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辦的什麼事!跟個白蓮花惡毒女配似的,先告了狀回頭又說你彆誤會彆怪她。嘛個嘰!她這大嘴巴要害死何音了!何音不抽她都想抽自己!
等秦臻回過神,小姑娘已經急得眼淚都掉了,他搖搖頭,安慰到:“我沒有怪她,你也不用自責。還有,今天的事,你彆告訴她。將心比心,你如果有了喜歡的人,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家長知道的。”
留下一番話,他轉身回了車上。
鬼魂對氣息的感知,比人敏銳多了,車門一關上,羅永鑫就嚇得瑟瑟發抖,差點沒打好方向盤。
媽耶!秦總身上……黑霧如海浪翻滾,冰冷的氣息幾乎叫車子的暖氣失效!他怎麼了?氣成這樣?
怎麼了?秦臻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一刻,他心裡翻來覆去,就是一個念頭。
何音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是誰?
難道是——
“阿嚏!”遠在警局的汪洋,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壽康巷11號,何音蔫蔫地在床上趴了一個傍晚,聽到樓下傳來車子的聲響,才站起來,慢吞吞地往下走。
她簡直不知道怎麼跟秦臻說。
秦臻明明不想去的,但她裝可憐強行要秦臻答應了,秦臻管著公司的日常運行,為了把明天空出來,一定什麼都推後了。結果,他的時間調好了,她忽然說不去了!
這鴿子放得,能燉湯了!
何音越是想,走得越是慢,結果一過樓梯轉角,心就是一跳,腳步停下。
秦臻也剛好走過轉角,兩人在半層樓梯的上下兩端,各自對望著。
該來的,總是要來啊。
何音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開口:“阿臻,抱歉,明天我不能跟你去遊樂園了,我……”
“好。”話還沒說完,秦臻就點了頭。“那就不去了。”
何音原本就很失落的心,一下子就被堵住了。
什麼玩意兒?他是不是回答得太快了。
她顧著氣惱,沒有發現,秦臻眼裡飛快地劃過意思懊惱。
他怎麼回事?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回來的路上,他不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嗎?
何音會不開心,一定是發現自己心裡有了喜歡的人,怕心上人誤會他跟她的關係。何音不想跟他去遊樂園了,但又顧及他們兩人的關係,想拒絕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才憂心不已的。
見了麵,應該他先開口說去不了,怎麼能讓她開口?
她一開口,他還將她的話打斷了,這不是昭示他的不開心嗎?他不開心,衝她撒什麼氣?
秦臻緩和語氣:“抱歉,公司的事忽然有點多。我本來也跟你說,明天去不了了。你不用覺得爽約,是我沒有時間。”
他捏了捏眉心,上邊的皺痕卻散不去,眉頭依舊緊緊皺著。
再待下去不好。
“我先回公司了。”
因為忙嗎?可是,如果因為忙碌、工作失約,不是應該像她這樣,滿心愧疚,想著約下次時間嗎?他急匆匆地要離開,既不像是忙碌,也沒有愧疚,反而像是……
明明傷心,卻找借口故作堅強。
因為他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何音心念一動,叫道:“阿臻!”
秦臻被這一聲叫道心頭驟然一顫,腳步不由得停下來,隨即察覺身後風聲微動。他心頭一驚,忙回過身。
何音沒想到他會忽然回身,一下子差點跟他臉貼臉,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可是衝下樓的時候,怎麼能說停就停?慣性讓她的身體晃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抓扶手要穩住身形。
秦臻卻給她這一晃嚇得膽子都快爆了,想也不想一把將她接住,登時嚇得語氣都急了:“你跑什麼!摔斷脖子怎麼辦?”
罵完了他才發覺自己的語氣太壞了,正要道歉,低下頭,卻不由得一呆。
何音靠在他懷裡,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瞳裡清楚地倒映出一個身影。
那一刻,秦臻忘記了自己已經不是人了,潛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心跳聲大得好像全世界都能聽見。
偏偏這時候,馮玉香在樓下煮菜,千元機超大的功放聲音,女聲唱著:
“從你眼睛看著自己,最幸福的倒影……”
不!秦臻猛地驚醒,抓住她的雙肩,扶著她站穩,彆過視線,不去看她。“好好走路。”
何音的心跳也驟然加快,快得讓她想逃走,但天生的第六感告訴她,現在逃走,一定會錯失什麼重要的東西。
所以她咬了咬舌尖,讓自己冷靜一點,在秦臻轉身的瞬間,扣住了他的手。
溫暖的體溫從手腕上傳來,秦臻幾乎是下意識地甩開。
不行!
