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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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暖坐在他麵前哭著, 仍是滿懷希望逃避道:“那一定是不準確的, 我怎麼可能懷的是雙胎呢?明明就是個女兒,她來夢裡尋過我的,頭上還簪了一朵淺紫的小花兒……”

她非常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女孩,做夢都夢見給她做小衣裳, 梳頭發, 帶著孩子一道出去郊遊,想想就很有童趣。那小女孩仰著頭瞧她,撲閃著大眼睛軟糯糯的叫娘親, 那可真是心肝都能顫個不停。長大以後閨女亭亭玉立的, 相個俊俏探花郎歸來, 和和美美的一輩子。

反觀男孩有什麼好?

到時候還帶個兒媳婦歸來氣她, 她可要傷心死了。

鬱暖腦袋裡想什麼, 自然不可能說出來, 而她已經開始想象自己擼起袖管麵目猙獰斤斤計較開啟婆媳鬥爭, 正常人一定難以與她有共鳴。

不但正常人不能想象, 就是陛下也一時沒想到這茬。

畢竟,身為一個擔驚受怕的孕婦,鬱暖的情緒偶爾也十分敏感多變。

於是他溫和抵著阿暖的額頭,耐性誘導她:“男孩長大了能護著娘親,不也很好麼?嗯?”

作為婆媳倫理劇常年受眾, 鬱暖抽噎著認真道:“長大了要護著他媳婦, 不要娘親了,媳婦和娘親爭辯了, 他幫著媳婦私底下罵娘親,他不想當雙麵膠,娘還不想粘著他呢,可我十月懷胎容易麼我,生孩子多疼啊,疼死我算了……”說著悲從中來,竟然哭得快要避過氣去。

男人的眼睛暗了暗,捏著她的唇瓣道:“甚麼死不死的,成日不懂事,從前教育你的又忘了。”

他的手指微涼而修長,卻把她的唇都捏的像鴨子嘴巴,鬱暖睜大眼睛拍開他的手道:“您誰啊,我不記得您了,誰記得您從前嘮叨甚麼?”

鬱暖絮絮叨叨總結:“男孩都是來討債的,不喜歡不喜歡。”

縱使修養再好,陛下的麵色也有點沉。

誰同她灌輸的這些想頭?

她自個兒隻有那麼小,倒是想好怎麼討厭兒媳婦了?這得多少年以後的事體?倒是異想天開起來,滿臉凝重憂國憂民的樣子,實則腦瓜子裡頭想的皆是叫人哭笑不得的事兒,偏她還這樣認真。

一旁的大夫:“…………”脖子往後縮,儘量讓主子們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陛下不允許,他也不能爭辯。

可雙胎之事的確非是極端精準,但醫術到了一定境界,再加之觀測判斷,十有八九絕錯不了。

而且,說實話雙胎都是女兒的可能,並不比有個小太子要大。

鬱暖腦袋遲鈍的轉過彎來,才發現自己話太多了。

從知曉封山開始,她便猜到一些了,但現下這般縱著性又坦然,仿佛涓涓細流在血管中舒緩流淌,那樣日複一日的常態感,她自個兒也沒預料到的。

原本的滿腔怯意和逃避,竟然哭兩聲便跑沒了,現下隻剩下一點羞恥和茫然。

她坐在桌案上,兩條腿晃蕩著擱在男人膝上,穿著繡鞋的腳纖巧玲瓏的,不安分的扭動著。

她偏著頭慢悠悠對他道:“我不認得您,真奇怪,為甚與你說那麼多話?我得走了。”

鬱暖說著,眼睛裡先頭便含著的一包淚水,嘩啦啦流下來,但杏眸中有些亮晶晶的。

大夫在一旁垂手候著,那可真是煎熬啊。

夫妻吵架,他這樣的外人卻受罪,從將來的婆媳倫理關係,扯到夫妻情誼,扯到重女輕男(),甚至還包含幽怨的裝作互不相識,那可真是有些複雜。

說真的,他到現在還沒聽懂。

終於陛下想起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可退下,大夫如釋重負,趕緊行了禮兒,提著醫藥箱子往後退,卻聽陛下忙裡抽閒吩咐道:“治喉嚨的藥換一套,朕看她恢複的不好。”

鬱暖睜大眼睛,覺得自己受到了置疑。

恢複的不好,豈不是在說她公鴨嗓,特彆難聽?

她說不上來自己甚個心情。

其實他也沒說甚麼,但她卻莫名一驚一乍的。

這話繞來繞去也能戳中自己的七寸。她仿佛,前些日子便害怕自己的聲音被某個人聽見。

雖然並不難聽,卻想把最美的一麵都展示給他,最好最好。

除了在原本世界的事情,她真甚麼也不記得了,但以她對自己性情的了解,還有完全獨立清醒的認知,鬱暖這段時間一直在猜測,她或許忘了甚麼。

即便不記得了,但心懷的情感卻仍舊存於心竅,毫不能忘,卻仿佛沒了實質的寄托,而變得自我懷疑與矛盾。

鬱暖想,她對自己的過往,或許又能有進一步的認知了。

但忘記的東西,卻讓她望而卻步,並不敢再多言甚麼,即便心裡糾結疑慮,也情願憋著不講的。

她亦在思考,自己將來的路要怎麼走。

鬱暖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感覺很複雜,但由於腦中空空一片,所以她更向往自由清淨些的日子,即便沒有他也好,而不是與他癡纏在一起。

即便她仿佛潛意識裡,都並不覺得他的到來很值得驚訝,仿佛他就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

但畢竟是下意識的事情,在真正的思慮中並不占有主導地位。

鬱暖還想著,卻已經被他打橫抱起來。他把她抱得很緊,男人的力道既硬又剛強,叫她腿彎處的骨頭都被勒的生疼。

她蠕動了一下腿,暗示他力道太大了,嘴上卻輕聲道:“我得歸去了,之前招待您的恩情,您不必記得這麼牢,不如就此作彆罷。”

“叫我的夫君曉得了,那可不得了呀。”

“他脾氣很壞,而且下手又毒又不知輕重,並且不愛聽勸,又非常獨斷專橫,甚至非常霸道冷漠,並不是個好東西,年紀還一大把了,是個實打實的老頑固,故而一定要按著棺材板子抽您了。”

挺好,九個缺點一次罵完,沒想到他這般不是個東西。

她甚至什麼都不記得了,成天胡言亂語不識數脈,可閉著眼胡謅也能每樣都能踩在點上。

不得了,長進了。

皇帝的平淡道:“應當再添一個,你夫君定是犯賤犯多,自己也便無知無覺了。”

鬱暖捏著他的衣領,認真道:“您說的對,那可真討厭,像狗皮膏藥似的,嗯……您說,我該不該跟他過下去呢?”

男人唇角彎起:“既他那麼討厭,夫人不若與他和離,朕娶你可好?”

鬱暖道:“那可不成,他再討厭,也賣棺材養我呢,棺材鋪老板可不好當,個中艱辛您怎麼懂得?做的不好了,得挨萬人唾罵呢。”

她哭完了,又不管之前在憂愁甚麼了,罵他罵得眉眼彎彎中氣十足,即便眼裡乾淨爛漫,甚麼也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