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2 / 2)

烈火澆愁 priest 7593 字 6個月前

他呲牙咧嘴地爬起來,感覺渾身上下哪都不對勁,骨頭好像被拆開重裝了一次……脖子還裝歪了!

宣璣拔了手上的針頭,一邊努力把脖子正回來,一邊回憶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同時總覺得自己身上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

少了什麼來著?

錢包?

不是,他那錢包跟裝飾也差不多,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存在感。

那是什麼?手機?

好像誰說要給他報銷一箱手機來著……

就在這時,肖征拎著個很長的布包,推門走了進來。

報銷手機的來了。

宣璣“哢吧”一下把脖子扭回了原位,亂七八糟的記憶開始回籠,他“嗷”一嗓子往病床上一倒:“兒啊,爹總算見到你最後一……嘶!”

肖征把布包往他病床上一扔,單人床“嘎吱”一下,被砸下去一塊,宣璣連忙滾開:“你個不孝子孫——這什麼玩意?”

“你自己的東西,問我?”

宣璣掀開布包,發現裡麵居然是他那柄重劍,劍身上血跡斑斑,老肖也不說給他擦擦。

宣璣愣了愣,有些不適地扭了扭脖子,忽然明白身上怪怪的感覺是從哪來的了——這劍為什麼沒有自動回到他的後脊裡?

肖主任拉過一把椅子,有些疲憊地往上一癱,用力揉了揉臉:“陰沉祭文消失了,我們沒找到畢春生的屍骨。”

宣璣暫時把劍放在一邊:“有傷亡嗎?”

“現場外勤重傷了六個,其他還好,都是輕傷,沒死人——樓塌的時候有倆人離得比較近,被你拎出來了,算……”肖征頓了頓,“不幸中的萬幸吧。”

“萬幸的部分就先跳過吧,”宣璣擺擺手,“咱倆聊聊淒風苦雨的事。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們……剛剛確認了活祭的身份。”肖征往宣璣懷裡扔了盒煙,“畢春生以前在安全部做外勤的時候,特彆喜歡接觸那些被她救下來的人。我們善後工作不是經常得消去目擊者的記憶麼?一般是用儀器,也有藥,不過或多或少都有點傷害,相比起來,她那種特殊的特能更溫和——先跟目標建立感情聯係,然後在談話裡慢慢梳理他們記憶,瑣碎是瑣碎了點……但她可能不嫌麻煩吧。”

肖征頓了頓:“我覺得這些不是她分內的活,反而是她最喜歡乾的。”

這曾經是她的信仰,是她一切堅守的意義。

“那些被她救過的人,修改過記憶後,後來都跟她保持了長期的聯係。”肖征說,“畢春生有一個通訊錄……”

宣璣接話說:“現在上麵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了。”

肖征苦笑:“看來你猜到了。”

宣璣問:“她怎麼做到的?不是用那個鬼蝴蝶吧?”

“不是,用的語音。”肖征說,“不用見麵,甚至不用打電話,一條語音就夠。你發現了嗎,她這種特能對每個人的影響力度都不一樣,對她有敵意的、緊張戒備的,就不太容易受她的影響,動手的時候,她衝你喊一句什麼,隻會讓你遲疑幾秒,她修改陌生人記憶的時候,要先聊天拉近彼此關係,獲取初步信任以後,再反複重複才有效果……但是那些跟她認識很多年,感情特彆深厚的,她一條語音就能讓他們去死。”

人死的瞬間,諸多幻象破滅,受害人明白過來,自己是無端被最信任的人殺害的。

由此產生的極大怨憤,正好成為陰沉祭的養料。

“我們找到她家人屍體的時候,屍體都靜悄悄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肖征說,“身體已經腐爛了,牆上、地上都是血跡寫的祭文,祭文掩過了屍臭,鄰居都沒發現。她愛人因為被蝴蝶寄生過,屍體沒有爛……可能是他的頭被劈開的時候,凶手太激動了,毛衣都被撕開了一角。”

宣璣含糊地說:“海藻綠色的。”

“什麼?”

宣璣有些厭倦地搖搖頭。

“她兒子和母親身上蓋著被子,愛人的屍體旁邊,還有躺過的痕跡。”肖征狠狠地往肺裡吸了兩口煙,才接著說,“從那時候……也可能從八年前開始,她就瘋了。否則不會害死那麼多無辜的人。”

發現她母親和兒子沒有被寄生的時候,她大概就再也沒法分清幻覺和真實了。

人是沒法麵對這種真相的。

她隻能說服自己相信,那些都不是真人。

八年來,她分不清噩夢和現實,每時每刻都在懷疑身邊的親人是不是虛假的行屍走肉。生死相托的戰友原來都是幕後黑手,那麼她曾經的信仰、決定為之奮鬥終身的東西,豈不是一場荒謬的騙局麼?

“他們在她眼裡不是無辜的人,”宣璣忽然說,“她那時候,應該認為他們都是蝴蝶宿主。”

每個人都得活在自己的故事裡,奮鬥的故事,戀愛腦的故事,溫馨平淡的故事……哪怕是複仇的故事,也有來龍去脈。

這讓人們有念頭、有奔頭、讓每天都有了意義。

可是對於畢春生來說,她的一切都碎了,她掉到了最深的深淵裡。

隻有在那裡,她的聲音才能被沉睡在赤淵穀底的惡鬼聽見。

這大概就是,人燭拋卻“所有”的意思。

兩人沉默了一會,宣璣又想起了什麼,問:“那個被蝴蝶寄生的小男孩呢?”

“活著呢,手術成功了。”肖征說,“現在蝴蝶這事瞞不住了,可能這就是她的目的吧。不過寄生在他身上的蝴蝶是哪來的,為什麼是他,畢春生是怎麼知道陰沉祭的……這些我們都不清楚。黃局已經被叫走了,現在都還沒回來……我……”

宣璣會意,抬手拍了拍肖主任的肩膀。

肖征把煙頭撚滅,還不等說話,手機又響了,他接起來,隻來得及跟宣璣匆忙交待了幾句,就又被叫走了。

單間病房裡悄無聲息,宣璣獨自坐在病床邊,沉思片刻,目光落在他的重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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