可剛一動,又被一句話嚇住了。
“我會摔跤的哦。”
甩也不能甩,推也不好推,秦臻隻能渾身僵硬地站著。
極度惱羞是會成怒的。
“你到底怎麼回事!”
“我還想問你怎麼回事呢!”何音抓著他的手不放,沒好氣地說:“你乾嘛打斷我的話?我又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老師明天上午要來給我補課嘛,我真的很想跟你去玩啊。第一次去遊樂園哎,這麼重要的時刻,我當然隻想跟你一起去。可是我要是不好好學習,你又會生氣,在我開心和你開心之間,我當然選你開心啦。”
“我心心念念了一天一/夜,期望落空,又想到你肯定為了明天把時間調開了,我白白浪費你一個好不容易調整來的休息日,整個人都不好了!心裡難過得飯都不想吃了。結果,好麼!你根本沒有調時間!”
“敢情就是我一個人在意這事,一個人期盼,一個人愧疚,一個人失落!你根本……”
她越說越氣,乾脆把手鬆開了。可手指剛一放開,就被抓住了。
那隻手冰冷刺骨,觸感僵硬,沒有一點肉/體的溫暖和柔軟,像最仿生、最靈活的傀儡,卻又清楚地傳遞出主人的心急和心念。
“我沒有!”秦臻脫口而出地解釋了,才回過神自己說了什麼。他滿心懊惱,卻已不能反悔,不能掉頭走開,隻能開口。
“我沒有敷衍你,時間我調出來了,隻是你說不去,我怕你愧疚,才說工作忙的。”
少女的雙眼瞬間明亮璀璨:“所以,你想跟我去的?”
秦臻躲避著那灼灼的視線,艱難地點頭:“嗯,不過……”
“所以你也很期待?不是我跟個傻瓜似的自己高興?”
退讓和開口都是一個道理,有一就有二,一步退讓,潰退千裡。秦臻簡直想回到幾分鐘之前,將自己給揍暈,卻隻能點頭:“嗯。”
“‘嗯’是什麼意思?”何音得寸進尺,手腕在他掌心裡翻了一圈,然後屈指,撓了撓他的手腕。
秦臻渾身一震,想抽出手又怕力氣大了摔了她,整個人……不,整個鬼都快人間蒸發了。他咬牙應著:“是!我也期待!你好好說話,放開手!”
“哦。”何音乖乖地應了一句,然後頓了頓,無辜地說:“阿臻,是你抓著我的手,應該是你鬆開才對。”
秦臻目光落下,驟然發現是自己緊緊扣著人家小姑娘的手不放,登時跟火燒似的鬆開了,還連著後退一大截。
不是腳踩著樓梯倒著走,而是化作黑霧狀態,直接將自己的實體搬著飄到樓梯下幾階。
“我……你在家裡彆多想,我先去公司處理事情了。”
“哦,好。”何音點頭,笑眯眯地叮囑:“去之前,記得把身體穿上,不然非得把員工們嚇死不可。”
秦臻飄了半層樓,聽到這句話,猛地發現自己居然是用黑霧搬著身體“走”的,登時仰頭無聲地大嚎一聲,恨不得一拳捶在牆上。
他到底在搞什麼!!!
“穿”上身體,秦臻飛速跑下樓。
樓下廚房,羅永鑫正給馮玉香打下手呢,看到秦臻出門,他急忙解開圍裙洗手。
“秦總,你去哪?我給你開車……”、
可話還沒說完,秦臻已經自己上車,方向盤一打,就出門去了。
???羅永鑫呆呆地跟馮玉香對望一眼,馮玉香擔心地走出廚房,便看到何音抱著手臂靠在樓梯扶手上,臉頰紅紅的,眉梢眼角含著笑,看著門口出神。
“何董,你們這是……”馮玉香擔心,彆是吵架了吧。
“放心,沒吵架,好著呢。”何音說著,忽然笑了起來。
她從未在人麵前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此刻驟然笑逐顏開,星眸流轉,仿佛冰消雪融時山花綻放,明豔不可方物。
不光是羅永鑫,連馮玉香都看呆了。
“哎。”何音的笑容一閃而逝,又回過視線,問他們:“我厲不厲害?”
