,還更離譜了,直接給人主持後事了。
辦事的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大媽,不住地心疼:“小姑娘,你聽大媽勸,以後彆做這種好心人,不然誰敢娶你?”
何音好笑:“大媽,您趕緊辦好手續吧,我才十八,急著嫁人乾什麼?十二年後再說。再說了,我也不是來殯儀館閒逛的嘛!”
除了給程楚希安頓後事,她還有彆的事。
例如……何音一如上次,在等著領骨灰盒時,將身上的坤卦之力若有似無地放出一點。
程楚希的後事辦得無聲無息,迅捷不費事,當天傍晚何音回到家,還叫程楚希慶祝。
“死生是大事,肉/體入土為安,魂魄化鬼新生,值得慶祝。學長,開可樂!要冰的!”
程楚希被她鬨得哭笑不得,這感覺實在太怪異了,跟一個剛安葬了他的女孩,慶祝重生。
最後還是秦臻把她按下了:“彆找機會就喝冰可樂!去,院子裡的月季開了,吃了晚飯剪了去。”
何音給他氣得,晚上剪花枝的聲音哢嚓哢嚓的,仿佛剪的是某人的腦袋。
程楚希看著不忍,小聲說:“先生,一點冰可樂而已,夏天了……”
“不行。”秦臻語氣堅決,“她從前日子不好過,吃東西饑一頓飽一頓,還總吃冷硬的東西,腸胃太差了。現在生活好了就暴飲生冷食品,回頭腸胃弄壞了,還不得她自己吃苦。”
這樣嗎……程楚希微愣,然後莫名地,他看向門口。
一種異常不對勁的感覺,向他襲來。就像是走在路上感覺有人靠近似的,他不知道是什麼,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來了。
陰冷異常。
程楚希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他不由得站起來叫道:“何音!回來!”
何音恍若未聞。
剛搬進來她就買了幾棵多季開的爬藤月季,現在種了快兩個月,花長得很好,第一波花已經開了,她得把花剪下。讓花好好養一養,下一波才開得好。
哢嚓一下剪了朵瑪格麗特王妃,何音沒好氣地說:“來都來了,這麼遮遮掩掩的乾什麼?我家門口的大槐樹都快搖斷腰了。”
大槐樹?程楚希不由得看向院門口的兩棵大槐樹,同時,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做了跟他做了一樣的動作。
那大槐樹,無風自動,樹葉沙沙作響,跟他來的那個晚上一模一樣。
“槐樹通鬼,就當是門鈴。”秦臻解釋,頭也不抬,繼續弄著各項文書。
股權轉移的種種手續,繁瑣無比。還有相關資料,他全都得看。
程楚希聞言又是一愣——鬼?
四周的燈光忽然黯淡了一下,門口像是忽然出現一片烏雲,烏雲散去,一群人突然出現。
不,應該說,是一群鬼。
這群鬼年齡都不算老,年紀最大的也還沒有到五十歲,還有幾個看起來像是二十出頭。可數量,卻黑壓壓一片,竟有近百個。
怎麼來這麼多?程楚希緊張。
何音卻神色如常,專注打理著她的花:“誰是齊爺爺?”
站在隊伍最前頭的一個中年男性老鬼上前一步,恭敬地叫道:“何小姐,你好,我是齊正。”
“挺有心機啊,難怪是這群鬼的頭頭。”何音剪完瑪格麗特王妃,又去剪威基伍德,總之就是不看那群鬼一眼。“霍雯雯的事情都過去一個月了,你們才過來。嗬嗬,既然看不起我,又何必上門?”
“不不,何小姐誤會了。”齊正趕緊解釋,“我們不是看不起您,隻是不能像雯雯那樣輕易進入輪回,所以不敢打擾你。現在仔細打聽過了,急忙來求何小姐收留了。”
“對對。”後邊的鬼也跟著附和,“我們仔細打聽過了,才知道壽康巷的鬼過的日子這麼好,能像人一樣生活,積夠功德了,還能投胎轉世,我們羨慕極了,一直想跟他們一樣。可是……我們什麼都沒有,沒有門路,要不是今天您留下坤卦的力量,我們還不敢來這一趟呢!”
