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2)

鬱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隻是垂下眸, 一步步慢慢的朝著紗帳的方向走。

她心中沒來由的, 有些愧疚和不安。

紗帳裡的女人輕咳了一聲, 沙啞著嗓音問道:“可是翠枝?給我倒些水來……”

因著鬱暖進去了,故而便沒有另外侍候的人, 故而鬱暖便親自撩了袖管,給女人斟了一杯茶。

紗帳有三層,具是逶迤在地上,鬱暖小心翼翼的護著茶杯,越是到裡頭,藥味便越是濃鬱些。

不知為何,其實她自己也很熟悉這樣的味道,仿佛一室的藥香味實在很尋常。

鬱暖輕聲道:“您的……茶來了。”

她說著撩開簾子,便見一個素色衣裳的女人規整躺在錦被間,長發披散著, 隻側著身子並不理會她。

鬱暖卻又聽見女人意興闌珊的道:“擺在一邊兒去罷, 茶涼了不好喝。”

她摸了摸,很認真的道:“沒涼啊。”

女人轉過身來,因為生病而有些憔悴的眉眼靜靜看著鬱暖,就連呼吸也有些顫抖起來:“人走了,茶也涼了。”

鬱暖一時間, 也不知怎麼說話。

她隻是低下頭, 把茶杯放在了一邊。

南華郡主笑了笑,對她慢慢道:“扶我起身罷。”

她伸出的手有些消瘦, 被鬱暖拉著起身時仿佛有點吃力。

鬱暖看著她,心裡也知道,南華郡主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是誰呢?

於是鬱暖乾脆些,選擇坦誠,對南華郡主道:“……我回來了。”

她原本想要叫母親,但南華郡主是鬱大小姐的母親,鬱暖不認為自己完全是鬱大小姐,故而不敢認這重身份。

她隻覺得這樣叫母親,有些難以啟齒。

南華郡主歎息著搖頭,緩慢道:“給我洗漱罷。”

鬱暖有些驚訝,她也不曉得為何南華郡主竟可以這般自然,難道也不問問她到底去了哪裡,又做了些甚麼,還有更多更多可以問的話,郡主卻從沒說出口了。

鬱暖沒有服侍過人,但卻見過丫鬟們是怎麼做的,故而也並不顯得多麼生疏,但的確也不如何熟稔。

她服侍得並不好,南華郡主看著女兒,垂著眼眸,微微一歎。

鬱暖服侍著她,南華郡主才問道:“怎麼想到要歸來的?”

她母親道:“不是在江南住著,近年也不打算回來了麼?”

南華郡主的語氣裡並無多少責備,甚至平和而滄桑。

隻像是又見到了離家多年的女兒,無限感慨藏於心,終究隻問了一句最普通的話。

鬱暖站在光影裡,看著紗帳到一角,輕聲道:“聽聞您病了,我便回來瞧瞧。”

事實上,南華郡主也不曾病的多嚴重,隻是舊疾犯了,頭疼腦熱的在所不免,但她也明白,這些話是不能和女兒說的。

這麼些日子裡,她也聽聞鬱暖誕下皇子公主的事體,卻始終沒法見到女兒,也不曉當年的事體到底是為何發生。

前些日子女婿歸來瞧她,隻說起鬱暖脾性倔,梗著脖子不想回長安。

忠國公和鬱成朗對著女婿,從沒幾分家人的模樣,大多時候還是敬畏又恭順的,南華郡主卻還坦然。

陛下的原話是這樣的:“阿暖年輕,貪玩也屬尋常,嶽母不必心焦。朕亦盼她能早日舒去鬱結,回到朕身邊。”

皇帝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緩,甚至平易近人至極。

南華郡主卻聽出,陛下雖似隻在敘述自己擔憂和縱容,但就“貪玩”和“鬱結”而言,分明頗有深意。

況且陛下唇邊還有點似是而非的笑意,故而南華郡主更不敢大意。

於是燕明珠才道:“陛下,臣婦隻覺江南無甚好的,到底比不得長安人手充沛,阿暖身子又不好,到時……說句不好聽的,若又起了從前的心疾該如何是好?也無人陪著她。”

“隻臣婦自未嫁時便對她管教無方,縱得她當了母親仍不懂事,既是一國之母,就不能久居江南。她身子弱,激不得,不若就由臣婦把孩子哄回來,咱們再另行準備。”

她言辭懇切認真,又願自己主動把女兒誘回來,如是陛下便能哄得佳人心肝顫,抱得美人歸,談情說愛哄老婆時也不必落下把柄,正是上乘良策。

到底,叫阿暖再作下去可怎麼好?

南華郡主一向認為,男人都要吊著虐著才忠心。

但陛下又不是忠國公,即便吃那套,也是小來來,若矯情大發了,皇帝說不得命人把阿暖綁回長安,逼著她回宮一心一意安分當她的中宮皇後。

為了孩子好,還是把她乖乖哄回來罷。

陛下果然溫和笑了笑,對於她大膽的謀劃,撚著佛珠慢慢道:“嶽母果真女中豪傑。”

可見是皇帝這樣冷情克製的男人,動情時仍是很不講道理。

她的乖暖還這麼小啊!

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啊,怎麼有這種男人!

江南好,風景好,養生好!

她的阿暖呆個半年又怎麼了?

男人的劣根性,饞得您喲!

想是這般想,南華郡主吃著酒,卻和陛下碰杯含笑道:“哪裡,還是陛下您寵著咱們姑娘,臣婦感激還來不及。”

一旁的鬱成朗和忠國公默默無言。

鬱成朗是認為,妹妹不容易,還是不要賣妹妹了。

忠國公是認為老婆更可怕了,和陛下對酌的姿勢都豪邁霸氣的緊,回房肯定又要罵他廢物點心,連陛下想什麼都看不懂。

南華郡主這頭思緒萬千,看著女兒卻覺有些難過。