馮玉香兩人不由得點頭:“很厲害。”
“不,好像不是厲不厲害的事。”何音歪頭想了想,又問:“你們說,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會有男生喜歡嗎?我要是喜歡一個男生,能追到手嗎?”
啊?馮玉香跟羅永鑫對望一眼,相顧失色。他們何董,有了喜歡的人?誰?
何音沒有等他們回答,她自己心裡有答案的。
雖然這答案來得很迅速,快得有點草率,但她如今的成功都來自莫名精準的直覺,所以,這一次,她也相信自己的直覺。
在掙脫了又被秦臻下意識抓住手的時候,她的心顫抖了一下。她沒有經驗,但那一刻的感覺告訴她,她喜歡秦臻。
喜歡到什麼程度,她不知道,但既然有了感覺,不妨追一追。
先確定秦臻是什麼感覺,彆管他是人還是鬼,是遊魂還是妖怪。
這世上的真情太少太少了,如果喜歡的人也剛好喜歡自己,那麼,當然應該豁出一切,讓對方知道。
不過……何音歎了口氣。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確定秦臻的感情,得等她把高考搞定了再說,她要是因為追秦臻而耽誤了學習。那個責任感深重的男人,能把他自己給打死,以謝其罪。
“唉唉……”何音歎著氣往樓上走,“學習、學習……”
城市的另一邊,黑色的車子車窗大開,初冬的風呼呼地灌進來,也沒有將遊魂身上的熱度降下去。
秦臻一度懷疑,自己掌心的溫度會把方向盤給燙融化了。直到他幾乎把城市兜了一圈,來到江堤邊,停下車,才發現。
滾燙的不是他自己的手,是何音留在他掌心的溫度。
他不由得抬手看著掌心,心裡那些念頭又一次浮起來。
她說去遊樂園是珍貴的記憶,隻想跟他去。
她說她很期待,希望他也期待。
還有,清清楚楚映在她眼中的,他的臉。
五年……不,他變成遊魂已經快六年了。這麼久以來,他隻能寄身在黑貓體內,才能被常人看到。而那些看得到他的,都是鬼。
連鬼都怕他,哆哆嗦嗦地叫他孤先生,不敢與他來往。
這六年來,他沒有人能說話,沒有誰知道他的冷暖,他也沒有喜怒哀樂。
隻有憎恨,無儘地憎恨。
他以為會這樣一輩子,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從彆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可剛剛,他不僅看到了,還映得那樣清晰。清晰得就好像……
好像她滿心滿眼,她的整個世界,隻有他一個。
如果……如果……
溫暖從掌心傳來,秦臻下意識地抓進,卻在抓緊的時候,心猛的一沉。
掌心的溫度清晰直接,卻……握不住。
就好像他跟何音之間,雖然能看到、能感知、能同心協力地實現彼此的目標,但其實,隔著陰陽。
陰陽是永隔的。
他永遠握不住她的溫暖,同樣的,他也永遠不能帶給她溫暖。天下的女子都能在傷心的時候,依偎進溫暖厚實的懷抱裡,可他能給何音的是什麼呢?
是懷裡由戾氣、怨氣、陰氣產生的冰冷。
“咦?”出神之間,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我沒看過,真的是你。秦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秦臻收回目光,才發現車邊站了個人,他還反應過來這是誰,先看到了男人身上的衣服。
——那件,何音穿過、洗過又珍而重之地送回去的衣服。
這目光……汪洋簡直太冤枉了,趕緊說:“秦先生,你真不用敵視我,我比何音大一輪了,我禽/獸嗎對個女高中生有意思?”
他不擅長社交,情急之下,直接把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我知道你作為家長,對高三的學生很緊張,你們家長的心理,我是能理解的,但你也不能緊張我啊。這才哪到哪?小姑娘這麼優秀,又能乾又漂亮的,等她上大學了,肯定會有一大堆男生追她,那時候你再……”
他說著,忽然發現,秦臻的臉色,更不好了。
“汪警官。”秦臻忽然說,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汪洋摸不著頭腦:“什麼對?”
“都很對。”秦臻說,然後冷淡地一點頭:“謝謝提點,再見。”
而後不等汪洋回答,踩下油門,往公司去了。
都很對。
比如說,像何音這麼好的女孩,應該讓男生追。
而不是,一個男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