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被迫貼上後方的牆麵,金屬拉鏈略微尖銳冰涼的部分抵上皮膚,帶著薄繭的手掌捂住他的嘴,羽柴尋近距離地對上琴酒那雙充斥著不耐煩情緒的冷漠眼瞳。
可以說是非常糟糕的發展了。
雖然羽柴尋之前就想過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地結束,但琴酒最後想都不想就直接進來的舉動還是讓他有點措不及防。
而且還一副“如果再廢話就殺人滅口”的樣子。
正常人的反應難道不應該是像安室透那樣的嗎?!
算了,琴酒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羽柴尋在心底深深歎氣,他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實在不好,先是被安室透和琴酒同時追蹤,結果他好不容易躲到這裡,最後卻卡在了禮裙的拉鏈上。
估計是拉鏈卡進了布料,他當時扯了半天也沒有辦法把拉鏈往上拉上去,當時外麵還一直傳來琴酒和安室透的腳步聲,羽柴尋隻能先湊合著把其他東西準備好,把喉結用特殊的道具遮住,長發故意散開,假裝他是在休息間裡換衣服。
雖然他也確實是在這裡換衣服沒錯。
隻不過是從男裝換成女裝。
琴酒直接踹門這點現在想想倒也很符合對方一貫的行事風格,雖然一開始的計劃是讓他和安室透低調行事,但這種說明也就是說說,組織裡的什麼行動都要求低調,但琴酒顯然對低調有自己的理解。
比如把對麵的敵人全部乾掉,隻要沒有活的人知道他來過這裡,自然也是一種低調。
如果不是這個地下競技場牽扯到的勢力太多,羽柴尋懷疑琴酒真的想過直接把這裡的人一鍋端。
現在一鍋端是肯定不行了,但是乾掉個自己還是很簡單的。
羽柴尋麵上繼續扮演一個無辜被嚇的可憐路人,心裡則在瘋狂思考該怎麼從琴酒的手上逃出去。
直接動手肯定不行,那樣一來他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但要是不反抗,羽柴尋覺得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好在很快,安室透也反應過來,立刻上前道:“琴酒,住手!”
“她怎麼看都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你如果在這裡殺了她,之後說不定會惹來麻煩。”
一邊說著,安室透一邊下意識往羽柴尋的方向看了一眼,期間餘光不經意地瞥見了對方因為剛才大幅度的動作扯開的衣料,他的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僵,然後快速偏開視線。
不過雖然目光很快移開,但安室透腦海中還是回想起了自己剛才看見的東西。
沒有了高領的遮擋,對方的脖頸完全展露在燈光之下,而那上麵什麼都沒有。
更不存在什麼被刀劃過的傷痕。
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努力保持著冷靜:“琴酒,彆忘了我們今天過來的目的。”
“不用你來提醒我。”
琴酒冷淡道,並沒有鬆開對羽柴尋的控製。
誠然,安室透剛才的擔憂其實有一定道理,一般的人不會來地下競技場,看眼前這個女人的樣子,多半是哪位客人帶來的情人,在不清楚對方具體身份的情況下,貿然動手很可能給他們樹立無形的敵人。
當然,琴酒也知道對方是傑德的概率非常的低,但他這次過來,本來也不是為了找傑德。
而另一方麵,眼前正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女人跟剛才擂台上的青年更是沒有可以聯想到一起的地方。
但琴酒心中始終存有懷疑。
琴酒的視線就像冰冷的手術刀一樣在羽柴尋的臉上緩慢劃過,羽柴尋心中暗道不妙,再這樣下去他絕對要露餡。
——隻能賭一把了。
羽柴尋忽然猛地用腦袋去撞琴酒的肩膀,這個非常突然的動作讓琴酒一時間
都沒有反應過來,但羽柴尋也不怎麼好受,人的腦殼雖然堅硬,可力的作用畢竟是相互的。
下一秒,羽柴尋忍著頭昏腦脹的糟糕感覺,用力地一把推開琴酒,然後想都不想就往房間外麵跑。
背對著後麵兩人的時候,羽柴尋拿到藏在扣子背麵的變聲器,對著走廊大聲喊道:“警衛在哪裡?!救命!有人要殺我!”
為了防止有客人惡意鬨事,地下競技場在很多地方都安排了警衛,羽柴尋的喊聲又淒厲,頓時引來了附近的人。
房間內,安室透眼神微變,對琴酒說道:“這裡不能待了。”
幾個警衛當然不至於讓他們害怕,但等那些人全部湧過來,事情鬨大之後也很難處理。
他們等會兒還得找傑德,現在暴露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琴酒臉色陰沉,不過他也清楚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繼續追上去,他最後深深地看了羽柴尋的背影一眼,而後也不再猶豫,轉身離開。
——事情可不會那麼簡單地就算了。
羽柴尋感覺自己後背一涼,知道自己多半是被琴酒盯上了,他有點頭痛,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是。
但也沒辦法,現在這樣總比待在那裡被琴酒審問要好。
自己之後小心一點,應該也不至於太過糟糕。
……大概。
警衛趕過來的時候羽柴尋直接報了秋山的名字,對麵的警衛立刻露出恭敬的表情,秋山作為貝爾摩德情報網絡的成員之一,在黑市的身份地位都不算低,因此地下競技場的人多少也願意賣他一點麵子。
有人送消息,秋山自然也很快就趕了過來,看見羽柴尋略微狼狽的樣子先是眼神一凝,然後立刻切換到看見自己的情人受欺負開始大發雷霆的狀態。
旁邊的警衛負責人各種賠不是,並向秋山保證他們一定會抓住那兩個無禮的家夥。
羽柴尋對此當然不抱什麼期待,不過有人乾擾,琴酒應該也沒那麼多時間來找自己麻煩。
等警衛離開後,秋山頓時有些擔憂地看向他:“你還好嗎?”