何音輕輕地笑了一聲,不冷不淡,叫道:“十三叔。”
身影一晃,秦十三瞬間出現在她身邊,手裡捧著一個文件夾,恭敬地說:“何小姐,您要的資料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每個人的生前履曆,都在這裡,請查閱。”
齊正等一群鬼不由得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地叫起來:“何、何小姐……”
何音不理他們,隻對秦十三說:“讀幾個來聽聽。”
秦十三會意,將文件夾打開,開始宣讀:“齊正,生於X年X日,死於X年X月,年齡45歲,生前職業,銷售經理。死因:因為搶翻車的水果追到馬路上,遭遇車禍。不得入輪回原因:生前貪小便宜,經常……”
“何小姐!”齊正急忙叫住了,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當了幾年鬼,還會被臊得麵紅耳赤,恨不得地上有道縫能鑽進去。
“我……我活著的時候確實不是個東西,大錯沒犯,損陰德的事做了不少。我知道錯了,大家呆了幾年,也知根知底了,您……您給我留點麵子吧!”
都做了鬼,還想要麵子。何音心裡吐槽著,給了秦十三一個眼色,繼續弄著她的花,語氣依舊淡淡的:“留也行,不過呢,我也希望你們心裡有個數。你們乾過什麼事,我心裡一清二楚,你們現在是有選擇的。”
“選擇在我這裡服刑,積累功德,還是選擇繼續呆在殯儀館當孤魂野鬼,都可以。但我提醒,選擇的機會隻有一次。”
她回過身,剪影在朦朧的夜色裡顯得異常森冷,像裁判善惡的女神。
“選了之後,沒有後悔的餘地。同樣的,我不會給第二次機會。”
她的聲音落下,秦臻便隨手打了個響指。
一道黑煙卷著客廳桌上的木盒子飛向門口,落在院子裡的石桌上。盒子打開,裡邊一張張都是朱砂寫的字據。
何音的聲音充滿了無所謂,一副愛來不來,不來拉倒的態度。“想清楚了,就去簽約,拿了‘合同’,就回去等消息吧,會給你們安排事的。不想簽約的,現在就走,以後彆在我麵前出現,我沒那個閒工夫收了你們。但撞在我手裡,就彆怪我心狠手辣,本小姐不是吃素的。”
對這些遊魂,就不需要說得太清楚了。一來何音沒這個耐心,二來,這些遊魂從霍雯雯出現開始就注意到她了,卻等了一個多月才上門來,早就把什麼都打聽清楚了,哪還用她多說?
遊魂中仿佛起了一陣漣漪,一番遲疑不決後,齊正率先上前,拿起朱砂筆寫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最後,將拇指按在紙張角落。
白紙上的朱砂瞬間像是活過來一樣,絲絲縷縷的紅霧浮起,他的拇指下聚集。五秒之後,齊正收回手指,紙張上已經有了一個紅色的手指印。
紅霧繚繞在指印四周,瞬間將紙張點燃了。火焰之中,紙張化作紅色透明狀,出現重影。一道飛向盒子的另一邊,一道沒入齊正的眉心。
程楚希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這是什麼?
“這就是‘契約’。”秦臻的聲音清冷,卻能叫全場的遊魂聽得清清楚楚。“用自己的命魂向坤卦主人效忠,表示自己願意積德行善,換取功德,以求得重入輪回。如果作奸犯科,不需要多大的事,在街上無緣無故惡作劇推個孩子摔跤,就會被坤卦判定作惡,毀去命魂,魂飛魄散。”
“這……”這麼嚴重?一點惡行都不能做?
當場便有遊魂打了退堂鼓,無聲地退出了院子。
但更多的遊魂,卻無法抵抗能像常人一樣生活、能重新投胎做人的誘/惑。
遊魂有什麼好?一直留在殯儀館裡,每天無所事事,沒有悲歡喜樂,死了比活著還難受。
“何小姐,我願意簽訂契約。”
“我也願意。”
遊魂們紛紛“簽約”,不一會兒,盒子裡已經飄了一層透明的血色契約。
到這時候,秦臻才站起來,走到石桌麵前。
鬼是一種本能生物,感覺非常敏銳,他一靠近,所有鬼都感覺到了他身上強大的怨氣與法力,嚇得全部後退,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秦臻蒼白的手指翻著半透明的契約,點了個名字:“羅永鑫?”
