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01.
人和人之間是相當不同的,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團火, 路過的人可能隻看到煙。
相比較之下, 比較外放的人可能比內斂的人更容易給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迦具都業, 無疑是前者的代表之一。
福澤諭吉同迦具都業第一次見麵時可謂是場景鮮明,冰冷的小巷子裡,雨水,對方一襲黑衣,那冷冽的殺氣比冬日本身還要冰涼幾分。無疑是很美的女孩兒, 其相貌和身姿都是無法挑剔,但若是敵人的立場,再多外貌上的元素也都是虛妄, 福澤諭吉不會將其放在心上, 頂多會在事後回憶一句,那個女孩在本身擁有可怕戰鬥力的同時,還擁有著戰鬥之外的其他力量,那無疑讓她顯得更加危險了。
但那天偏偏出現了兩隻貓咪。
她說她是來橫濱做好事的,那樣的身份,那樣的力量和那樣的話語, 讓福澤諭吉不得不退一步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橫濱的現狀,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會痛心疾首的。他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 福澤諭吉同意了將貓咪一人養一隻。
他也明白這隻是對麵那個女人想要和他產生交集的一種手段而已,但無論從哪個角度,從收養一條生命的角度,還是從她說要讓橫濱更好的角度, 他似乎都該同意下來——他也的確那麼做了。
這是第一次見麵。
無疑是場印象深刻的邂逅。
深巷,黑丨幫女孩兒,貓。
還有那撕裂雨幕的冰冷殺氣。
無論這個她要做什麼,她都是個危險至極的家夥。
——這是福澤諭吉對迦具都業的初步印象。
不久之後中原中也進入了武裝偵探社的視線,在他主動和武裝偵探社接觸之前,福澤諭吉就聽了很多關於他的情報了。
說實話,福澤諭吉對中原中也還動過一些彆的念頭,但後來他發現中原中也沒有“正義感”,他隻有“良心”。所以中原中也的行事還是亦正亦邪的,還是和光明世界的人格格不入的。
不過他的出現對於橫濱如今的局麵無疑是一個轉機,這轉機實實在在,同迦具都業先前輕飄飄的一句她想讓橫濱變得更好實在多了。
——這種想法持續到中原中也出言請福澤諭吉治療一個朋友的手臂時。
福澤諭吉在聽到手臂的問題後其實已經聯想到了迦具都業,但是出於其他目的他還是說道:“如果對方是黑丨幫成員的話我們恕難從命。”
於是中原中也和他解釋說對方雖然目前在港黑但的確一直做好事,並且,並且,他在背叛港黑的過程中,對方給了他很多幫助。
其實這話說出來,福澤諭吉就什麼都明白了。
迦具都業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彼時他練完劍不久,剛在茶室中坐下。冬日難眠,無蟬鳴也無鳥雀,火爐的柴火嗶啵作響,除此之外再無動靜。
窗外靜謐籠罩了月光,煙管隨意擱在一邊,黑漆褪色,能夠看得到裡麵的竹子色澤。這隻煙管是從前森鷗外修的,那時他們也的確是朋友的。同門為朋,同誌為友。卻不知那個運籌帷幄的女孩兒,和森鷗外又是怎樣的關係。
縹緲白煙,他輕磕了煙槍。想到。
若是他們,大概是很配的。
爐火邊貓咪發出叫聲,他的神色軟了幾分,然後想到。
迦具都業大概和森鷗外還是不同的,至少森鷗外不會乾這種無用的事。
他曾也想過,若森鷗外能夠再柔和一些,能夠不那麼極端,是不是他們也有了其他可能性?
而迦具都業,似乎正好……福澤諭吉怔了怔,將煙槍再次放到一邊。
今天練的劍還不夠,還是繼續出去練劍吧,不想了。
接著是第三次見麵。
迦具都業很直白地說了自己對中原中也做的所有事。其間的尖銳和揪心,福澤諭吉當然能看得出來。
末了,他說道,“迦具都,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
而她回的是,黑暗世界的人有黑暗世界的處事方式。
福澤諭吉當然明白了,他在森鷗外身上就徹徹底底明白了這一點,但是他仍然認為中原中也與迦具都也不同。那天福澤諭吉也看出迦具都業身上的一個特質了,她是重情義之人。
這次,迦具都業反駁的話是,這是她和中也自己的事,不需要他繼續操心。
——這還真是令人無法繼續回應的話。
不過對方說的完全是事實。
福澤諭吉聽到後沒有生氣,反而開始反思自己,反思自己是不是對迦具都業關注有點太多了。那種單方麵的關注對此時的局麵沒有任何幫助,儘管他明白她才是破局的關鍵。而且,這種關注會影響他的判斷。
所以他也直接抽身而出,開始回歸到從前的生活狀態中,後來她遭到刺殺,他也沒出麵,直接讓國木田他們去處理了。國木田將處理結果回去稟告他,他也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說:“對方是可以暫時合作的對象。”
原本是這樣的,本該是這樣的。
最後就是三溪園散步了。
在聽到迦具都業的“喵”的時候福澤諭吉其實差點當場瞳孔地震,他想著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了他是有代溝了嗎怎麼對方突然做出如此可怕之事。
不過對方此舉還真是把他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了。
之後的談話便是順從心意,包括為橫濱向她鞠躬道謝也是。此後居然是閒聊,不得不說對方對於傳統文化方麵的了解有點出乎他的意料。現在的年輕姑娘好像很少喜歡傳統了,她們當中的一部分穿和服居然隻是為了單純為了好看。
不得不說這樣的迦具都業讓福澤諭吉對她的好感增加了一丟丟。
接著她輕描淡寫的說教她這些的母親走的比較早。
福澤諭吉仰頭看著她在欄杆上旋轉,發出清脆笑聲的時候,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孩兒,這個將橫濱局麵一手操控的、這個可以釋放出暴戾凶殘殺氣的、這個不知道抹殺過多少生命的人,的的確確是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姑娘。
隻不過,其他同齡的姑娘在規規矩矩找工作、或者是打算嫁給他人做全職主婦的時候,她在黑暗世界裡拚搏。
隻不過,其他同齡姑娘在服裝包包店購物,用化妝品讓自己變得更漂亮的時候,她在用鮮血和硝煙點綴風采。
隻不過,其他同齡姑娘在享受著父母的愛、享受著戀愛的時候,她在運籌帷幄、勾心鬥角,在和他福澤諭吉這樣的大叔來往交流。
然後下一個念頭就是,他能為她做什麼?
這是種人之常情,況且福澤諭吉本來就是很典型的富有責任感的光明世界的典型代表。
在福澤諭吉還沒進行下一步思考的時候,迦具都業輕快地跳到了他麵前,說了自己的答案——
“那麼,福澤社長,和我一起共建更好的橫濱,如何?”
她不需要他做些什麼。
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她就是這樣一個自立、決然、強大、冷酷的美麗女孩兒。
她尋求的是合作,而並非依靠。
作為一個女性來說,這是多麼、多麼的富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