“……還行。”
這話的語氣非常疲憊,但秋山見羽柴尋無意多說,也不好再問,這是貝爾摩德叮囑過他的事,他隻需要按照羽柴尋的安排行事就行,好奇心不要太重,而這也是為他好。
思考了一會兒,羽柴尋的狀態也重新恢複過來,不管怎麼樣,他這次過來的目標還沒達成,現在可不是懊喪的時候。
時間也差不多了,羽柴尋瞥了一眼時間,也該去找傑德了。
不過秋山這邊還需要提前做點安排。
“等會兒我還得離開一下,”羽柴尋說道,“到時候應該會有人過來和你打聽我的事,你到時候就說我受到了驚嚇,現在正在房間休息。”
秋山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不過萬一有人強行闖進來怎麼辦?”
這是必須要考慮的情況,雖然地下競技場說是會保障所有客人的生命安全,但這地方從源頭上就不合法,要是真的出了事,自然也不用遵循什麼消費者權益法。
“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過來,不過確實也不能排除意外,”羽柴尋想了想,“我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如果真的有人準備強闖,你隻要儘量拖住一個小時就行。”
“好,我會儘力的。”
叮囑完秋山之後,羽柴尋一刻也沒停,直接去找了傑德。
事情早做完早安心,尤其是他現在的假身份不是被安室透盯上就是被琴酒盯上,還是趁早解決然後回組織比較好。
羽柴尋和傑德約定的地點是這裡專門為部分客人建立的交易廳,很多違禁物品和機密情報的交易都會在這裡進行,裡麵有十來個各自獨立的房間,機密性還算不錯。
向前台的負責人出示號碼牌之後,就有人把羽柴尋領到其中一個房間的門口,之後,對方就主動退了下去,把空間留給羽柴尋和已經等在裡麵的另一位客人。
羽柴尋進去的時候,傑德正在仔細檢查這裡有沒有隱藏的竊聽裝置,這是必要的謹慎,雖然競技場說是僅僅為客人提供一個安全的交易平台,但要是真把他們這種老狐狸的話當真,最後恐怕會被騙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看見羽柴尋進來,傑德頓時一臉愕然。
沒辦法,他對羽柴尋的印象還停留在擂台上那個輕鬆壓製守擂者的青年,而羽柴尋可沒那麼多時間折騰,畢竟又不是玩換裝遊戲,索性就穿著女裝來了。
“擂台上的那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傑德沒用安托裡這個名字叫他,想也知道這隻是對方為了引誘他過來特地起的假名,而且他也不想用這個名字叫彆人。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果然都不會覺得他們是同一個人,所以琴酒到底是什麼情況?
羽柴尋心說對方剛才的表現絕對是在懷疑他,可是正常來說就算是懷疑,應該也是懷疑他是同夥,怎麼想也聯想不到他本人身上來才對……
難不成還真是直覺?
羽柴尋納悶了一會兒,然後回過神看向傑德,他沒有否認對方的猜測,但也沒有承認:“你怎麼想都可以,你隻需要知道,我和他的意思是一致的就行。”
都是一個人,想法當然是一致的。
但傑德顯然理解為了另外一個意思,他神情凝重地看向羽柴尋:“既然你們都已經查到了安托裡,那我的資料你們應該也很清楚了,直說吧,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話落,他忽然嘲諷地開口道:“不會也是為了我盜取的那樣東西吧?”
嗯?
羽柴尋聞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傑德一眼,對方這個態度,聽起來可不像隻是單純地接了個委托。
思考片刻,羽柴尋不著痕跡地改了口:“我確實對你手上的那樣東西很感興趣,畢竟組織一直嚴防死守,這種機會可不多見。”
這當然是假話,羽柴尋對實驗樣本還真沒什麼興趣,他過來純粹是為了傑德背後的委托人,不過現在看來,傑德好像也不隻是一個單純的工具人。
“果然是為了它,”傑德語氣冷淡下來,“很可惜,我的委托人已經提前交付了定金,如果你是為了它而來,就請回吧。”
“這樣嗎,那真是太遺憾了。”
話是這麼說,但羽柴尋臉上卻一點遺憾的表情都沒有,他甚至笑了一下:“不過我還以為你是打算把樣本自己留下來呢。”
傑德猛地抬起頭看他。
知道他從組織盜取了東西的人不少,也有人猜到那東西和組織的研究有關,但能確切說出他盜取的是實驗樣本的絕對沒有幾個。
而且最重要的是,對方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