一個外表二十出頭、長得平頭正腦的鬼站出來:“有!”
秦臻:“會開車,有駕照?”
“是,我做過大老板的司機。”羅永鑫回答著,滿心羞愧。
豪門裡很多大老板都養了保鏢,他曾經就是其中的一員,負責開車、打架、嚇唬人,最後在老大跟人乾架的時候被推出去當盾牌,被捅死了。現在回頭看,就恨自己年輕不懂事,混什麼幫派,好好生活不好嗎?
“何小姐缺個司機,你留下。”秦臻指了指屋簷下,讓羅永鑫站過去,又點明:“馮玉香?”
胖墩墩的中年婦女站出來:“哎。”
“生前做家政的?”
馮玉香絞著手回答:“是,我會做飯,做家務。”
她應著的時候,忍不住想抹眼淚。
她年輕的時候做了件壞事,導致子孫不孝,死後遺體一直不能下葬,現在又成了孤魂野鬼。明明兒子孫子都在,卻沒有香火祭奠,她是真的怕了。
秦臻又是一揮手:“何小姐缺個保姆,你留下。”
其他鬼聞言,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秦臻,不敢作聲,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秦臻,希望他再把自己挑走,留在壽康巷生活。
可秦臻挑了兩個鬼之後,便放下了契約,說:“剩下的回去等通知。”
齊正等鬼魂都不覺失落,卻不敢反抗,隻好離開。
等人走遠了,秦臻又指指旁邊的房子:“13號的房子已經租下來當員工宿舍,你們先去休息吧。明天給你們辦好身份了,就來上班。”
馮玉香跟羅永鑫大氣也不敢吱一下,老老實實去13號入住了。
一頓安排,妥妥當當,程楚希在旁邊看得不覺心生佩服:“先生,你太厲害了!我以後要多向你學習,等下我把今天的事寫成總結!”
秦臻的神色依舊淡淡的:“嗯,寫好了拿給我看。還有,把契約簽了。”
程楚希滿心都是總結跟學習,三兩下把契約簽了,回自己房間打字去了。
一時院子裡安安靜靜的,隻有月季盛放的香味隨著夜風傳來。
何音將最後一朵月季剪下,拎著花籃到了石桌邊,五指一抓,將所有的契約都吸進手心裡。然後,抬眼,歪著頭看秦臻。
秦臻不覺彆開眼。
何音噗的一聲笑了:“不是很忙嗎?不回去看資料?誰跟我說,過幾天要亮相?”
“咳。”秦臻遮掩地乾咳了一下,轉身要走。“對。”
“等等。”
剛一轉身,又被叫住了。
秦臻回身,便看到她俯身過來,將一朵金黃色的月季插在他西裝的手巾袋上。
“今天秦先生表現得棒死了,以花獎勵。”
秦臻看著那盛放的月季,心中不覺軟乎乎、美滋滋的,他硬是繃著,才沒有露出得償所願的笑來。“不生氣了?”
“冰可樂而已,我還沒有這麼小氣,再說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擔心我腸胃。”何音寬容懂事地解釋了一堆,最後哼了一下。“不過一點也不給喝,也太過分了!秦先生,以後彆給我抓到你喜歡吃什麼,我超級小心眼,找到機會就報複你!”
“行,隨便報。”秦臻失笑,幫她把花籃拎了回去,在她追上來時塞了一個文件夾過去。
“喏,看完這份文件,就能喝一聽冰可樂。”
“到底你是老板還是我啊!”何音表示抗議,先拿了冰可樂在手邊,才開始看文件。
一打開,她的眉不覺一挑。
《華豐化妝品製造廠經營情況報告》
內容差不多的報告也同樣出現在何泰華的書桌上,伴著報告的,還有滿滿一煙灰缸的煙頭,和窗外逐漸亮起的天空。
以及,手機不斷震動提醒的消息。
[A董事:老何,彆猶豫了,賣了吧。]
[C副總:何總,現在不是講麵子的時候,趁著現在還有價格,再耽誤下去,情況瞞不住,就賣不出去了!]
