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2 / 2)

烈火澆愁 priest 6948 字 6個月前

世界坍塌到了他們腳下,宣璣一把拉住盛靈淵,往更深的地方掉去。他在陰謀詭計方麵頗有天賦,聽到這,心裡已經浮起了整個事件的輪廓。

人族雖然人口遠多於妖族,但沒有核心戰鬥力,人族裡的修士不知道要修煉多少年,再加上法寶,才能勉強跟妖族一戰,普通百姓則基本隻有任人宰割的份,一個小妖鬨著玩似的就能屠滅整個村。

當時,國都傾覆,皇族寥落,群龍無首,人們的全部希望居然寄托在一個虛無縹緲的預言上,預言的主角才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儘可能地爭取各種助力,巫人族至關重要。

實力強大是一方麵,還因為巫人族的咒,普通人也能使用。

唯一的問題是,巫人族雖然友好,但從來不出東川。他們性情平和淡薄,沒有爭心,當年平帝高官厚祿都打動不了他們,更彆說現在這幫亡國的喪家之犬了。

而東川有群山、有天塹,有巫人族布下的大陣,與世隔絕,外麵不管打得怎樣腥風血雨,人家“躲進小樓成一統”,為什麼要出來蹚渾水?

威逼利誘都不行,那隻能走第三條路——小皇子十歲,弱質孩童,窮途末路,巫人族再怎樣也是人,不可能見死不救。

隻要這孩子踏上了巫人山坡,巫人族一隻腳就被拉進了人族陣營。

大人物們眼裡隻有利益,但少年還有真情,亂世裡的真情是稀世利刃。

原來史書上所有的一筆帶過,都有機心萬千。

阿洛津選擇了他要追隨的背影,從那以後像變了個人。

巫人族的年輕一代以他為核心,再也不能像先祖那樣甘於平靜,他們血氣方剛,渴望在天地間留下自己的名字。

六年後,人族終於“尋訪”到了他們“走失”多年的小皇子,派人迎他回去。

阿洛津和父親大吵一架,義無反顧地帶著反叛的年輕人們出走,奔赴一場平定四海的大夢。

宣璣眼前閃過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片段,都不太美好,他們剛開始應該挺難的。

十六七歲的盛靈淵正式繼位,那時候他已經長成大人的模樣了,除了過得太苦瘦了點以外,五官、身量其實跟眼前的男人沒什麼差彆,但乍一看,卻又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少年天子總是滿身疲憊,除非見人,不然那臉可能就沒洗乾淨過,他好像隨時隨地能拄著刀劍站著睡著,嘴唇上剛剛長出一圈絨毛,想起來就用剛砍完人的刀隨便刮一刮,想不起來拉倒,也難怪在留下那麼一張夜叉似的畫像。

但當他睜開眼的時候,那雙眼睛裡是有光的,堅如磐石地楔在風雨中,那是一雙會吸引人追隨的眼睛。

宣璣問:“可是阿洛津這麼個不靠譜的叛逆少年,怎麼那麼早就繼任族長了?”

他話音剛落,兩人就落在了實地上。

“啊……好問題。”盛靈淵輕輕地說。

“讓開!放開我!”阿洛津雙目血紅,三四個巫族青年一個沒按住,被他衝了出去。

“少族長,彆衝動!”

阿洛津剛衝出帳外,一匹快馬就急刹在他麵前,馬停得太急,前腿高高抬起,差點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馬背上的騎士正是年輕的人族皇帝,胸口纏滿了繃帶,微微滲著血,跳下來時腳步踉蹌了一下,死死地攥住馬韁才沒跪下。

阿洛津一見他,滿眼的紅絲像是要滴下血來,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哥,他們胡說八道……是不是?”

盛靈淵發青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他們胡說的!他們看我不順眼,編瞎話來騙我!是不是?”

盛靈淵倏地一低頭,俊秀的臉像是被尖銳的痛苦劃破了,他強撐一口氣,咬緊牙關,啞聲說:“半月……前,你寄回族中的書信途徑川西……被飛鼠一族截下,信使被製成人肉傀儡,送入族中,族長……族長一時不查……阿洛津!”

阿洛津晃了晃,頹然跪下。

幾千年後的老鬼盛靈淵同當年的少年天子同時伸出手,一個輕輕按住阿洛津的頭頂,一個顫抖著攏過少年的後腦勺。

“那天是過年,”盛靈淵對宣璣說,“巫人族的年節其實不是這天,但他們好奇,也好熱鬨,就跟來一起吃酒,軍中沒什麼好玩的,酒過三巡,摔跤比武的都累了,有人開始擊築唱歌,有個小兄弟唱起家鄉小調,邊唱邊哭,因為父母兄弟都已經死於戰亂,他無家可歸了。阿洛津聽了半天沒言語,晚上回去,頭一次寫了家信,托最信得過的人悄悄送回族裡……連我都瞞著,事發之後才知道,他不想讓我覺得他很軟弱。”

宣璣追問:“那這個所謂最信得過的人是誰?”

盛靈淵低歎一聲,雙手攏回枯草袍袖中:“你猜到了。”

阿洛津帶著族人跟盛靈淵跑了,但他連人族的官話也不會說,乍一到外麵,生活習慣也大不相同,盛靈淵要拿主意的事太多了,不可能天天跟著他當保姆,照顧巫人族少族長的事,自然落到了細致周到的帝師——丹離身上。

“阿洛津說,丹離身上有些東西跟大聖很像,看見他就覺得親切,”盛靈淵說,“於是跟著我一起叫他師父。”

宣璣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丹離”這個人應該非常重要,不管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沒在盛靈淵的記憶裡看到過這個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