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2)

隻是, 皇帝已離開,連一個輕微的停頓都無。

秦婉卿瞪大眼睛, 痛苦的抓著自己的胸口, 喉間發出嘶嘶的聲音,像是一條被打了七寸的蛇,一張臉呈出青白之色。

她伸著手要去抓什麼, 在半空中亂舞,暗紅的丹蔻和手背暴起的青筋相襯,竟是十分陰戾。

這整個壽宴都不太平, 薑太後的樣子已然心力交瘁, 卻還是不得不疲憊的皺眉, 吩咐身邊的宮人, 讓他們再把太醫請進來。

看著秦婉卿的樣子, 太後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雖不像鬱暖方才那樣,一下便人事不省, 但是捂著胸口的樣子何其相似。

方才一陣倉促狼藉之下,太後也並未來得及查明鬱暖昏倒的緣由, 但看秦婉卿如此,心下卻有了些許猜測。

不管是甚麼由頭,肯定同她脫不開關係。

忽然, 秦婉卿胸口起伏,嘔出一大口鮮血, 從下巴粘稠流下。她被扶著平躺下來, 宮人忙給她擦拭, 而太醫提著箱子進來為她診斷。

診完馬不停蹄地開了藥,又拿溫靜鎮定的藥丸給她含在舌下,才來予太後稟報。

“秦大小姐的病,乃是寒毒所致,尋常女子體內,皆少不了些許寒毒,隻依著秦姑娘的脈案……卻似是刻意大劑量服用的,並添了幾味損傷心脈的劇毒,其目色微黃,唇色發紫,眼下青黑,應當是規律服用了多時。”

損傷心脈的劇毒。

太後慢慢閉上眼,擲地有聲,冷冷道:“把她關押起來,待後再審。”

薑氏在宮中生活了這麼多年,對於瘋狂惡毒的人和事,早就沒了好奇和感歎之心。

可是秦婉卿給自己服劇毒,還是那副邊笑邊扭曲的模樣,實在有些煞人。

她還沒見過這樣瘋狂陰毒的女人。

幸而,鬱暖的身子在很早之前,便已慢慢溫養起來,不然遇到今日之事,恐怕在劫難逃。

到底她天生便脆弱得很,心脈不必損傷,便已然虧空得厲害,怎麼經得住這般毒物?

秦家那位,本來還是健全的身子,如今用了毒,都成了那副樣子,更遑論是鬱暖了。

實在叫人揪心的很。

秦婉卿聞言,憔悴的眼睛微亮起來,掙紮著推開宮人,彎曲著腹部起身,抽搐了身子一點點撐著案,支起上半身。

她喘息著問道:“那麼,陛下,陛下會來審我嗎……他會嗎?他會來看我嗎?”

她問的毫不顧忌,沙啞嫵媚的嗓音,極是大膽,一點也不在意殿中女人們的眼神。

那些愚蠢的女人,從來都隻知道服從禮教,卻不知禮教束縛之外的,才是貌美女人們的寶地。

隻要她想爭取,即便讓自己粉身碎骨,遍體鱗傷,憑著她與生俱來的滿身媚意,那個人,一定會看到她的。

她願意為他,拋去所有,即便把骨頭全釘起來,被做成隻有眼珠子會動的傀儡,那也無所謂,隻要被他看著,她就心滿意足。

他不是,喜歡柔弱的,帶著心疾的女人嗎?

他不是,看著鬱暖生病的樣子,眼神都會變柔嗎?

他不是,看見鬱暖心絞痛,甚至會把她一把打橫抱在懷裡嗎?

她秦婉卿也能。

她從來都不比鬱暖差什麼。

生而健全的話,毀掉那些,毀掉健康的身體,毀掉生機勃勃的心臟,毀掉新鮮的血液,應該,就可以了吧?

至於鬱暖,秦婉卿隻恨自己加的劑量不夠多。

要是能讓她一下就死掉該多好,一個將死的女人,苟延殘喘活那麼久,已然是上天的恩賜了,憑什麼,她的哥哥,還有她喜歡的男人,都全心全意憐惜鬱暖呢?

她有什麼好的?

論惡毒,她們可是不相上下呢,誰又比誰高一等呢?

她相信,那位尊貴男人,與她是相似的。

他們從來都缺乏同情心,沒有憐憫的善意,更沒有不舍之情,隻會瘋狂的,把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緊緊攥在手心裡,即便掌骨被刺透,碎裂成段,血肉糜|爛模糊,血液滴在地上,綻成一朵朵紅花。

那也是屬於他們的東西,由不得旁人置喙。

而像她的那些裙下之臣們,或是鬱暖這樣,偶爾起了興趣的玩物。

如果壞掉了,那就,把她的肢體剪爛,碾成破碎的瓷娃娃,化成齏粉,再像一文不名的垃圾一樣丟掉,不就好了嗎?

需要費神嗎?

而他們這樣的人,從來都難以尋覓到同類。

所以,秦婉卿相信,若是他們看見了彼此的心,發現他們才是真正精神相融的一對,他一定會樂意,縱容寵愛自己,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因為隻有她,才能與他一起,在濃濃的黑暗中相擁,纏綿不已。

現在出的這點醜算什麼?

等她真正得到了那個男人,這些女人,包括薑太後,麵對她都不得不服帖,而她能變回豔麗多姿的樣子,繼續蓄勢待發。

她的目光帶著饑渴,看著太後,蒼白的麵色有些難言的癡迷,仿佛透過高高在上的椅子,看見了甚麼用儘全身骨血,也要為之拚搏的東西。

太後看了她小半會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她覺得,秦婉卿真的要看看腦子。

太後是一句都不想說了。

她隻覺得,回答秦婉卿的問題的話,仿佛她自己的腦子都要壞掉了,還是不要了,這樣一問一答下去,她好找塊嫩豆腐撞死算了,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隻是微微頷首,示意宮人把秦氏女待下去。

秦婉卿見太後不答,心中仍有信心,由於服毒的原因,她渾身的肌肉皆時不時抽搐,如今隻能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咯咯笑一聲,便被宮人扶著下去了。

絲毫沒有半點不適意。

一場壽宴,辦成這幅樣子,也算是前無古人。

不說太後累了,在座的所有人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