還有好幾個董事,都是來勸他賣掉工廠的。
何泰華心累不已,不由得又點了一支煙。
華豐化妝品製造廠是茂禾日化最老的一個廠,裡邊有一整條完備的護膚品生產線。五十年前,華豐生產的護膚品一直是國內鼎鼎有名的牌子。隻是他接手之後,市場變化太快,又出現了方方麵麵的問題,最後,茂禾日化改了策略,做洗發水、沐浴露等日化,不再做護膚品。
但不管怎麼說,華豐廠都是茂禾日化的一塊招牌。何泰華本來打算,這招牌就算是放在倉庫裡積灰,也不會動的。可現在……情況由不得人。
還是那個字,錢。
公司缺錢,已經缺到一分錢都沒有的境地了。何泰華把能抵押的全部抵押出去,終於將公司的租金交上了,可還有員工的工資、下個季度公司生產的成本,還一分都沒弄到。
他已經沒有彆的不動產能抵押了,除了賣掉華豐廠,再沒有彆的辦法了。可賣工廠這種事,需要開股東大會,至少得一半以上的股東同意才行。
而茂禾日化的第二大股東,是何音。
一想到何音,何泰華就狠狠地吸了口煙。
從確認何音買下了張董的股權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周了。在這一周裡,何音進行了一係列產權信息變更,正式確定了她茂禾日化的股東身份。但身份確定了,何音卻始終沒有出現在他麵前。
她不出現,何泰華就想當做不知道這回事,繼續經營著公司。可問題是現在,公司都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何音還不出現,難道她等著他這個當爸的去請她?
他拉不下這麼麵子!
何泰華三天前就收到各個高管的提議,要求召開股東大會,商量將華豐廠賣掉。但何泰華一直咬牙扛著,希望有彆的辦法。
但現在,事實證明,真的沒有彆的辦法。
如果何瑩瑩還在,他還能騙何瑩瑩跟秦家騙錢,可現在,何瑩瑩離家出走,跟秦霆琛住已經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彆說是電話了,連微/信都不給他發一條,一副等著他上門認錯的架勢。
一個親女兒要命,另一個養女也要命,都想讓他跪下求饒!不想給他這個當爹的臉!
何泰華狠狠地吸了口煙,將煙屁/股掐滅在煙灰缸裡,抬手撥了秘書的電話。
“通知股東們,明天上午十點,開股東大會。”
終於鬆口了!秘書心裡大大地鬆了口氣,但還有確認一下:“何總,是所有股東嗎?包括……新上任那位,何音小姐?”
何泰華一聽這個名字就煩:“對!”
然後憤怒地掛了電話。
可電話掛得掉,消息卻堵不住,不到半個小時,召開股東大會的消息不僅傳遍了茂禾日化上下,還被截圖發到了豪門八卦群裡。
[刺激啊,被趕出家門的親女兒成了第二大股東,真想采訪一下何泰華現在是什麼感受。]
[什麼感受,欺負人吧?何音現在還是個高中生,就算法律承認她成年了,但是閱曆擺在那裡,她懂什麼商業啊?肯定會被何泰華騙。]
[不,我覺得不會。你們不覺得,自從離開了何家,何音的運氣跟能力都直線上升嗎?我賭何音大獲全勝。]
[何音還能怎麼大獲全勝?難道還要將茂禾日化搶過來?那至少要買36%的股份,就算其他所有股東都願意賣股份,何音手裡最多就45%。再說了,何音手上頂多5000萬資金,要不是法院超低價拍賣,又沒人競爭,她五千萬還想買茂禾日化20%的股份?]
[哎呀!不要專業分析,要玄學!何音一向是個玄學少女啊!吃瓜群眾圍觀。]
[圍觀,希望明天有人發回現場報道。]
在豪門的矚目下,股東大會當天到了,連門口都是記者。
鏡頭之中,一輛黑色的奔馳緩緩駛來,停在茂禾日化門口。吃瓜群眾還沒來得及感歎,堂堂何大小姐的座駕,竟然才是200多萬的奔馳,便看到後座的門打開,走下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
鏡頭一落到男人臉上,微/信群裡、茂禾日化上下,全都不由自主地喊出兩個字:
臥槽!
