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確定的猜想在心底漸漸形成,許隨握著手機,連外套都沒穿,急匆匆地跑下樓。小旅館的樓梯是木質的,踩在上麵發出嘎吱作響的聲音。
兩人的通話仍沒有掛斷,周京澤那邊的風聲呼呼作響,他將嘴裡的煙拿下來,輕笑一聲,聲音有點低:
“跑什麼,我在這呢。”
推開拿那扇門,許隨喘著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男人。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肩頭被雨水染成一片深色,人站在一塊紅色的廣告牌下,側臉輪廓線條硬朗,懶散地咬著一根煙,看著她笑。
常常不想你,但一見到你,每一個對視的瞬間都心動。
此刻明明還在另一座城市的人忽然出現在你麵前,說不驚喜是假的。
許隨一路小跑到男人麵前,拽住他的袖子,問:“你時候什麼來的?”
周京澤把煙摁滅,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臉,喉音響起,戲謔道:“在某位小姑娘不開心的時候。”
他刷到韓梅發的抱怨飛機迫降朋友圈動態,才知道她們還在機場滯留。周京澤給許隨發信息確認,她回得很簡短。
周京澤猜想,他姑娘不開心了。
所以趕來了。
韓梅把地址發給他後,周京澤買了最近一趟去寧城的高鐵票。
周京澤見到人後,牽著許隨,帶她重新開了一家酒店。之後,許隨在上海出差三天,周京澤就放下一切陪了她三天。
回到京北城之後,許隨終於可以歇口氣,調休了一天假,在家睡到日上三竿。她依然沒讓周京澤留宿,因為在上海的那三天,許隨沒眼回想。
落地窗前,鏡子前,書桌上,他都想到的地方都來了一遍,許隨被折騰得半死,她決定回去以後,絕對不能讓這人進家門。
上午10點半,許隨從床上醒來,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她打算點份外賣,然後在家整理研討會報告,搜集一些病例資料。
許隨正準備拿起一旁的手機時,周京澤發來了信息,話語簡短,多說一個字的廢話都懶得:
【門,你的飼養員到了。】
許隨放下手機,連拖鞋都來不及穿,赤腳走過去開門。周京澤出現在門口,中指指節勾著一份早餐,左手拿著一份熱咖啡。
“我差點要點外賣。”許隨接過來,臉頰的梨渦浮現。
周京澤垂眼掃了一下她的赤足,換好鞋後,直接一把將人橫抱起來,闊步走向沙發,將人放下。
“下次再不穿鞋就打斷你腿,”周京澤半蹲在她麵前給她穿鞋,手掌攥住她的腳,瞭起眼皮看著她,“正好,挨*操的時候跑不了。”
“你想都彆想。”許隨瞪他一眼,臉頰卻是燙的。
許隨吃完早餐後,窩進書房裡工作。周京澤把餐桌上的東西扔到垃圾桶裡,從冰箱裡拿了一罐碳酸飲料,正準備扯開拉環時。
“周京澤,你進來幫我拿一下書。”許隨的聲音隱隱出書房裡傳出來。
周京澤右手端著一罐可樂,慢悠悠地來到書房門口,抬眼瞥見許隨正在費勁地踮起腳尖去夠書架最上麵一層的書。
因為手臂向上抬,身上穿的米色緊身毛衣往上移,露出一截纖腰,白到發光,再往上,肋骨突顯,大麵積的紋身露出來。
Heliotrope&ZJZ
這一串英文無論看多少次,周京澤的心仍會顫動。
“你還不過來。”許隨扭頭看他,擰起兩道細眉。
周京澤走過去,人靠了過來,單手環住她的腰,掌根貼著她的肋骨,一陣冰涼,粗糲的拇指摩挲著紋身,一塊一慢,溫熱的氣息拂到她脖頸,白日**。
許隨不自覺地躬著腰,心口一縮,就要往後躲。周京澤見狀順勢將人抱下來,漆黑的眉眼壓著輕佻,嗓音低淡:
“但凡你叫聲老公,這書已經拿下來了。”
周京澤一抬手,輕而易舉地夠到許隨說的那醫學書,但他在轉身的時候,一個不注意,手肘撞向旁邊的一本書。
“啪”地一聲,厚厚的一本詩集應聲摔在不遠處的地上。下午一點,陽光正好,大片的風湧了進來,書頁被吹得嘩嘩作響。
一張語文試卷掉了出來,連帶著一張寸照,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
這次許隨遠沒有大學那回在醫務室好運,藍底寸照正麵朝上,將她的青春心事再一次暴露無遺。
許隨眼神一緊,正要上前。
男人腿更長,步子一跨,上前一步將試卷和照片撿起來,冬日的陽光從百葉窗裡照進來,落在照片上。
照片上的男生頭發極短,單眼皮,眉骨高挺,挺鼻薄唇,看向鏡頭時,偏長的眼睛透著一點兒不耐。
氣質冷雋又夾著不羈。
上麵的人正是周京澤。
周京澤眯眼看了一下照片,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什麼時候拍的,問:
“這哪兒來的?”
“高中,百名榜。”許隨輕聲應道。
許隨看著照片上意氣風發的少年,怎麼也想不到,這張照片她保存了有十年。
在天中讀高中的時候,許隨從偷偷喜歡他後,便開始追逐著那個身影。高二上半學期,班上座位有輕微調動。
周京澤搬著桌子直接把座位移到了她這一組,許隨聽到後麵桌子移動的聲響和瞥見掛在桌角上的黑色書包時,心跳得很快。
她終於不用經常盼著雙周換小組,想著這樣就能離他近一點了。
許隨是小組組長,負責收作業,每天下完早讀的任務就是清點誰誰的作業沒交,然後催交。
有好幾次,許隨數著作業本數,希望沒交的名單上有周京澤,這樣她就有借口去催交作業,從而離他更近一點。
哪怕隻是說上一句話。
可是好學生如周京澤,基本沒有缺交作業的時候。就是有那麼一種人,就算前一天晚上翹掉晚自習去打遊戲,或者出去打球,作業也還是能準時交上,常駐年級第一的寶座。
唯一一次,大少爺也有犯懶的時候。
早上班上後排的男生一片哀嚎,從他們嘈雜的對話聲中,許隨才知道他們一幫人昨晚去酒吧熬夜看了世界杯比賽,還賭了球。
輸了的人一臉痛哭,說要去投學校的人工湖。
“周爺,老張說要去跳湖了,作為贏得他內褲都沒得穿的人,不安慰兩句?”
周京澤倚在凳子靠背上,模樣慵懶,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手裡的筆,語調懶洋洋的:
“跳吧,爺負責撈你。”
老張哭得更大聲,控訴道:“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
周京澤囂張地抬了一下眉骨,以示回應,最後懶散地趴在桌上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