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2 / 2)

烈火澆愁 priest 8061 字 6個月前

“可是這個愚蠢的女人沒想到,妖王恨她,因為從小就活在她的陰影下。妖王也比她想象得還要貪婪,他想要的不單單隻有天下,還有赤淵下封存的神魔之力。為了這個,他居然借機誅滅神鳥全族……也就是公主的母族。公主這才發現,自己籌謀一場,原來是場笑話。”

“於是她將自己奉為犧牲,以身上的一半朱雀血,寫下朱雀一族的禁術,大陰沉祭,將神鳥滅族之怨怒引入人族的朱雀神像裡。那千萬人膜拜過的神像本就有靈,落地成魔,為滅赤淵之火而生。可惜,大陰沉祭出了岔子。”

“人族與妖族互不通婚,即便通婚也極不易有子嗣,所以公主沒想到,自己肚子裡居然有了個累贅,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是沒彆的胎好投,死皮賴臉,非要留在她身上。因為這個累贅,她拚了命的大陰沉祭差一點沒成,隻得到了一個沒有麵孔、沒有力量、也見不得光的殘品。”

“怎麼有這樣的累贅啊,像是專程來克她,專程和她作對一樣。世上萬般命數,悉數與她相害,她修為全廢、麵目全非,恨不能把它剖出來生吃了。”盛靈淵古怪地笑了一下,“可是大妖子嗣不易,為了種族延續,母體天性護子。她難違天性,試了幾次無法下手,那不如……乾脆給它安排個好‘差事’,於是悄悄放出了那個預言……那個成為人族救命稻草似的預言,彌留之際,故意把奄奄一息的自己留給了流亡的母後您。”

“母後當年身懷父皇的遺腹子,可惜年紀太大了,乍逢噩耗,一不小心,那孩子沒了,所以您聽到了那個預言之後,第一時間想出了一條妙計——用秘術‘移花接木’,把女妖生剖取子,將那先天不足的胎兒轉移到自己身上,然後在這偷來的孩子出生後,轉頭把他‘獻’了出來……那八十一個傻子感佩於您大義無私,恨不能肝腦塗地,於是慷慨赴死,把一個不人不妖的廢物煉成了……你盛家的最利的劍。”

陳太後發起抖來。

“可是母後啊,您還記得自己生剖女妖取子時,她臉上的表情麼?她是不是笑了?”盛靈淵幾不可聞地在她耳邊說,“因為您上當啦。還有,您不想想,自己的孩子是怎麼巧,剛好那時候沒麼?”

陳太後發出一生不似人聲的尖叫,寧王的棺槨已經燒成了焦炭。

“嘖,你們這些自以為能掐會算的傻子。”盛靈淵一彈衣袖,站了起來,“來人,太後痛失長子,哀毀過矣,竟有癲狂之相。朕看著啊,心裡實在難受得很。快請下去,好好著專人照看,彆讓閒雜人等打擾她。”

這漆黑的世道裡,何人能不癲狂?

“你站住,你站住!你……唔……”侍衛應聲上前,捂住了陳太後的嘴。

盛靈淵一字一頓地說:“母後放心,兒臣定當尋訪名醫,覓得良藥,早日還您清靜。”

陳太後忽然安靜了,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隻是江山初定,諸事繁多,怕是還需要一些時日。煩請母後容我,再多許我些耐心。”

混戰結束了,但該殺的人還沒殺完。

等他足夠強大,等他能一手遮天的時候——

盛靈淵說完,衝她一躬身,轉身朝著冰殿外走去:“不是說讓那小崽子彆哭了嗎,怎麼還不消停?”

殿外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柳芽已是新綠,可度陵宮的雪仍像從未化開過。

宣璣猛地晃了一下,手一哆嗦,一個裝剩飯的瓷碗滑落,摔了稀碎。

永安的暖氣熱力十足,卻蒸不透他身上的冷汗。

盛靈淵聽見動靜,過來看了一眼,見一地乾成渣的剩飯與碎瓷,搖頭道:“這麼笨手笨腳,自己怎麼活下來的。”

他說著,衝陽台上的一盆花打了個指響,那花是房東留下的,長得不好看,房東懶得搬了。因為倆禮拜沒澆水,已經蔫了,被盛靈淵一點,它卻仿佛煥發了青春似的,肉眼可見地飛快抽條,長出長藤,風卷殘雲,把地上的碎瓷和飯渣收拾了。

收拾完,那些葉片就像是透支完了生命,迅速地脫水枯萎,轉眼成了一把乾,死得不能再死了。

盛靈淵看也沒看那花,好奇地往冰箱裡張望了一眼,問他:“這些瑣事為何要親手做?”

宣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想不出啟正之後二十多年,他是五毒加身,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雇人太貴了,”他說,“再說也沒那麼容易雇到合適的,來個不靠譜的還不夠添堵……”

盛靈淵被他逗樂了,心說這小妖扮人扮得好入戲,連細節想法都模仿到位了。

“你們妖族不是最講等級壓製嗎,你這樣的大妖,使喚些低等靈物有什麼難的?”

宣璣沉默了。

盛靈淵:“唉,不會連這都失傳了吧?”

“陛下,”宣璣說,“大道蒼蒼,眾生……凡有靈,皆有容身之地,這不是你一生所求麼?不要再試探我了。”

盛靈淵方才灌了一耳朵“曆史學說”,聽得腦殼疼,揉著太陽穴問:“朕一生所求什麼?你這又是哪一派的歪理邪說?”

那不要當著他麵說啊,他不計較,不代表他聽見這些揣測不尷尬。

“巫人族沒留下一點記錄,所有被迫提到阿洛津他們那一支勢力的,官方史料裡都用歸順的‘民間武裝’語焉不詳地一帶而過,高山人也隻剩下清平司裡一些模糊的記載和民間傳說,還有妖族……當年歸降的妖族、混血的半妖,全都銷聲匿跡,有一些被收入清平司,後來連清平司也被人遺忘了。”宣璣說,“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連殺母弑師都不加掩飾,任後人說,甚至懶得給這些事包裝一個道德上說得過去的故事,為什麼這些史實反而成了不可說?”

盛靈淵愣了愣,臉上虛假的和煦消失了。

“陛下,”宣璣覺得心肺翻攪成一團,喘氣都疼,因此聲音放得很低,“阿洛津說,赤淵火重新燒起來,巫人族就能回來,按照他的邏輯反推,是不是當年要滅赤淵火,這些能力逆天的類人族……妖族,都必須得死絕才行?”

阿洛津負氣從戰場上出走東川,不一定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他既然肯負氣,那就一定還是有感情的。而且當時仗沒打完,按照常理說,難道不是應該先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麼?卸磨殺驢有點太著急了。

為什麼丹離會做得那麼絕?

因為滅巫人族,本來就是他的目標之一。

“可是巫人族血脈其實沒有絕,對不對?”宣璣說,“微煜王說,高山人血脈不絕,人魔不死,那麼以此類推,阿洛津既然能被陰沉祭喚醒,說明巫人族的血脈也沒有斷絕,是嗎?你把他們都藏起來了。”

三千年後,各族血脈融合,隻留下一些摸不著頭腦的特能,誰也不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誰,哪個特能也不覺得自己是“非人類”。

“可是赤淵火還是滅了,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