秦少親自出馬?
等秦臻拿著公文包,恭敬地打開車門,一副助理做派,吃瓜群眾們才反應過來。
這不像是少爺,到像是助理。不過,用一個長得跟秦少一模一樣的助理,何大小姐不覺得受不起嗎?
對此,何音用行動表示,她受得起。
她扶著秦臻的手下車,率先大步走進茂禾日化公司大廈,秦臻一路跟在身邊,又是按電梯,又是小聲地報告著什麼,十足的助理做派。
視頻發到手機裡,何泰華看著,又一次體會到差點被氣得心肌梗死的感覺。
這個何音,彆的事不成,歪門邪道一套一套的!她從哪弄來一個長得跟秦少一模一樣的男人?
“都彆激動。”何泰華努力穩住局勢,“這隻是個照著秦少整容的助理而已,不是秦少,都彆慌!”
不……話是這麼說,看著那張臉,就想到秦少。想到秦少做小伏低的服侍這麼個少女,他們就不由得對何音矮了氣勢啊!
何泰華知道其他高管怎麼想的,因為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對著那張跟秦少一模一樣的臉,他說話就沒底氣。
可心裡沒底是一回事,身上的氣勢不能輸。
“噠、噠、噠……”門外腳步聲響起,何泰華便清咳一聲,坐直了,拿出總裁的威嚴來。
他的目光落在會議室大門上,便在同時,沉重的實木門被推開了,首先出現的便是那張跟秦箴一模一樣的臉。何泰華心頭一緊,身體不由得一動,下意識地想站起來迎接。
他剛把動作止住,便看到那個長的一模一樣的“秦箴”側身低頭,一臉恭敬地抵著門,一副恭候的樣子。
此時,何音才姍姍來遲地出現。
她衣著簡單,因為年齡不大,所以沒有穿正裝,隻穿了條長度到小腿的魚尾裙,款式介於正式和休閒之間,因為垂在身後的發,顯得格外優雅。
耳朵上,兩顆水滴狀的紅寶石隨著她的動作搖曳著,晃花了在場眾人的眼。
那套,汪子珊送的,價值八千萬的首飾。
對啊,她背後,可是有霍家跟汪家支持的。
一念閃過,幾個小董事都站起來,準備迎接。
誰知何音到了門口,目光一抬,腳步卻忽然停下了。
怎麼了?在場的人都一愣。
“何小姐?”秦臻低聲詢問。
“秦助理,咱們走吧,這公司不歡迎咱們,會議愛開不開。”拋下一句話,何音轉身就要走。
“哼!”何泰華看她的樣子就來氣,當下重重地哼了一聲,嗬斥道:“上不得台麵!股東大會你以為是過家家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給我過來坐下,準備開會!”
往常他擺出父親的威嚴怒吼,何音一定會反唇相譏,頂回來。可這一次,何音隻是回過身,淡淡地往會議室裡一瞥,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何總,你拿些上不得台麵的招數來對付我,怎麼好意思先罵人?坐下開會,我坐哪?何總把位置讓給我?”
何泰華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又白又紅,最後變成了鐵青。
股東大會是正式場合,座位是非常講究的,得按職權和股權大小來排。按照常理,何泰華是總裁,又手握55%的股份,坐在主位沒錯。在他左手邊是2號位,一般給第二大股東,右手邊3號位,給第三股東或者總經理、副總。
但張董在的時候經常不來開會,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茂禾日化開會時已經忘了有個第二股東,所以,沒給留位置。
現在2號位上,坐著茂禾日化的副總!
一時場麵尷尬無比。
何音這架勢,擺明了態度:要我來開會可以,位置給我擺好,該給的待遇給足了。否則,再見了,本小姐回去睡覺。
可如果要給她騰位置,除何泰華外,所有人的位置都要往下順移,也就相當於,所有人都承認她這個第二股東的地位。
要一個十八歲少女坐他們上首?
在場的高管們平均年齡45,誰能拉得下這個臉,主動向何音認低一頭?
可不認,何音就要走,第二大股東臨時不參加會議,這股東大會就開不成,廠子就賣不了,也就沒錢救公司,等著破產。
何泰華在救公司和保存高官們顏麵之間來回,最終隻能向錢低頭,指著2號位說:“你的位置在這,給我進來坐好。”
坐在2號位的副總被這一指,不啻於被當眾打耳光,一時恨死了何泰華。但他硬是咬牙扛下了,抱起文件跟筆記本就往3號位走去。3號位的總監無奈,隻能照著做,搬了東西去4號位。會議室裡一時人員走動,鬨出好大一頓動靜。
最後,終於將2號位空了出來,何泰華也快被他的高官們用目光殺死了。
為了教訓他的女兒,拉全公司高官的麵子陪葬,好得很啊!
何泰華騎虎難下,有苦說不出,隻能指著2號位說:“過來!”
何音還是沒動,目光冷冷地看著他,雙手抱臂。
“你還有什麼花招!”何泰華暴跳如雷,“開個會拖拖拉拉的,像什麼樣?你真想氣死我不成!”
“何總,你的態度很有問題啊。”何音冷靜又淡漠,與他形成鮮明對比。“我現在很猶豫,不知道何總是準備繼續撕毀合約,還想當我爹,還是遵照合約,當我們是陌生人。要是想當我爹,我說什麼,你都會跳出來罵我想氣死你,不孝女。那麼,這會就開得就沒意義了,我還不如走掉。”
位置都騰出來了,她還想走掉?那他親手打的公司高管的臉,豈不是白費了?
何泰華氣得幾乎嘔血,卻隻能渾身顫抖地深呼吸幾下,努力保持平靜,客客氣氣地抬手:“何董,請坐。”
何音這才滿意地一點頭,走到2號位,由秦臻拉開椅子,正式坐下。
“咳……咳。”坐在4號位的總監看看情況,膽戰心驚地開了口。“今天,我們召開股東大會,是要商量並決定一件事。那就是,是否將華豐廠賣出,現在,由杜秘書來講一下華豐廠的情況……”
杜秘書站起來,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最後表示:“我的敘述完畢,現在,請各位表決,讚同賣廠的請舉手。”
會議室裡唰唰唰舉起一片手臂。
唯有何音還坐在椅子上,手上玩著簽字筆。
何泰華剛要催促,她便開口道:“秦助理,作為第二大股東,我有什麼特權嗎?”
何泰華瞬間感覺不好,差點撐住桌麵站起來。但秦臻動作更快,他聲音不高不低,足以讓每個人聽見:
“按公司規定,手握20%及以上股份的股東,有一票否決權。”
“唔,這麼說來,我一票很重要啊。”何音一派天真地看向何泰華,問道:“何總,你說我是投讚成,還是反對呢?”
到了這一步,何泰華是一個字也不敢刺激她,哪怕心裡已經快氣死了,眼下也隻能忍氣吞聲。“何董,賣了華豐廠,才有錢讓公司繼續運營下去。”
“噢,這樣啊?”何音緩緩地笑了。“要我投讚成票也行,但是,我有個條件。”
“買下華豐廠的人,必須是我。”
誰?
話說出口,所有的與會人員,包括何泰華,都是一呆。
她要買下華豐廠?他們沒聽錯吧?
“何小姐。”一個高官好心地提醒,“工廠不是玩具。”
“看來各位對我的提議還有異議,沒事,還有時間,我去樓下喝個咖啡,等各位討論出結果了,再來通知我。”何音溫和一笑,模樣像個乖巧聽話的學生,然後站起來。
秦臻幫她移開椅子,恭敬地陪在身後。
片刻後,其他員工報道:“何音小姐真的去喝咖啡了!”
她還真的敢!
除了何泰華,茂禾日化的高管們都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何音真的不安排理出牌。
會議室一時靜了幾分鐘,最後還是總監清咳一聲。
“咳……那個,是否繼續討論?”
繼續討論?何泰華不由得看了與會的高管們一眼,在座的都是一起工作好幾年,甚至有近十年的員工。彼此之間什麼意思,一看就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